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西郊。綠柳紅花間,清清湖畔邊,座落著一幢簡大方的屋院,院外用竹子編織成的柵欄環護。一位身著純白色衣袍的俊秀男子,正坐於湖畔邊專注的釣著魚兒,一頭墨發用羊脂白玉簪綰起頂發,只留下幾縷垂在背上,任微風輕輕地拂動著,安靜淡然的模樣萬分迷人。已過酉時,初夏的太陽逐漸升高,他慢條斯裡的收起魚桿,動作極是優,舉手投足間無不透露著高貴淡然的氣質。站起身來,提著魚桿和簍筐,轉身朝屋院走去,早已有個身著青衫的小廝從屋裡跑出,快步來到他身邊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提著,看了一眼簍筐裡十來條有一下沒一下撲騰著的魚兒,說話的聲音裡充滿驚喜,「三公子釣了好多魚,今天又有美味魚湯和烤魚吃啦。」這位小廝是上官皓辰前兩年赴郇城遊歷的途中給救下的,因而是在山谷中救起的,故而喚其名為谷雀。上官皓辰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小小的幅度,側頭笑看了他一眼,叮囑道:「快拿進去放水裡。」谷雀「哦」了一聲,趕緊提著魚桿和簍筐先進屋去了。上官皓辰剛走進院子,便聞身後兩道步伐激烈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轉過身去看時,只見一位玄衫男子和一位緋衫女子一前一後騎著馬向他而來。下一瞬來人皆已下了馬,將韁繩遞給前來看馬的小廝,上官皓平徑直朝上官皓辰走去,「三哥。」「來了。」上官皓辰嘴裡應了他一聲,視線卻越過他落在躲在他身後的人的身上。察覺到盯在自己身上那道如炬的目光,上官曦只覺得全身瑟瑟發抖,垂在上官皓平背後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襟,低聲哀求道:「五哥……」上官皓平心中苦惱不已,怎麼總是讓他這麼風流倜儻的美男子來當夾心餅乾呢?雖然明知道三哥強大的威懾之力,但背後的女子可是他們最最疼愛的妹妹,所以,上官皓平只好再一次豁出去了,「三哥,你別這麼嚴肅嘛,會嚇到九妹的。」上官皓辰瞥了他一眼,冷冽清淡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先過來。」「五哥。」上官曦扯住他的衣襟不讓他走。「九妹,五哥我也是愛莫能助啊,你自求多福吧。」上官皓平說著,猛地撒腿跑向對面。「五哥!」上官曦的手僵在半空,懊惱的瞪著已經站在上官皓辰旁邊的上官皓平,「我鄙視你!」上官皓平聳了聳肩,心裡很沒志氣的想,鄙視就鄙視吧,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總好過被三哥遣送到無邊無際寸草不生的地方。不過,誰讓九妹是他們的寶呢,所以,自己再冒死替她求情一次吧。「三哥,其實九妹她……」他話未說完,便被上官皓辰打斷了,「等下再算你的。」語氣雖淡,卻驚得他一身顫抖,硬生生吞下到了嘴邊的話,投給對面的人一個哀怨的眼神。都說了他不要當護花使者,每次她受傷,他都得跟著遭殃。「過來。」上官皓辰看著對面的人說道。上官曦雙手揪著衣衫,咬咬牙,往他走近了幾步。「額頭怎麼傷的?」上官皓辰問道,聲音雖淡卻含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關心之意以及無奈。這是她第幾次受傷了?「我……」上官曦只覺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快說。」上官皓辰無視她通紅的臉頰以及越揪越緊的雙手,淡淡的說道。上官曦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咬咬牙道:「大白不聽話,把我甩人家馬車裡去了。」上官皓辰挑了挑眉,「你這傷倒是摔得一次比一次高級了。」說完,似笑非笑的看向上官皓平。本來還在偷笑的上官皓平心裡突然「咯登」一聲,暗自叫苦,怎麼就和他們成了兄弟姐妹了呢。「我讓你看好她,你跑哪去了?」