那人嗤笑道:「女人就是女人,連厲害都分不清。我那些訛傳,哪裡比得過商家的。商澤修這是已經死了!孰輕孰重?」
「我們家大少爺沒死!誰說的商大少死了?你見著了了?」何寧聲音極冷,讓那男人只覺得手腳冰涼,心下一下子就沒了底。
旁邊的看他認了慫,又叫囂了起來。
「誰家起火都會撲。既然商澤修沒死,那你讓商澤修馬上從上海回來。不過就是去上海了嘛,兩天就回來了。要是商澤修回來了,站在我們大家的面前,我們就當事情沒發生過,還會對商家賠禮道歉。少夫人你閒話少說,婦道人家懂個什麼,讓商澤修來跟我們大夥兒說。」
何寧眉梢一揚,倒是微微一笑。
「說來說去,你們不過就是想要要回商家跟你們融資的錢。這事兒我們家大少爺跟我提過,可是沒想到,現在竟然成了這樣。大家不用守在這了,大家的錢我們商家會盡快的抽出來折現還回去。我何寧,商家大少夫人,今天就在這把話都挑明白了。從今往後有人想要繼續跟商家融資做生意,商家歡迎之至。可是如果有人再像今天這般不講道理捕風捉影,我商家再不留情面。」
她回頭對站在一邊正了臉色的陳掌櫃提高了聲音又說:「陳掌櫃,你把各家融資的金額再算一回,不能出了岔子,多一分少一厘都不成。商家可不是那些賴臉的人!可如果有人還敢在這裡聚眾鬧事,商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說完了這些話,何寧不再看別人的臉色,逕直就走了進去。眾人都被她的這番話愣住了,這小小的女人,說起話來竟然能有這般氣勢。
有了何寧這番話,陳掌櫃心裡也有了底,語氣也硬起來了一些。
「各位都聽見我們家少夫人的話了?陳某這就去給大家把賬算出來。如果各位還在門口喧嘩聚眾鬧事,那陳某算錯了賬,可怨不得陳某。」
有人聽了這話,瞬間又鬧了起來。
「你這欠了錢的人還能是這個口氣?大言不慚,一點兒羞愧之心都沒有!你敢算錯了賬,看你這商家的房頂還不被人掀了?」
陳掌櫃冷笑一聲,掃視著眾人。「剛才我們家少夫人的話你們都聽得清楚明白了,還想要鬧事兒的就接著在門口等著吧。陳某不奉陪了!」
進了店裡,夥計作勢就要關上店門,陳掌櫃攔住了他,對他搖頭制止。
夥計不解,陳掌櫃這才解釋道:「店門大開,別人才會瞧見這裡頭,才會覺得我們是真的問心無愧。」
何寧在旁邊坐著,聽著陳掌櫃對夥計說的話,心裡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就知道,這個時候能夠同她一起頂起商家的人,一定就是陳掌櫃。
陳掌櫃拿來了幾個本子,一一打開給何寧看。大開的店門外頭還有人不放心的在等著,何寧不用抬眼都知道,他們早就想把腦袋伸進來看個清楚明白了。
何寧翻開其中一頁,指著裡頭空白一片的紙張輕輕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陳掌櫃。
「商家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錢?」
陳掌櫃沉了沉臉色,望了何寧一眼。何寧放下了手中那全是白紙,還沒有動過筆的本子,冷冷望著他。
陳掌櫃低垂著眼,只說了幾個字。
「商家三分之二的身家。」
何寧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會?」
陳掌櫃歎了一口氣,裝作無事一般的又翻開那幾本空白的本子。「之前商家跟陳家還有些生意往來,都是簽訂了契約合同的。可是大少爺跟陳家翻了臉,中間好多賠償金都是商家賠付。陳家去了漳州,陳老爺心有不甘,對商家的生意多有阻攔,他曾經是青州商會副會長,多少對青州有些影響。商家……」
何寧竟然不知道這一層利害關係!如果她知道,商家跟陳家能有這麼厲害的生意往來,何寧是絕不會去刺激陳景俞,不會讓商澤修難過。
商澤修為了何寧跟陳家撕破臉,這讓何寧不知是喜是悲……
「可是就算是這樣,陳家已經離開了青州,這融資的事情,怎麼鬧得這麼大?」
陳掌櫃眼眸一沉,有了些痛色。
「這事兒我稍晚一些會跟少夫人交代清楚,現在還是先說這融資借款的事情。」
何寧淡淡的掃了一眼門口還留著一些湊著頭往裡頭看到人,喊了夥計拿來了算盤,放在了桌上。
陳掌櫃微微一愣,還是跟何寧說了起來。
「大少爺為了留住商家,只能用這樣的借口先來融資。他上回去上海,說是商家老宅的事情,其實還有一件事情,跟那些英國人合資辦廠。上海市大都會,繁華熱鬧,住的都是大人物,如果真的辦好了的話,不要說一個商家,三四個商家都是沒有問題的。」
陳掌櫃沉默了一會,何寧兀自的在撥弄著算盤上頭的珠子,看起來就像是真的在算賬一般。
