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靜靜灑落。
三月的晚上,屋中溫暖蔓延,孩子的呼吸淺淺淡淡。
沉熏睜開眼睛,然後怔住,看著窗邊玄衣黑的男子,就這樣怔住。
窗邊,陰夜冥靜靜的坐著,因為她的猝然睜開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麼都忘了,忘了呼吸,忘了自己身處何處,甚至忘了掩飾自己眼中
的情感,所以,沉熏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隔了這樣遠,她就著月光看清楚了他眼底的流動的刻骨情感,近乎於癡迷的愛戀,看清楚了他眼眸
中的她。
所以,她才會這樣怔住,身子一動也不能動,這一刻,那些她極力的想要忽視的東西,極力想要模糊的東西,非常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她再也不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裝作不知道他對她的情感,裝作沒有聽見他在養心殿說過那句話。
可是除了裝作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什麼也不能做。
兩個人的視線膠住,不知道過了多久,沉熏輕輕的別開視線,別開視線的瞬間,她眼眸中不再是純然的澄澈明亮,明亮得可以看得進對方的眼
底,而是浮起了如常的戒備神色,阻隔對這個人的探尋,也阻隔這個人對自己的探尋,她恢復成了那個自如的南王妃。
陰夜冥也在
她的視線移開的時候恢復成那個驕傲妖嬈的君王。
孩子已經完全的熟睡了,熟睡得感覺不到身旁的動靜,沉熏動作輕柔的起身,隨意的理了理散亂的絲,挽了一個簡單的髻,因為怕吵著孩
子,她沒有開口說話,也慶幸不用開口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熏朝陰夜冥點頭示意,然後走出內屋。
陰夜冥自然是跟了出來,外屋只有??母一個人,見得他們兩人出來,行了禮,悄然的走進內屋去照看小皇子,又只剩下兩個人,兩個人都有點
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過了好一會兒,終是陰夜冥先開口了:「朕向南王說今夜你會在宮中照顧祺霖,南王已經自行先回南王府去了,景和宮
裡面的物品都沒有動過,如今也這麼晚了,你就在景和宮住一晚吧。」彷彿害怕她會拒絕,頓了一頓,陰夜冥又道:「哪兒是你們住過的地方
,也算是你們在宮中的家了。」
沉熏點了點頭,如今這麼晚,宮禁的時間已過,要出宮也極是麻煩了。
陰夜冥嘴角微不可見的揚了揚,提步朝外面走去,道:「朕要回養心殿,順道送你過去吧。」
沉熏聞言微微錯愕,養心殿和景和宮本是在兩個相反的方向,可是反駁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那人的一句
話「
「你放心,朕只是送你回去而已。」
沉熏忽視掉心中的某種情感,慢慢的提步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向著景和宮的方向走去,安靈自然是趕緊安排好了今夜在景和宮伺候南王妃的宮女,倒也不用怎麼打掃,因為景和宮雖然空著
,但是一直都有人照看,不過臨時調過去兩個小宮女而已,安排好了,又吩咐專門的人拿了件披風,自己小跑著不遠不近的跟在皇帝和南王妃
的身後。
夜風安靜的吹著,橙紅色的宮燈靜靜的灑落,夜風和燈光裡,所有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輕紗似的,都變得朦朧,連宮牆都失掉了白天冰冷剛硬
,連戒備也不知不覺間變得不那麼的深了。
走了一段路,陰夜冥忽然停下來,回過身來,指著不遠處的碧浣池,道:「等荷花綻放的時候,你可算是雙喜臨門了。」
「嗯!」沉熏笑了一笑,談到的是這樣的話題,她眼中的戒備不自覺又消退了一些,雙喜臨門,當然是指到時候她腹中的孩子會降臨,凝碧會
出嫁,沉熏道:「碧兒的事情,真的很謝謝皇上。」沉熏輕笑道:「是皇上賜婚,又有了郡主這重身份,碧兒定然是一生無憂了。」
「是呀,立寒對你那丫頭的感情,定然會做到讓她無
憂的。」頓了一頓,他又開口了,聲音很輕,語氣像是喟歎,又像是呢喃:「無憂,世上
能夠做到這個兩個字的人,又有幾個,說起來,朕還有幾分羨慕你那個單純得傻乎乎的丫頭??」羨慕她,有你這樣的關心她,他沒有說出最
後一句,因為怕勾起她眼中的戒備。
「皇上是天下人的君主,要操心很多的事情,每天那麼多的朝政大事等著皇上來處理,當然不能無憂了。」沉熏看向陰夜冥,微微一笑,道:
「皇上的憂,是為了天下人的無憂而憂。」
「朕沒有那麼偉大,為了天下人而憂。」陰夜冥唇瓣溢出一抹自負的笑意:「朕的子民朕自然會善待,那是一個君王的責任,處理朝政是基本
的工作而已,花的心思也不過二三,朕何須為了這些憂思傷神。」
讓朕憂思傷神的,是你。
有的時候真的想要破釜沉舟,乾脆滅了南王,把你留在朕的身邊,人心的都是肉做的,只要把你留在朕的身邊,朕總有方法讓你來愛上朕,可
是在這之前,你會流很多的淚吧,光是想到你流淚的樣子,朕就??心??,下不了手,一次一次的想要動手,又一次次的心??。
有的時候想既然得不到乾脆放了你們吧,可是想要此生再也見不到你
,朕就無法放手,真的無法放手,痛也好,傷也罷,朕就是無法放手。
成全不了你們,也放不過自己。
朕是棋手,卻自己深陷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