「三哥……這……這也不能怪我呀。」上官皓平一臉哀怨的神情看了上官曦一眼:你倒是解釋下呀。上官曦揚了揚眉,瞇著杏目,用眼神回應他:兄妹之間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所以……你自己搞定。上官皓平看她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差點沒氣得背過去: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傢伙,看我下次還給不給你當擋箭牌。上官皓辰看了眼正眉來眼去的他們倆,輕撫眉心,緩緩說道:「我說……」「誒,三哥。」兩人趕緊收了眼神齊聲應道。「你們誰來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啊?「兩人皆是一頭霧水。上官皓辰沒好氣的看他們一眼,「跟我裝蒜……「上官皓平趕緊開口,「三哥你別生氣,我說!我說!」上官皓辰挑了挑眉,靜待他開口。上官皓平清了清喉嚨,稍稍平復了下緊張的心情,方開口道:「九妹路上要買糖人,我們便一起去買,等糖人現制好後,我轉頭卻發現九妹她連人帶馬不見了,趕緊問路人才知道她往臨街去了,等我到時,只看到大白停在一輛馬車前,那車伕跌坐在地上,我估計九妹在馬車裡,等她探出頭後額頭就這樣了。」說著,往後跳了幾大步,「我只知道這些,其餘的你問九妹吧。」上官皓辰瞥了他一眼,轉頭看向面前距離自己僅數步之遙的上官曦,此刻的她腦袋壓得老低,就差把頭埋進胸口了。上官皓辰輕撫下眉心道:「換你說了。」上官曦悄悄抬眸看了眼面無表情的上官皓辰,隨即像個做錯壞事的小孩,垂下眼簾低著頭弱弱的說道:「我本來是想趁空閒到旁邊逛逛的,可是不知不覺間騎得有些遠了,本想要調頭的,可是大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失控,往臨街跑去,然後,就把我甩人家馬車裡了。」「不知道為什麼?」上官皓辰皺緊眉頭說道。大白是匹極有靈性的馬,怎麼會突然失控?「三哥,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上官曦自然知道三哥是關心自己,只是他嚴肅的樣子真是讓自己沒來由的心生懼意。「好好的?」上官皓辰隔空指著她的額頭道,「這次是好好的,你該慶幸沒有出現歹徒把你給綁架了。」雖然他的語氣仍是淡淡的,卻著實驚到了上官曦。「還有你。」上官皓辰轉頭看向上官皓平,「當個護花使者也能失職,還怎麼做大事。」上官皓平低著頭不敢言語,心裡卻暗自抱怨著,又不是他自願當的護花使者。不過三哥教訓得是,萬一九妹真的被綁架了,那真真不得了了。「九妹,我看你以後還是不要跟我們出宮了。」等他們自我反省過一番後,上官皓辰倏爾出聲道。「三哥,別呀!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上官曦急道,她才不要整天待在宮裡呢。「每次你都這麼說,可每次不是額頭傷了就是膝蓋破了。」上官皓辰無奈道。真不知道她是在搞什麼,每次好好的出來,卻總是要掛點綵帶回去,以至於他們總免不了被父皇和皇祖母嚼耳根,念叨幾句。「就是就是。每次你受傷遭殃的都是我們。」一旁的上官皓平忍不住出聲抱怨道。「我也不想的呀。」上官曦不滿的噘嘴道。誰會沒事把自己搞得渾身傷痛?她只是每次都不小心而已,又不是她故意弄的。「你只要不出宮就不會受傷了。」上官皓平道。上官曦瞪了他一眼,轉頭哀求上官皓辰,「三哥,下次還帶我出來玩好不好?我保證下次絕對絕對會更加小心的。」上官皓辰無視她一臉的可憐兮兮,擺擺手道:「免談。」說完,轉身往院內走去。「九妹,這次你就好好的玩吧,不然下次就沒機會了。」上官皓平好心提醒,卻換來上官曦的一記白眼,心裡不禁苦惱,完了,九妹這下真的記仇了。上官曦瞪了他一眼,繼而轉頭看一眼上官皓辰頎長的背影,咬咬牙,轉過身與他們背道而馳。「誒,九妹,你去哪呀?」上官皓平說著,就要上前去攔住她。上官皓辰出聲阻止道:「隨她去。」