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聲稱自己是黑(道)出身的石青蟒彷彿感覺到些許慚愧似的,面上不由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但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帶著幾許尷尬和不自然的笑意,在光頭大漢那粗豪的臉上卻隱隱透露出三分兇惡。
說石青蟒是黑(道)出身還真不冤枉他,只見這個身材魁梧至極的大漢氣勢懾人,外表凶悍,順著光頭盤旋而上的青色巨蟒紋身更是倍顯猙獰可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凶煞的氣息。
人的第一印象相當重要,如果讓石青蟒換下這一身禁衛府軍服,恐怕見到他的人決不會想到他是一名禁衛,而是在第一時間將他歸類到壞人的行列之中。
元真對於禁衛府內部的一些事情知之甚詳,自然清楚三大司之一的御武司裡籠絡了不少投奔而來的江湖豪客,石青蟒的話語雖然不能使他感覺到意外,但元真的臉上依然露出了幾分感興趣的神色,順著石青蟒的話接了下去。
「久聞御武司之中有不少江湖人士,想不到石兄也是其中之一。」
石青蟒隨手將一截樹枝扔到了篝火之中,一邊聽著清脆的辟啪爆響,一邊搖了搖頭說道:「入府的江湖人幾乎很少談論自己的過去,元老弟不是江湖人,不瞭解這一點不足為奇。」
元真挑了挑眉,說道:「願聞其詳。」
「這不是什麼隱秘之事,只不過很多人不願意提及罷了……」
石青蟒解釋道:「不談論過去是為了避免紛爭,加入禁衛府的江湖人來自五湖四海,其中有黑有白有獨行俠,各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彼此站在不同的立場上,白道之人看不慣黑(道)的行為,黑(道)之人看不慣白道的虛偽,獨行俠則是誰都不鳥,如此一來,見解和認知的差異導致了他們之間難免會發生一些衝突。
「所以,這些以往可能互有仇怨的江湖人想要投靠禁衛府有一個先決條件,那便是既然決心加入禁衛府,就必須摒棄前嫌,再也不分白道與**。」
說到這裡,石青蟒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才繼續道:「比起白道江湖人,黑(道)的名聲可不怎麼好聽,雖然石某人並不以黑(道)出身為恥,但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即便談不上遮遮掩掩,也不至於大肆宣揚。」
元真理解石青蟒話語中的意思,禁衛府的大門始終對江湖敞開,歡迎各路江湖人士前來效力,只要過往無大的劣跡且是真心實意加入禁衛府,那麼不管你是正道黑(道)邪道獨行俠還是牛鬼蛇神一方妖孽,禁衛府一律來者不拒。
但禁衛府首先要保證內部的團結,所以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就如同江湖上的金盆洗手一般,入府之人必須放下以往的仇怨,否則的話一切免談。這一點非常有必要,如果連這一點都保證不了的話,不等禁衛府一致對外,恐怕就先會自己窩裡鬥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石青蟒雖然沒有說,但是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禁衛府雖然允許江湖人前來投靠,但無論是當今皇帝陛下還是古平庸,都不會放任江湖勢力在禁衛府中坐大。朝廷對待江湖人的態度很明確,那就是既要利用又要防備,於是乎御武司便在這一情況下誕生。
禁衛府三大司之一的御武司成立之後,凡是投靠禁衛府的江湖人都被編入了御武司當中,然後根據你的能力配備相應的官職,根據你的官職享受相應的俸祿,儘管看上去似乎很美好,可是與緝捕司和侍衛司相比,御武司的官職大都有名而無實,說白點就是一光桿司令。
舉個例子,就拿元真和石青蟒二人來說,元真隸屬於緝捕司,官職是校尉,石青蟒隸屬於御武司,官職是都尉。都尉比校尉的品級要高,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如果按照官職大小來說,石青蟒是元真的上級,他的命令元真必須遵從。
可是真實情況卻絕非如此,假如元真與石青蟒因某一個行動發生了意見上的衝突,最終雙方協商未果,那麼根據禁衛府中的規定,周圍的百來名禁衛只會服從元真這個校尉的命令,而不是石青蟒這個都尉的命令。
江湖人很多都是桀驁不馴之輩,這一規定使得御武司當中經常會有怨言發出,畢竟誰也不願意看著官職比自己低的人在面前指手畫腳,幸好古平庸也考慮到了這個情況,所以大多數時候御武司的人都是單獨行動。
在投靠到禁衛府的江湖人之中,對於那些胸無大志,只是求得一個衣食無憂的人來說,這個規定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對於那些想要求得榮華富貴,建功立業的人來說,這個規定就明顯不那麼讓人滿意了。
於是稍有些想法的人都想方設法跳出御武司,雖然負責護衛皇城的侍衛司是不用想了,那都是功勳子弟或身家清白之人才能擔當,但緝捕司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
這一規定有效地抑制了禁衛府中江湖勢力的坐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江湖人投靠禁衛府的念頭。
比如像石青蟒此類的武道強者,石青蟒的武道修為已經達到大先天之境,此等強者無論走到哪裡都堪稱是一方豪傑,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或者心懷功利之心,決不會輕易投靠禁衛府,要知道禁衛府在江湖上可沒有什麼好名聲,就連石青蟒本人在加入禁衛府前都稱呼這些禁衛們為朝廷鷹犬。
光頭大漢投靠禁衛府肯定有其不為人所知的原因,到底是走投無路還是想要博得一個光明的前程呢?想到這裡,元真淡淡微笑道:「石兄中途投奔禁衛府,想必過去也有一番曲折離奇的故事吧?」
聞得此言,石青蟒曬然一笑:「曲折倒是有一些,離奇還算不上。」
頓了頓,石青蟒臉上顯現出一絲黯然之色,繼續道:「其實像我這種情況在江湖上並不少見,都是逃難逃到異鄉之地,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加入黑(道)幫派。石某當初加入的幫派不算小,但也絕不算大,你也知道青州是長風幫的勢力範圍,長風幫一家獨大,眾多小門派只能在夾縫中生存,每日裡為了那一點可憐的地盤爭來爭去。」
「那時候石某的武道修為還沒有達到先天之境,但在那一片地面上也算是小有名氣,平日裡前呼後擁過得好不快活,可是人要倒霉時喝涼水都塞牙縫,幫中的一些人見到石某的威風便感覺不痛快了,於是整日來找石某的麻煩。」
「一開始石某還想息事寧人,卻沒想到那些人得寸進尺,不依不饒。有一次石某終於忍無可忍,忍不住和他們動起手來,大家都是混黑(道)的,誰不是成天刀口舔血,誰還沒有點脾氣,真動起手來誰怕誰啊,當初也是石某年輕氣盛,一不小心便用鐵棍爆了對方的頭。」
說著石青蟒輕啐了一口,臉上浮現出一層戾氣,雖然已加入禁衛府多年,但他的言談舉止之間仍然殘留著一絲淡淡的江湖氣息。
「後來呢?」
就在此時,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元真微一扭頭,便看到小錦繡不知何時停止了她的刻字大業,嬌軀輕輕前傾,整個心神已經完全被石青蟒所講述的故事吸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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