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當」一聲巨響,雷威提腳將身邊的桌子踹到牆上,木屑四下飛濺。「不可能!我不信!」
眼睛裡帶著野獸般狂野的神色,「你們都去死吧!」手中的笛子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鳴叫,雷威惡狠狠地撲了過來。兩名暗衛揮動手中兵刃,一人阻擋,一人趁機擊向雷威的空門。雷威的那名手下也撲過來,接下對雷威的攻擊。電光石火間,「鏗鏘」,笛子與暗衛的短劍相交,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同時,房門被撞開,何子昆一把抱住陸天誠,腳尖點地,借力倒縱。陸天誠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已飛至院裡。雷威躲開暗衛的糾纏,隨之跟了上來,笛音呼嘯著捲向陸天誠。毫不遲疑,何子昆擰身再縱,即使抱著一個人,也沒有過多影響他的身法。如乳燕歸巢,逕直投向蕭翼所在。
雷威緊抿雙唇,笛音再變,細碎的笛影從四面八方籠罩著何子昆和陸天誠。卻聽得「叮叮叮叮」一連串的脆響,劍光舞成小小的花,將笛影盡數擊碎。餘勢未盡,寒光掃過。雷威落在地上,面色難看地提起袍袖,袍袖上一道裂縫清晰可見。
蕭翼手中的「凝神」斜斜指向地面,劍身晶瑩恍如秋水,月亮的清輝射在劍上,隱隱似有霧氣繚繞。正是蕭翼擋下了雷威的雷霆一擊。不過,他的心裡卻是有苦難言。體內被隔絕的毒素,因為內力波動而又蠢蠢欲動。雖然他剛才已悄悄服下一粒「清靈丸」,可是現在情勢凶險,哪裡有時間容他運功逼毒。
陸天誠被妥當地放下,暗衛們立刻將他團團圍住,緊密防護起來。濃烈的血腥氣嗆得陸天誠胸中作嘔,透過擋在身前那些人的間隙,陸天誠清楚地看見,四周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掙扎的姿勢在在說明了廝殺的慘烈。莫名的,懊惱和自責襲上心頭,為了這條不屬於這世間的性命,自己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錯誤?
耿遠不滿地掃視雷威一眼,不過現在不是追究行動成功與否的時候,「雷威,快些過來。」聽到耿遠的招呼,雷威抬頭欲語,連海峰的慘狀映入眼簾,嘴角抽搐了一下。
瞧見蕭翼和雷威交手,樂瑤僵化的眼神遲疑地左右瞄了瞄,習慣性地搜索著連海峰,「峰哥哥,打架,我害怕。啊~~~峰哥哥,你怎麼了?」盡力側過只能用「淒慘」形容的臉,連海峰撫慰地沖樂瑤笑笑,牽動傷勢,口中湧出的鮮血流過下巴,染濕了土地。
樂瑤嚇傻了,拚命想掙脫黑衣人,「啊啊」。掙不脫,她一低頭死死咬住抓自己的手。「啊,你這瘋婆子!」黑衣人叫著,另一隻手給了樂瑤一記耳光,扇得她束髮都鬆脫了散開來,才把樂瑤掙脫。樂瑤使勁地哭鬧,「夠了。」厭煩地看著這場鬧劇,耿遠點中樂瑤的**位制止了她的掙扎,提聲道:「蕭堡主,你是要自己的性命,還是要你三弟的性命。痛快點。」
攥劍的手青筋暴露,蕭翼強忍著怒氣道:「蕭某」,剛說得兩個字,屋子裡突然又躥出一個人,卻是雷威那個手下。踉踉蹌蹌地向著雷威飛縱。身後,一個暗衛背著周則文,另一個舉刀追來。
蕭翼斜身橫劍,光暈的圓弧還殘留在人們眼前,那名手下已慘叫一聲,手腕腳腕都冒出鮮血,被蕭翼一把抓了過來,劍刃靠在他的脖頸上。「雷威,你要是還記念和三弟的兄弟之情,就把他們放過來。我自會把這人還你。」
耿遠氣紅了眼,卻不好開口說不顧這人性命,怕兔死狐悲,傷了雷威和手下們的心。雷威稍一猶豫,走到耿遠跟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道:「我的這名手下毒技很好,就這樣死了有些可惜。反正連海峰他們都中了毒,蕭翼也只是強撐著而已。不會多費多少功夫。」
咬咬牙,耿遠對蕭翼道:「好,我喊一二三,咱們同時放人。」
「他們都不能走動了,如何過來?」蕭翼搖頭,「你先派人把他們送過來,蕭某以蕭家堡的聲譽擔保,一定會把這人放了。」
耿遠無可奈何地同意了蕭翼的提議,兩邊順利交換了人質。暗衛又派出兩人背著連海峰和樂瑤。陸天誠看看自己這邊的隊伍,兩個傷員、一個病人、加上不會武功的自己,本來叛黨人就多,這下子,自己一方更是逃生希望渺茫。
耿遠歪頭打量著,笑裡帶著不屑:「蕭翼,你把連海峰要過去又如何?你真以為今天能僥倖嗎?」