上官皓平看看上官曦,再看看上官皓辰,「可是……」上官皓辰凝視前方那抹嬌小的背影,說道:「她也不小了,該讓她學會對自己負責,我們不能再這麼慣她了。」上官皓平點點頭,九妹是該得學會長大了,作為兄長的他們,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啊。上官曦往來時的方向走了很長一段路,都沒有聽到後面追上來的腳步聲,心中更是氣惱。既然你們真的不管我了,那好,我走!走得遠遠的。心中想著,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九公主。」聽到前方那道喚自己的熟悉的聲音,上官曦猛地抬起頭,方纔還一臉惱怒的表情此刻早已換成驚喜。來人一襲青衫,身材頎長,面容清秀不失俊朗,一雙星眸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他正是自己最最喜歡的葉橋哥哥。「葉橋哥哥!」話音剛落,人已經跑到葉橋的身邊,「你怎麼才來啊?」「你又受傷了。」葉橋看到她紅腫的額頭,無奈道。上官曦捂著額頭,吐吐舌頭,樣子俏皮可愛極了,「意外,純屬意外。」「你啊,總是這麼不小心。」葉橋搖搖頭,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裡掏出一支膏藥來遞給她,「拿進屋裡抹藥。」上官曦接過藥膏,笑瞇瞇道:「還是葉橋哥哥好。」哪像她那兩個哥哥,就只會說她。葉橋笑道:「怎麼,他們說你什麼了?」「不就是受了點傷嘛,一個兩個都說以後不帶我出來玩了。」上官曦努努嘴,不悅的抱怨道。難怪她剛才很生氣的樣子,原來又是因為這個啊。葉橋笑笑,「你哥他們也是擔心你啊,誰知道你下次再受傷嚴不嚴重。」「我會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的!」上官曦一連說了三個「很小心」的強調道,「葉橋哥哥,你去跟他們說,下次還帶我出來玩好不好?」上官曦輕搖他的胳膊苦苦哀求,還不忘掉幾滴眼淚。葉橋抵不過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只好妥協道:「好好好,我去跟他們說,你別哭了哈。」「真的?」葉橋點頭,「真的。」上官曦聽了,方才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消失到了九天雲霄外,開心道:「還是葉橋哥哥你最好!不像他們,一個成天面如冰山,一個整日嘻皮笑臉。」上官曦說著,扭頭看著面帶溫和笑容的葉橋,「還是葉橋哥哥你比較正常。」葉橋看著對面越走越近的兩人,笑而不語。方才九公主說的話,他們該聽到了吧。站在院門口的上官皓辰和上官皓平兄弟倆面面相覷,後者挑挑眉:三哥,你聽到了嗎?九妹說咱不正常?前者撫了撫眉心,瞥了他一眼:你明知故問。不過,她下次別想跟我們出來了。兩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朝院子走來的兩人。上官曦得意的與他們直視,揚了揚眉,越過他們倆,逕直走入屋內,反正有葉橋哥哥在,她不怕不怕啦。葉橋的臉上自始至終帶著溫和的笑容,走到他們面前時,朝他們頷首,然後也進了屋內。屋外的兩人再次面面相覷,這算什麼情況?重色輕友?冰山男淡定的甩了甩長袖,轉身入屋。上官皓平搖搖頭,歎口氣,這才走進屋。眼見太陽已高高掛起,來醫館看病的人終於逐漸減少了,映雪這才喚醒躺在馬車裡閉眸假寐的蘇纖羽,提醒道:「小姐,現在人比較少些了。」蘇纖羽坐起身來,纖手撩起馬車窗簾,朝醫館門口看去,之前還人來人往的門口此刻可謂是門可羅雀,估計是大家都先回去吃午膳了吧。午膳……蘇纖羽抬頭看一眼高掛在天空的太陽,現在該是午膳時間了吧,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馬車裡等了兩個多時辰。蘇纖羽在心中暗暗感歎,若不是舅舅醫術高明,怎會這般繁忙。大略整理了下儀容儀表,確認穩妥後,蘇纖羽這才下了馬車,邁步走向蒲葉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