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皓辰趕緊上前,伸手扶起她,「都說了,在宮外不必對我行如此大禮。」說著,看向她身後的蘇清涵和柳絮,「你們也起來吧。「
「謝三皇子。」蘇清涵和柳絮先後道謝起身。
「你的反應還是這麼靈敏,連我都聽不到自己走路的聲音了,你坐那麼遠,竟然還能察覺得到。」上官皓辰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淺淺笑意,攬著李敏走到圓石桌邊面對面坐了下來。
李敏微微笑道:「只不過是因為習慣安靜太久了,所以這反應也跟著變得敏感了。」說完,轉頭吩咐柳絮去給上官皓辰沏茶。
見蘇清涵還站著,便起身欲拉她坐下,「妹妹站著幹什麼,快坐下吧。」李敏說著,扭頭看了看上官皓辰。
上官皓辰微微頷首,指了指李敏旁邊的座位說道:「蘇小姐不必拘禮,請坐吧。」
蘇清涵聞言,心中甚為惶恐,自己不過是一介庶女,哪敢與皇子平起平坐呢?想著,心裡愈發羨慕嫉妒起李敏來了。她雖也是庶女,卻深得三皇子寵愛,什麼繁縟節都為她破例了,比如現在可以和三皇子平起平坐。
哼!總有一天這樣優越的待遇也是她蘇清涵可以擁有的!總有一天她還是會騎在她這個病殃殃的表姐的頭上的!
心中雖兀自不甘的想著,但臉上卻是一副怯懦的神色,「三皇子與姐姐見一面不容易,清涵就不打擾你們二位敘舊了。清涵去看看外祖母,宴會就快開始了,姐姐待會記得和三皇子準時出來參宴哦,清涵先告退了。」說著朝上官皓辰福了福身,便轉身快步走開了。
李敏羞澀的低頭嗔道:「這丫頭,真是的。」
上官皓辰笑著伸手拉她坐回位置上,一向以冷冽清凜視人的目光,此刻卻帶著些許的溫情綿意,看著李敏,柔聲問道:「身子可是大好了?」看到她那消瘦的臉龐不帶一絲血氣,他心裡甚是心疼。
初次見她,那瘦削的瓜子臉異常蒼白,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這般病美人的姿態神色實在是楚楚動人,無不牽繫著自己的心。尤其是在那日被暗箭偷襲的時候,與自己僅一面之緣的她,義無反顧的用自己柔弱的身子擋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瞬,他就決定了今生一定要好好憐惜疼愛她。
李敏的身體打從出生後就很虛弱,能夠活到現在她自己也覺得真是個奇跡。聽到上官皓辰關切的話語,心裡感到一陣暖和,卻又覺得有些慚愧。然而即使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卻只是微微一笑,「好多了,多謝三皇子關心。」
柳絮將茶端到上官皓辰面前放好,福身道:「三皇子請用茶。」
上官皓辰揚揚手示意她起身,柳絮道了謝起身後便遠遠的伺立在一旁。
李敏見了,不禁覺得好笑,她躲這麼遠去幹什麼?
上官皓辰看到她虛弱中帶著柔美的笑容,心中一動,想起自己許久不曾聽她撫琴奏曲了,便說道:「自從你生病後,我便沒再聽你彈琴了,心裡怪想念的,不知你今日能否為我彈奏一曲?」
李敏笑道:「三皇子若是想聽,儘管吩咐便是,能為三皇子彈琴助興是小女子的福氣,哪有拒絕的道理呢?」說著,吩咐柳絮去屋裡拿琴來。
上官皓辰見她身子還沒好利索,卻也沒拒絕自己的請求,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心疼,「你若是覺得不舒服,不方便彈琴,那就別彈了,反正我以後有得是機會聽呢。」
李敏聞言,羞澀的笑笑,搖了搖頭說道:「只是奏一曲而已,無礙的。」
話音剛落,便見柳絮抱著琴從屋裡出來了。待柳絮將琴放在桌上後,李敏稍微調整了下心態,纖纖玉手緩緩撫上琴面……
李敏彈奏的琴曲為《碣石調幽蘭》,傳自南朝梁代的隱士丘明。丘明先生是會稽人,梁朝末年隱居在九嶷山,擅長彈奏楚地曲調,尤其是《幽蘭》一曲更是精妙絕倫。
《碣石調幽蘭》短小精悍,全曲共分四段,旋律越出五聲音階範式,別具一番意趣。第一段是引子,其餘三段是樂曲的主題。節奏緩慢,力度也並不強烈,表現了空谷幽蘭那清素潔及靜謐悠遠的意境,也表達了作者抑鬱傷感的情緒。
這首傳世古曲得到後世之人無限喜愛,亦是李敏最喜歡且最擅長的琴曲。每當彈奏起這支曲子,她的心裡總會油然而生出一股濃郁的敬佩欣羨之情。
她敬佩欣羨清高貴的蘭花雖生於深山幽谷之中,但不論是能得到明者賞識謂之為礦世奇珍,抑或是被不識之人視之為野生雜草,它都能夠做到寵辱不驚、依然故我。
而自己卻……
想著想著,心裡不禁感到一陣悲涼。
上官皓辰亦是精通音律之人,《碣石調幽蘭》這首寄物抒情的千古名曲他也曾聽過幾次。
此曲的曲調十分清麗委婉,節奏緩慢悠揚。琴曲開端散起,深沉壓抑,第二、三段交替採用泛音和按音,音色變化對比較大,表達了作者內心無限的感慨之情,末尾絕大部分以清澈的泛音演奏,明朗豁達,透過蘭花性格象徵光明即將來臨。恰如其譜序中所說的那般「其聲微而志遠」,又如譜末小注所說的那般「此弄宜緩,消息彈之」。
雖然作者有著生不逢時的抑鬱傷感,但卻哀而不傷,如入寧靜致遠無人之境,消歸於內心無限的平和與安詳。若是在靜夜細細品味,更是別有一番典清淨、悠遠曠達的意境。
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在聆聽此曲後,曾留下「琴中古曲是幽蘭,為我慇勤更弄看。欲得身心俱
靜好,自彈不及聽人彈。」這樣的名句。如今聽李敏彈起此曲,心中深有同感。
只是她琴曲彈奏間那似有若無流露出的哀傷,卻著實震撼了他。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在哀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