「可現在大少爺出了事情,那邊的場子,估計也得黃了。只是裡頭投進去的錢,英國人怕是也不會吐出來了!」
「這事兒以後再說,先說說商家的所有店舖裡頭還有多少能夠拿得出來的錢。」
陳掌櫃應了一聲,抬眼望了望外頭看熱鬧的人,又望了望裡間。「少夫人,所有店舖掌櫃的都在裡間等著呢,少夫人先進去?」
何寧想了想,「我不去了,你進去問問他們,讓他們估摸算算現在能套出多少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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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掌櫃又應了一聲,起身就要到內間去。何寧又叫住了他,對他淡淡笑笑。「告訴他們不用慌,這一回過了之後,如果有人想要離開,商家不會少他一分錢。」
她的話放在陳掌櫃的心裡,說不出來的酸楚。他是一直跟著商家的人了,商澤修也能說,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商家的一切,也有他的心血。裡頭那一幫掌櫃的,雖然有些個口裡頭沒說什麼,可是心裡早就已經有了離開商家的心思。
原來這年紀不大的少夫人,竟然什麼都能看得明白。
夥計給何寧上了一杯茶,何寧抬眼對她笑笑,夥計一下子就驚住了。何寧不是沒來過店裡,只是她不管跟誰來店裡,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從未瞧見過她這麼笑過。她剛才在門口的氣勢讓人覺得驚艷,而剛剛那一笑又讓人覺得明媚裡頭帶著一絲軟弱。
明明是兩個極端的情緒,可是在她的身上顯現出來,又一點兒都不會覺得衝突。甚至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她就那麼淡淡的飲茶等著陳掌櫃,一邊用手撥弄著那些珠子,一邊還抬眼冷然的望著門口不願離去的那些人。
何寧叫來了夥計,讓夥計給外頭那些人看茶。夥計愣住,不甘不願的問她:「少夫人,給他們喝什麼茶,沒把他們趕走就已經不錯了!」
她卻勾著唇,似笑非笑的望著外頭那些豎起耳朵等起眼睛看著裡頭的人,聲音不大不小的說:「我們店小,坐不下那麼多人,但是待客之道是一定要有了。快去看茶。」
陳掌櫃正好從裡頭出來,聽見這話頓覺有理,喊了夥計去看茶,自己則是坐回了何寧的身邊。
「問過了,各店裡頭能拿得出來的,算下來差不多只能抵過一半。」
何寧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陳掌櫃臉色有些難看了起來,提醒何寧。「少夫人,這是賣掉了店面,抵押掉不要的閒置空地還有店舖裡頭經營所得的錢。」
「什麼?」
陳掌櫃沉默不說話,何寧的心是瞬間涼了一半。這麼說來,先不去管那另外一半,單單商家賠付了這一半錢,就沒有什麼能夠還得出手的了?
瞧了瞧桌面,她又對陳掌櫃說:「你晚上關了店門之後過來商家一趟。一會兒讓他們回去繼續開門,每天開門關門的時間不能變,照樣開門做生意,不能斷了。」
「少夫人,他們還在裡頭等著呢,少夫人是不是進去見他們一面,穩穩心?」
她冷笑一聲,對陳掌櫃說:「老太太剛摔下了床,現在整個商家還等著我去穩呢。你要是穩不住這裡,商澤修要你還有什麼用?」
陳掌櫃慚愧的點頭應著,何寧站了起來,直直的就走了出去。外頭等著的人瞧見何寧出了店,又上前來把她給圍住了。
「你們在裡頭嘀咕了好一陣了,商量出了沒有?我們這還等著還錢呢!」
她冷冷望了那男人一眼,眼中一點兒溫度都沒有。
「我說是現在給了麼?這賬都沒縷清楚呢,我怎麼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不會都想要糊塗賬吧?如果各位還想等,那就接著等著吧。不想等的也可以先離去,商家把賬目統計出來了,自會送到各家府前。」
那男人又張開手的攔住了何寧,上下掃視一番,竟然淫淫笑道:「早聽說商澤修的女人美,原來近近瞧著更美。」
何寧打開他那正要往自己臉上摸的手,高傲冷然的盯著他。
「商家的生意是一回事,得罪了我,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要是不想要你這隻手,儘管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