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屬於元真的旗號
隨風飄舞的白色雪花從天而降,稀稀落落得既不急促也不密集,但就是這樣飄飄揚揚的小雪落在人們的眼中,卻為空曠的天地之間增添了些許迷濛之意。
雪花的個頭並不大,晶瑩的六角形不斷落在元真仰起的臉上,隨後化作一絲絲冰涼的觸感,安撫著他體內的躁動,緩解著他身軀的顫抖。
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元真輕輕舒了一口氣,剎那間,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在他身上一般,那一絲躁動與顫抖消散得無影無蹤。而下一刻所發生的事情恰巧應驗了他的預感,就在元真完成這一切之後,伴隨著天地之中的風雪,伴隨著一聲聲號角,陡然間,遠方的一片迷濛之後出現了契丹騎兵的身影。
彷彿一劍刺破了起伏不定的地平線,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極其突兀地映入了元真一行人的眼簾。只見在凜冽的寒風之中,高高舉起的大旗獵獵飛舞,黑底白字的旗面上繪有一隻猙獰的嘯月狼頭,旗下則是一名手持旗桿策馬昂揚奔行的騎兵。
緊隨在在這名契丹騎兵身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一個又一個的騎兵接連不斷地湧出地平線。憧憧的人影充斥於遠方的白色荒原之上,隆隆的馬蹄聲隱隱作響,在元真的視線之內,大群的契丹騎兵踩踏著冰雪與風雷一路奔騰而來。
一眼望去,黑色的細線幾乎蔓延至整個天際,雖然只有區區三百契丹騎兵,但是鬆散的散兵線卻給人一種漫山遍野鋪天蓋地的錯覺。行進之中的契丹人給人的感覺似乎並不著急,即使他們已經發現了禁衛府的部隊,奔行的速度仍舊是不緊不慢,就好像對於自己的速度極具信心一般,絲毫不擔心敵人趁機逃走。
「嗚——」
分散於各處的契丹騎兵不用為如何傳遞信息而煩惱,因為號角便是最好的通訊工具。隨著一聲悠遠蒼涼的號角之聲響起,彷彿隔空得到了指令似的,原本漫山遍野湧過來的三百騎兵紛紛撥轉馬頭,向中心處的狼旗之下聚攏了過去。
如一條條蜿蜒流動的小溪,契丹騎兵們揮舞著手中的馬鞭,口中呼喝著只有他們才能聽懂的語調,或先或後匯入到了狼旗之後的河流之中,整個過程井然有序,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混亂。
自從出現以來,面對著百來名已經列好了陣勢的禁衛們,契丹人始終表現得游刃有餘,比如遭遇敵人之後的反應顯得不慌不忙,比如接下來的應對舉措顯得有條不紊,再比如最後聚集軍隊顯得輕鬆自如,總之,一系列動作做下來盡顯其草原之主的風範。
奔馬掀起的雪霧瀰漫半空,三百契丹騎兵大模大樣地進行著整軍列陣的戰前工作,似乎毫不懼怕禁衛府趁此機會突然襲擊。
這並不是驕傲自大,而是與生俱來的底氣與自信。歲月輪轉,曾經的草原王者都已隨風消逝,匈奴西遷,鮮卑融漢,突厥消失,回紇式微,到了如今,契丹人才是草原之上當之無愧的霸主。所謂鐵騎過處所向披靡,在某種程度上,在一些生存在鐵蹄之下的弱小民族眼中,契丹就代表著草原。
契丹人有本事有資格這樣做,因為他們生於這片草原,長於這片草原,熟悉這片草原,自幼就開始騎馬射箭,半生都在馬上度過,可以說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如何在草原上進行戰鬥。
契丹人很清楚自己與對方處於一個安全的範圍,依照此時雙方之間的距離,就算禁衛們開始發起衝鋒,如此遙遠的距離也足夠他們及時做出反應。契丹人不僅不擔心,甚至心中還在隱隱期待禁衛們忍耐不住殺將過來,那樣的話在馬速大幅度下降之後,他們反而可以憑藉著充足的馬力打一個反擊。
就在契丹人整隊之時,高坡之上的禁衛府部隊卻沒有絲毫異動的跡象。
由於距離遙遠,所以除了轟鳴的馬蹄聲之外,元真只能依靠極強的目力注視著那一張張不斷開闔的嘴巴,想像著從中發出的一聲聲怪叫,卻無法聽到契丹人陣中的任何聲音。
元真並未如契丹人所願,此時他並沒有下令攻擊的意思,雖然本身缺乏領兵作戰的經驗,但他好歹也看過一些兵書,還不至於連起碼的常識也沒有,何況在他身後一步之遙的老王等禁衛府老兵都曾經是軍中精銳,自然對於行軍作戰熟悉之極。
靜靜立在原地,元真遠遠望著契丹騎兵逐漸匯聚到那面迎風舞動的黑色狼旗周圍,眼神如同不化的堅冰。
突然間,元真微微轉過頭,輕聲喚道:「老王……」
站在一旁不遠的老王拱手答道:「屬下在。」
「亮出我們的旗號!」
元真斬釘截鐵說道,隨即嘴角邊扯出一絲冷冷的笑容繼續說了下去,語氣一如北地凜冽的寒風。
「讓這些草原上的胡人看清楚我們是誰,省得糊里糊塗做了刀下之鬼。」
「是,大人。」
聽到元真的話語,老王頓時咧開大嘴無聲地笑了。
就在元真的命令下達之後不久,只聽得一陣「撲啦啦「的聲音陡然作響,禁衛府的陣營之中猛然豎起了兩面大旗。
大旗的顏色與對面契丹人的旗幟同樣是黑底白字,但內容卻是截然不同,兩面大旗在黑壓壓的陣列中迎風狂舞,其中一面大旗上面寫著「御前禁衛都督府」,另一面大旗上則寫著「緝捕司校尉元」。
一個屬於契丹人,一個屬於禁衛府,相距遙遠的大旗遙遙相對,好似任何一方也不願落了下風一般,雙方陣中的旗幟似乎在比拚一樣隨風飄揚。與此同時,契丹人的隊伍已經整頓完畢,在沉悶如雷的馬蹄聲中,三百名騎兵策馬邁著小碎步,正在不疾不徐一點一點地緩緩向前推進。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從一開始的一五十丈到一百丈,再由一百丈到五十丈,當雙方的距離大概到了五十丈之時,一聲號角響起,契丹騎兵頓時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五十丈,既是一個危險的距離又是一個安全的距離,因為這個距離既在弩弓的射程之外,又可以隨時發起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