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走了,李全身上又有孝期,李貴沒法子,只能回了城裡,畢竟知府家小姐年齡也不小了,過個三年的都二十一了,怎麼也不可能等那麼久,如今,也只能回城裡在想辦法了。至於之前寄回去的信到現在還沒寄回來,李貴也不在意,反正事情都已經解決了,那不孝子還強的從家族裡分了出去,切,這背棄祖宗的東西,真當自己多厲害呢,以後,他就要看看他會成個什麼下場。
李貴沒有絲毫留戀的走了,巧娘哭的天昏地暗,比李婆婆去世時哭的還狠,李全心裡氣憤,吼道,「這麼捨不得他,跟著他就是了。」這一吼,嚇了巧娘一跳,一哆嗦,但看李全的眼神有些不對,頭一次說了句,「不孝子。」
看著巧娘,李全只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再抬頭一看,就只看到巧娘的背影,李全一愣,對於這個娘,他也曾希望她能看到過自己,可是努力了那麼久,卻沒成功,他可以忍受他娘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自己這個家,但是他就是不能忍受,她的心裡全是那個男人,那個不負責任,對奶奶不孝順的男人。
看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家,李全第一次覺得,這個家好冰冷,每日裡,都在自己屋子裡溫書,發誓一定要成個人上人,讓那些人各個後悔,這家裡沒了李婆婆,那丫鬟也被李貴給帶到城裡去了,想想,李全都覺得好笑,這世人,難道眼裡都只有銀子不成。
李婆婆不在了,李全也沒心思再去找個丫鬟回來,這每日裡衣服都自己洗,飯菜也自己做。巧娘跟本就不知道幫他做一頓飯,就是她自己,也是餓了,就去廚房吃點,自己吃的碗倒是會洗,自己的衣服也用家裡水缸的水洗,但李全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洗,水缸的水會不會沒有,這個問題也從來不去想。
有時候李全自己也想。如果哪天他離開了這個家,他這個娘怕是活不下去了吧,什麼事兒都靠著別人。怎麼能活的好。
李全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但到底是自己的親娘,他也不去往壞處想他就是了,一個屋簷下,竟有點各顧各的感覺。芸娘不放心,經常會做些飯菜過來給李全吃,只是他在孝期,這葷腥是一點都不肯沾的,就是過了頭三個月,後來要求沒那麼嚴了。李全也不肯,要給李婆婆實實在在的守三年孝。
芸娘又是欣慰又是感慨,每次回家的時候。都要說那麼幾句。
這日子飛快,桃紅柳綠一過,已到蝴蝶翩飛之際,芸娘照例去看了看李全,回來的時候就看著有鑼鼓敲打的聲音。往村口跑了一看,乖乖。她這大伯可真是發達了,前有衙差開道,後有鑼鼓震天,中間則是官轎,轎簾大開,只見柳大伯一身官府穿在裡邊,上邊繡著鸂鶒,那官帽戴在頭上,比戲裡唱的還有感覺,柳大嫂早就緊張的連呼吸都不順了,這麼些年她的夢,終於實現了。
芸娘一旁看著,也激動不已,俗話說的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柳大伯真成了官老爺,他們家肯定能粘上光的不是。
這中舉本就不是多麼容易的事兒,更何況柳大伯中了進士,如今這衣服穿在身上,肯定也被命了官了,稍微有些本事的人瞧著他衣服上繡的圖案,就知道柳大伯這一下子是七品呢。七品,那可是一方縣令啊,常言道,天高皇帝遠,這縣令久了,那就是地頭蛇,不得得罪。柳爹這一路回來,鎮裡很多人都跟著一道走了過來,柳雨馨眼尖,就看見隊伍後邊有那鎮裡的鎮長,李掌櫃,還有一些別的老闆,鎮上的且不說了,這村裡的人,見著柳大伯穿了官服,一個個竟是跪在地上,喊著,「老爺萬歲。」嚇得柳大伯差點沒從轎子裡滾出來,這話喊得,若是有心人聽著了,還沒是禍事一樁啊,老爺萬歲,這話能瞎喊。
柳大伯停了轎子,將人一個個扶了起來,柳大伯站在那兒,言語溫柔,表情和善,柳雨馨瞧著,他這大伯的官架子不錯,至少人看了心裡舒服。
說來她這大伯也算是浴火重生,如果沒有靠十年的困頓生活,也許他就是考上了舉人,也不定有如今的輝煌,這人啊,只要邁過了以前的坎兒,後邊的事兒也就能一帆風順了,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邁過那道坎兒的。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如今想想,真是很有道理,前人曾不可欺也。
