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遷墳的事情,柳爹一大家子心情都不是很好,柳奶奶過了三天才緩和過來,此後,倒像是了了樁心事似的,一下子就病倒了,柳大伯跟柳爹嚇得忙請了大夫過來,不外乎是什麼心病還需心藥醫,柳大伯跟柳爹帶著自己的媳婦跟兒女,不間斷的有人去陪著她,定要喚起她重新生存的意志。
然而,縱是柳大伯跟柳爹跪在床頭哭,說沒了娘多麼多麼可憐,柳奶奶也不理會,柳大嫂拿幾個孩子說話,讓她選孫媳婦什麼的,她也提不起來精神,整個人,心裡想的全是柳爺爺,嘴上也說著,「你們不要說了,沒了娘,你們還有媳婦,還有孩子,你爹,一個人在下面可憐啊,那麼多年,都是我服侍他的,下面的人,服侍的不舒服,你爹托夢告訴我了,我如今也有臉面見你爹了,要下去好好照顧他,讓他舒舒服服的,啊,你們自己好好的,啊。」
柳大伯跟柳爹見什麼招都使出來了,還是沒用,急得鬢角的髮絲都有些白了,眼珠子上佈滿了血絲,眼眶更是腫的很,柳大伯更是急得那拳頭砸牆,嚇得柳大嫂眼睛水一下子出來了。
好好的一件喜事,愣是變成這樣,柳大伯心裡比誰都難受。
「爹,我有話跟你說。」柳雨馨見柳爹紅著眼眶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柳大伯,心裡也不是滋味,這些日子她看著也想著,奶奶這是因為心裡的事情放下來,沒了活著的動力,生無可戀,才會病成這樣,是心病。
柳爹用手掌狠狠搓了搓臉,點了點頭。跟著柳雨馨回了自己的家,「妞妞,可是出了什麼事兒了?」柳爹聲音沙啞低沉,彷彿說一句話都很艱難似的。
「爹爹,我想著奶奶肯定是因為爺爺的墳遷回祖墳,心裡的事情落下了,一下子放鬆,這身體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咱家跟大伯家,眼看著日子越來越好。她也不擔心了,這心思肯定就圍著爺爺轉了。我想著,倒不如找個得道高僧。跟奶奶說說,嗯,就說她跟爺爺身份差距,若是想再續前緣,就要潛心向佛。也能保爺爺在底下過的好,不至於被欺負什麼的,你說這樣怎麼樣?」她之前聽娘說,奶奶身份不高,不過是爺爺的丫鬟,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能嫁給爺爺,這身份的差距,正好讓那得道高僧說說。只有潛心向佛,方能感動上天,才能再續前緣。
柳爹皺了皺眉頭,「這,可是到哪裡找那得道高僧?這世外高人哪是這麼容易就能碰著的。」
柳雨馨聽柳爹這麼說。頓了一會兒,方無奈道。「爹爹,女兒說的這得道高僧是咱們自己找的,這話,之前也得套好了,萬不可讓奶奶知道,這要鼓起奶奶求生的意志,這真假又有什麼差別呢?」
柳爹想了想,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如今也只能這樣了,想通後,起身就準備駕著馬車去鎮上找個高僧,柳雨馨忙攔住,這找騙子也是有講究的,技術不高的,萬一露餡了,就完了。
「爹,您等一等,還是讓娘跟你一道去,我跟娘說幾句話,就來。」說著就跑到柳奶奶的屋子將芸娘喊了出來,在路上將自己的主意說了一遍,末了道,「娘,爹這人比較實誠,我瞧著還是你跟著一道去看看,萬一請到個假的高僧就完蛋了,還有得跟那高僧說,一點要裝作雲遊四方,化緣而來的,可別讓爹駕著個馬車請過來啊。」剛才柳爹能問出那個問題,柳雨馨是不敢相信他能有多好的眼光了,還是讓娘去的好。
果然,芸娘聽了,拍了怕胸脯道,「妞妞,你放心,這事兒,娘知道的很,裝神弄鬼,誰能拼的過你娘,你得那腦袋不行,我去看著,你在家裡先陪著你奶奶,啊。對了,讓大虎二虎將三虎四虎看好了,不准去河邊上,不然回來不揍他屁股的咾。」
看著柳爹跟芸娘急急忙忙的身影,柳雨馨心裡歎了口氣,回了柳奶奶的房間,見她白著臉,無精打采的模樣,這心裡,難受的很。
「妞妞啊,你們快出去,奶奶沒事,你們別過了病氣,這樣就不好了。」說著用乾枯的手輕輕的揮著。
「奶奶,沒事,你孫女身體好的很,哪能這麼容易就過了病氣,奶奶放心啊,對了,奶奶,你要不要吃東西,今天都沒怎麼吃,肚子餓了吧。」柳雨馨忙安撫道。
