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遙走後,皇帝也隨即起駕昌壽殿,沉熏一時間不知是該走該留,小皇子已經睡去,只是睡得極不安穩,方才放下
去,又嚶嚶的哭起來,??母重新為了??之後這種情況也不見好轉,只有沉熏抱著才會安生,??母歎息道:「小皇子雖然小,但是孩子對於母親
有種天生的感應力,小皇子生下來就由王妃抱著,定然是把王妃當成是母親了。」說到這裡,??母突然跪下去,道:「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沉熏一時間心裡有些亂,她自然意識到了??母會說些什麼,果然??
「奴婢求王妃等孩子安睡過後再回去,小皇子他從來未曾得到娘親抱著哄他入睡過,這麼小的孩子,今晚又吐得這麼厲害,奴婢看著??奴婢
看著??」??母說不下去了,過了一會兒,才說:「哪怕只有一次,對於小皇子來說,也是莫大的幸福。」
「好了好了,我答應就是了。」沉熏歎息,她本來也猶豫今晚要不要留在宮中照顧小皇子,心裡當然是想了,只是因為……算了,有什麼好猶
豫的,就像是夫君說的,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沉熏抱著小皇子和衣躺下,她身上有種沉靜寧謐的氣質,還有血脈裡和小皇子某些相同東西
相容,沉熏輕聲哄著,不一會兒,小
皇子便陷入了夢鄉,小小的臉上恍惚有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是無意識還是本能,小手抓住沉熏的衣角,沉熏看著孩子的純淨睡顏,心裡瞬間變
得很軟很軟,非常的沉靜,那些身處於宮中的猶疑和不安在這一刻就遠去了,心裡的戒備一鬆,加上今晚憂思傷神,眼皮就開始沉了起來,慢
慢的合上了眼睛。
陰夜冥不曾想到再次回到承乾宮時看到的就是這般的場景,一大一小兩個人兒在床榻上安睡,她雙手護衛性的攬住孩子,頭飾已經拿下了,錦
緞般的秀鋪開來,有部分絲垂下床沿,形成小小的黑色瀑布一般。
伺候的宮人看得皇帝,忙要去喚南王妃,卻見皇帝擺了擺手,宮人都是會察言觀色的,見此情景,雖然心裡猶疑,但是還是趕緊悄無聲息的退
下了。()
陰夜冥其實並沒有走近,只是遠遠的擇了張錦凳坐下來,遠遠的看著床上兩個人的睡顏,他甚至不敢走近,因為害怕一走近了,她突然間就驚
醒過來了,澄澈的眼眸裡浮起淺淺的戒備,讓他連遠遠的看著都不能。
春天的夜晚,屋中瀰漫著寧謐的味道,因為三月份的晚上天氣還是有些涼寒,屋子的四角放了調適溫度的炭盆,屋裡
很安靜,靜得可以聽得見
床上那兩個人的呼吸聲。
想起來,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的睡顏,第一次是她受傷的時候,就是那一次,他方才覺了她已經走進心裡,再也不能騙自己,那一次,他在
德坤殿看著她的睡眼,歡喜和絕望同時盛放,是的,絕望,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過,即使在自己一直相信的東西瞬間顛覆的時候他都沒有那
樣的絕望的感覺,而現在,何嘗不是絕望的呢,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不能,可是偏偏愛上了,就那麼一點一滴的滲入骨髓,一點兒的辦
法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樣的感情越來越深。
他以為自己一生都不會愛上任何人,可是偏偏愛上了,讓他知道了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滋味,可是知道之後,他寧願自己一輩子也不懂得愛。
籌謀了那樣久,耗費了那樣多的心智,就是不想要被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而是自己來主宰,他也終於成為這個天下的主宰,君臨天下,可是
到現在卻現,他坐上了這個位置,可以主宰天下人的命運,可是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
他主宰不了自己不愛她。
也主宰不了她來愛自己。
最悲哀的現,亦是最絕望的現。
其實他要得不多,
如同現在,就這樣靜靜的坐著,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共同處於一個空間,能夠感覺得到她的氣息,即使是遠遠的看著,也
已經足夠了,已經幽微得只剩下這麼一點了。
可是連這樣的念想都不能得到,她醒著的時候,永遠對他心存戒備,永遠對他提防著,提防著他會加害他的夫君,如同方纔的事情,他知道她
在懷疑些什麼,懷疑他是想要用孩子來加害南王,在禮物裡動手腳,或許從前的時候他會那樣做,但是現在,已經有了心的人,再也不能把任
何人任何事當成可以利用的籌碼,何況,這個孩子,幾乎可以說是他和她唯一的紐帶,他會那樣的緊張,大部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的,她改變了他,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改變了他,也不相信自己改變了他。
春夜靜靜,陰夜冥看著床上的人兒,狹長的丹鳳眼妖嬈綻放,薄唇抿成一個溫柔之極的弧度,黑玉一般的眼眸靜靜的看著那抹人影??
最絕望的歡喜,亦是最癡迷的愛戀。
床上的沉熏無知無覺,只是陷入夢裡,迷離的夢境,又彷彿不是夢,而是過往的碎片,夢見夫君,笑容純淨無邪的夫君,他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說:「我要讓娘子知道,嫁給我,不後悔。」她在夢裡笑了,場景
忽然轉變,夢裡的人變成了那個魔魅如妖的人,他看著她,眼中絕望盛放:
「還有你,既然已經走到了我的心裡,為什麼不走到我的身邊。」
心底瞬間刺痛,沉熏猛然張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