柳雨馨再看芸娘那激動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比大伯娘還得意,心裡歎道,娘啊,好歹注意點兒啊。不過大伯娘倒是厲害的人,這種時候,還能忍著心中的喜歡,表現的和藹可親,當真不簡單,看來,不用擔心大伯娘會不適應官夫人生活了。
柳奶奶看著柳大伯穿著官府,站在那兒,氣宇軒昂,眼睛微微有些模糊,不知怎麼的,柳大伯的身影跟她夫君的身影重疊,若是沒那些歹人迫害,她的夫君定也能官袍加身,那時候,也是這樣子吧。
這一會兒,柳大奶奶跟柳二奶奶是徹底嫉妒了,但還不能嫉妒,心裡都打著,以後要跟柳奶奶關係好的想法,這樣,他們的兒孫才能有出息。同時,這心裡也感慨,沒想到這柳自賢還真能當官,她們一直都以為他癡人說夢呢,畢竟,他爹可是夢了一輩子都沒夢想成真的。
整個柳家邊都沸騰了,如今,這走到哪兒都抬頭挺胸,就是這村子裡的閨女也比以往好嫁了好多,這出去要是做些買賣,愣是會這樣吆喝,「賣菜嘍,柳家邊柳大老爺最喜歡的菜了奧。」再吹噓幾句什麼吃了這個菜就能考狀元之類的,別說,生意還真是紅火。
柳芳鎮這小地方十年出個舉人已經很不錯了,官老爺,還真是頭一次見著,就是那些年紀大了,牙齒都沒了的老人,也沒見過,這麼大的新鮮事兒,附近今個鎮都沸騰了。
水漲床高,柳大伯這一威風,不說柳爹一家如何如何,就是柳小姑的夫家,如今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對待柳小姑了,一個個的將她捧到手上,就是嫁出去的兩個小姑子,也不敢再跟從前一樣,再柳小姑面前說重話,柳小姑的一兒一女,更是被碰傷了天。好在柳小姑不是一點成算都沒有的人,那麼些年的生活,早就磨平了她當年的天真,如今,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看不透的,不過她也不是傻的,既然兩個哥哥都這麼成器,她也不會跟以前一樣任勞任怨,生怕被休棄。
如今,這主導權在頭手上,之前那得瑟的小妾,每日請安不說,家裡所有活計都落到她的身上,柳小姑心情不好,直接就是一腳,至於方二,呵呵,跟她吵,他不會,他是個什麼人,他早就看透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膿包罷了。
柳小姑看開了,在方家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方二他娘連個屁都不敢放,這樣的生活,柳小姑覺得解氣的同時,又覺得難過心酸,抱著兩個孩子,就回了柳家,想在娘家再多住幾天,方家沒一個人反對,都帶著笑臉送她過去,更是帶了不少好東西,酒啊雞啊蛋啊,還有今年的春茶,柳小姑似笑非笑道,「娘,這麼些東西,這牛車都做不了人了,還是哪些下來吧,那可是我哥,打小就疼我,我就是空手回去,也不會說我的。您啊,放心.」
「瞧你,盡瞎說,你哥如今可是官老爺了,這東西,我還嫌少呢,估計你大哥還不定看得上,唉,早知道,就提前再準備些了,你回去跟你大哥說,這麼點心思,讓他不要介意,若是有空啊,咱家請他吃個飯,慶賀慶賀,奧,對了,你身上銀子怕是不夠吧,娘今年賣春茶的時候,手頭上有點,你帶著,到時候給你大哥,圖個喜慶,啊。」方二他娘忙道,臉上那諂媚的表情,柳小姑看著了,只覺得膈應的慌。當初兩個哥哥家裡困苦的時候,她是怎麼說的,奧,對了,什麼我娘家一看就是窮老鬼,這一輩子也甭想翻身,哼,真是貴人多忘事呵。
這嘴臉,嘖嘖,真是難看,接過銀子,嘖嘖,竟是十兩,這老婆子可是下了血本了。呵。
柳小姑這邊帶著一車東西晃晃蕩蕩的回娘家,柳大伯那兒又送走了一批人,回來幾天,是一日都沒空過,頭一次,柳大伯發覺,原來他家裡有這麼多親眷,都拐了好幾個彎兒了。
柳大伯是真心累,柳大嫂是累並快樂著,不過對她而言,這累點算什麼,能聽到這麼多的誇耀聲,她也算是苦盡甘來,揚眉吐氣了。
看著柳大伯家裡堆得高高的禮品,柳雨馨心裡感慨,難怪自古以來這麼多人都想當官呢。瞧瞧,才幾天,家裡的日子都翻了天的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