「只要蕭某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把兄弟拋到腦後。」他轉向雷威,眼中滿是傷痛,「三弟,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他揮劍斬下衣角,扔在當地,「從今以後,你我兄弟之情,一刀兩斷。」
「兄弟?」雷威月下撫笛,溫柔的外貌下,說出的話語卻像刀子般尖刻,「這些年,不論我走到哪裡,別人提起蕭家堡總是會一挑拇指『蕭翼是條漢子』。我的辛苦呢?又有誰看在眼裡?蕭家堡,蕭家堡,顧名思義,不就是你蕭翼的堡。」
蕭翼還未回話,連海峰先忍不住罵了一句。看他本來就圓的眼睛瞪得快要變成餅狀,要不是傷勢阻礙他說話,估計早已把雷威罵上千遍萬遍。
陸天誠暗暗歎息,真強。「其實不就是想要權和名。」清脆中略帶些沙啞的聲音在夜風中飄開,陸天誠下意識地抿嘴,壞了,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權與名,誰不愛。」雷威痛快地應承,「所以,蕭翼,你今天非死不可!」
「那你就過來取我的命吧!」蕭翼鄭重地舉起手中凝神長劍,劍勢隱而待發,「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那就來試試!」話音未落,耿遠的鐵扇帶著勁風朝蕭翼劈了過去。蕭翼舉劍相格,卻在這時,雷威的笛子也從旁邊化成道道黑影,襲至蕭翼身側。毫不慌張,蕭翼翻腕將鐵扇架開,就勢往身左側劃,劍鋒急點,刺向雷威的咽喉。猛然間,內力的波動勾起了寸寸相思的反彈,寒意自心中升起。蕭翼氣力一洩,劍鋒和笛子「叮」的一聲金刃相交,兩個人「登登登」各退了數步。
糟糕。蕭翼只覺得體內陣陣寒氣叫囂著要衝破內力的封鎖,急忙運功壓制。心知肚明這時候動武,只會讓寸寸相思提前發作。可是情勢危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即使是飲鳩止渴,那也顧不得了。
「你們帶著他們快走,我來斷後。」蕭翼頭也不回地沖後面喊了一句,和再次撲上來的耿遠、雷威還有幾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何子昆迅速掃視全場,不斷發布命令,「史鐵,你背著王爺。」「你們幾個,把截著背傷員兄弟的黑衣人纏住。」「背人的先走,沒背人的斷後。」
感受著暗衛史鐵溫暖的背部,聽著耳邊傳來的風聲、腳步聲、廝殺聲、慘叫聲,陸天誠模糊了雙眼。「對不起。」他喃喃自語。史鐵沒聽清,納悶地回頭,卻正好避開了一道劈向頭部的刀光。
「好險!王爺有事一會再說。」史鐵瘋狂地衝殺著,無論如何,要把王爺救出去。
對不起。你們拚死拚活救的,並不是真正的陸天誠,而是我這個冒牌貨。淚水似乎不會乾涸地流著,是我欺騙了你們,還讓你們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黑夜如此漫長,身前身後都是敵人。或者,回歸地府才是應該的結局!再次陷入愧疚,陸天誠趴在史鐵的背上,茫然地看著周圍。
前邊好像有人?陸天誠眨眨眼,將淚水擠出來,看得更清楚了,是有人來了,人數好像還不少。是敵是友?
史鐵已歡呼出來,「雲統領?雲統領!!」他停下腳步,回手棍如蛇行,狠狠擊在一個黑衣人前胸。
自己人?陸天誠剛一閃念,來人已全部下馬投入戰鬥。局勢立刻一邊倒,暗衛明顯佔了優勢。一個身影從身邊掠過,「王爺無恙嗎?」
「王爺目前還好,」史鐵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不過連王爺帶蕭家堡的人都中了寸寸相思,雖然有我們的清靈丸暫時壓著,還是要盡快找解藥才行。」
「寸寸相思?」身影一滯,一個青年立在史鐵身邊。「幸好把歐陽祈帶來了。來人,帶王爺去聖手那裡。知道蕭翼在哪裡嗎?」
「在後面,擋著耿遠、雷威呢。」陸天誠忙不迭地回答。
「王爺保重,屬下先去後面了。」沖陸天誠點點頭,青年如飛鳥輕巧地消失在後面的夜幕裡。
「咱們也去。」陸天誠咬著唇,對史鐵道。
「那不行,得趕緊找歐陽——王爺?」史鐵拒絕的話沒說完,陸天誠從他背上滑了下來。
「你不去,我自己去。」
看著倔強的陸天誠,史鐵歎口氣,帶他去了。
被史鐵帶著飛縱沒多遠,陸天誠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青年扶著半躺在地上的蕭翼,雷威的屍體橫在旁邊。
「蕭翼怎麼了?」急急上前詢問,陸天誠都不能解釋自己的心態。
「寸寸相思!該死的!」青年皺著眉頭回答。死了?胸口熱血上湧,陸天誠墜入無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