「不餓,我現在啊,一點都不餓,就想著早點下去陪你爺爺,好照顧照顧他,你不知道,我在三虎那麼大的時候,就開始照顧你爺爺了,一照顧就照顧了幾十年,你這會兒歇下來,渾身不自在。」柳奶奶扯著嘴角說道,也許是想到以前的甜蜜時光,柳奶奶這眼裡全是幸福之色。
柳雨馨聽了,心裡歎氣,嘴上也不知道說什麼,柳奶奶如今心裡眼裡除了柳爺爺,別的是一點都聽不見看不見了,看著爹娘大伯他們這麼辛苦疲憊,有時候柳雨馨好像搖著柳奶奶的肩膀讓她清醒過來,可是這也只敢想想罷了。
約莫一頓飯時間,柳爹跟芸娘就回來了,柳爹面上面無表情,估計心裡並不咱們抱希望,芸娘倒是對柳雨馨眨了眨眼睛,瞧著,倒是胸有成竹似的。
咚咚咚的木驢聲由遠而近傳來,柳爹神情一頓,而後裝作沒聽到的模樣,坐在柳奶奶床邊,陪著說著話兒,芸娘靠在門框上,瞧著,並不怎麼擔心。
依芸娘的說法,柳奶奶這是沒事幹,閒的慌,吃飽了撐的,作死。這好好的日子不過,老是想死人幹什麼,雖然遷墳的時候,她瞧著感動可憐巴巴的,但人死不能復生,這也沒辦法啊,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是了,她這,瞧著是折磨自己,可實際上呢,家裡大大小小,搞得個個沒精打采的,妞妞她爹都好些天沒好好吃一頓飯了,她看著心裡不急著慌啊。
這人既然活著,就要為兒女想想不是,她這要死不活的,心裡痛快呢,也不曉得抬頭看看她的兒孫,哪個臉上有笑意了。
芸娘實在是不想搭理柳奶奶,這個時候,她更不能板著臉,不然妞妞他爹看著了,心裡肯定不痛快,她又不是傻子。
出了屋子,碰著柳大嫂,柳大嫂這心裡比芸娘還窩火呢,只覺得柳奶奶是個不慈的,不知道為俊俊他爹想想,雖說中了舉人,但這還有院試沒考呢,保不齊能中了進士呢,她家的以後是要當大官的,這舉人身份還不夠。
好好的喜事,讓她給弄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怎麼說她夫君了,再者說了,她要是兩腿一蹬,一了百了,她夫君又要守孝,接下來的院試怎麼考,又要等幾年麼。
柳大嫂心裡急啊,好話都說干了,可柳奶奶就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你要是說急了,她就流著淚,可憐兮兮的說,「月娘啊,娘知道對不起你們,娘對不起你們,可是你爹一個人在下面孤單可憐啊,一連好幾晚都托夢給我了,喊我陪他啊。」這樣子要是讓家裡男人瞧見了,還不知道怎麼罵她呢,柳大嫂能如何,只能哄著。
兩妯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滿,而後聚在一起,小聲說著話,感慨著,柳奶奶這輩子也算值當了,有兩個這麼孝順的兒子,接著就說柳奶奶自私云云,說了好些話,這心情才好些。
「各位施主,貧僧法號惠能,來自萬青山華法寺,前去京城大宗寺,路過此地,還望施主發發善心,賞些吃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個身穿黃色袈裟,不停瞧著木驢的和尚中氣十足的說著。這和尚一張國字臉,滿臉正氣,站在那兒,瞧著還真有幾分氣度。
芸娘眼珠子一閃,忙道「哎呀,是老神仙啊,快些進來,我娘這些日子總是做夢,身子股都有些不好了,還望老神仙幫我娘看看。」芸娘說的也大聲,柳奶奶在屋子裡頭哪能聽不著。
其實剛才的木驢聲,柳奶奶就聽著了,那個時候就想掙扎著起來,出去看看,磕個頭什麼的,只是柳爹一直沒看出她的意思來,她好些日子沒好好吃飯了,也沒啥力氣起身,這不,這會兒聽芸娘這麼說,很是滿意。心裡想著,這老二媳婦也不是那麼差麼。
柳奶奶聽芸娘那麼說,也不費力氣了,躺在床上,喘著氣兒,精神也比之前好了,柳爹在一旁看著,心裡燃起了幾分信心,沒想到妞妞這法子真的好用,到底年紀小,腦袋瓜子靈光,他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法子的。
柳大嫂跟芸娘跟在和尚後頭,芸娘抿著嘴,看著柳奶奶兩眼放光的模樣,心裡想笑又不能笑。
這老太婆,就愛瞎折騰,好好的過日子哪裡不好了,這柳家邊還真沒幾個有她有福氣,偏還不惜福,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