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不知道你大伯到底考上了沒有,都這個時候了,咋還沒回來。」將家裡的事情全部弄完以後,芸娘這心裡又開始想念柳爹了,都快兩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好在如今家裡也不跟以往一樣,要忙活田里的事兒,不然,還不愁死個人,這個時候挑水施肥的,她一個人哪能幹的下來,再然後稻子熟了,還要累人。
柳雨馨也有些想念柳爹了,因著柳爹不在家,他們也已經兩個月沒見著大虎跟二虎了,也不知道那兩個小子在書院學的怎麼樣,有沒有想家。
「娘,您別擔心,估計是好消息吧,大伯若是中了舉人,怕是會宴請同窗什麼的,會花些時間,你啊,也別擔心。」柳雨馨勸道。
「請客,不得了,你那老頭子肯定又要花冤枉錢了,哎呦,我這心疼啊,早知道少帶些錢出去了。」芸娘一聽,忙揉著胸口道。
柳雨馨說的不錯,柳大伯跟季雲楓都中了舉,季雲楓名次靠前點,柳大伯名次也不算差,在客棧裡認識的幾個學子,大夥兒起著哄,讓舉人老爺請吃飯,說是要沾沾喜氣,這不,柳大伯跟季雲楓就被絆住了。再然後回去的時候,柳大伯生了病,又耽誤了些功夫,等到家的時候,村子裡的稻子都已經全部收上來了,就準備柳爹回來收租子呢。
柳爹跟季雲楓先是呆在季府,放了炮,陪著季雲楓熱鬧熱鬧,這才趕了回去,到了家,芸娘還不大高興的,聽說柳大伯中舉了,立馬笑靨如花。「我就知道大哥是個有本事的,快到家裡坐坐,妞妞,快給你大伯倒些茶葉,弄些糕點,這一路,怕是累了渴了。」
柳大伯還是第一次受到芸娘這麼大的熱情,這渾身都不大自在,僵著笑臉擺手道,「不用不用。我這兒還要趕回去報喜呢,弟妹不用麻煩了。」
「哎呦,大哥。你這是說什麼麻煩喲,咱們可都是一家人,說話這麼見外,難受不。這喜事要報,但這茶水也要喝啊。趕了那麼遠的路能不累麼。」芸娘笑道。這成了舉人老爺,到時候把家裡田地掛他名下,就不用教田稅了,這得省下多少糧食啊。他們家在鎮上做生意,更穩當了,哎呦喂。沒想到大哥這下子真考上了,嘖嘖,果然是那瘟神縣令的原因。瞧瞧,那瘟神一走,柳家全是喜事,大喜事。
芸娘眉開眼笑,第一次覺得柳大伯怎麼看怎麼順眼。
柳大伯抗不過芸娘。只得喝了口茶,而後看著柳爹。他跟弟妹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呢,這弟妹的脾氣怪的很,他也不敢隨便說什麼,他還記得以前,說多錯多,還被這弟妹指著鼻子罵呢。
唉。
柳爹無奈的看著過分激動的芸娘,道「芸娘,你跟幾個孩子也收拾收拾,咱們今個就回老家,給家裡報喜,估計要在村子裡呆些日子,你跟李嬸子說說,家裡就麻煩她照看一下了。」
芸娘想想也是,忙拉著柳雨馨跟三虎四虎,回屋子換衣服,芸娘自己穿了大紅色衣服不說,柳雨馨,三虎,四虎,都穿了一身紅,說是圖喜慶,添福氣,柳雨馨拗不過芸娘,也只能穿著,而後幫家裡人將衣服收拾收拾,還有一些洗漱用品,好些日子沒回村子裡了,村子裡東西怕是不全呢。
等芸娘收拾好了,太陽都快落山了,柳爹急了一臉的汗,見芸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雖然被驚艷到了,但是嘴角還是抽了抽,今個可是大哥家的喜事,芸娘這不是喧賓奪主麼。但是柳爹也不好說什麼,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招呼著芸娘他們動作快點,柳大伯也坐在了馬車外邊,不一會兒就到了柳家邊。
這時候,柳家邊已經接到喜訊了,柳大嫂跟柳奶奶更是喜極而泣,就是柳大爺爺跟柳二爺爺,這手都哆嗦了,是高興的,這老柳家出了個舉人老爺,那柳家也算是書香門第了啊,這日後,他們家閨女兒子成親都能容易些。
柳大奶奶跟柳二奶奶,雖說心裡有那麼些微微的妒忌,但是更多還是高興,這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來,這自賢成了舉人老爺,他們家好處也是多多的,因此她們一會兒也就想通了,過後,這笑容更是真誠的很。
等柳大伯回了村子,那鞭炮聲就開始想了,柳奶奶跟柳大嫂更是高興的都說不出話來了,在柳大爺爺的主持下,這天,柳家宴請全村,一直弄到很晚。
次日,柳大嫂娘家,柳小姑家也都得到了消息,也全部過來賀喜,又是一整天的酒席,零零散散的親眷加起來,大約忙了三日,而後又花了兩日,接受鎮上一些員外老爺還有鎮長的賀喜,再然後,又花了三日處理那些掛名在他名下的田地。
柳大伯這剛成了舉人老爺,這收禮,加起來都有一白兩了,看著床上的碎銀,就是一直淡定的柳大伯,這會兒也有些不淡定了,心裡歎了口氣,難怪有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卻原來是這麼個道理。
閉眼靠在椅子上想著這幾日見到的笑臉,以前見到的冷臉,柳大伯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人啊,也就這樣。
「夫君,不,以後啊,可要喊老爺了。」柳大嫂笑著一臉嬌柔,眼裡全是情誼。
柳大伯睜開眼,看著柳大嫂,「好了,還是跟以前一樣就是了,如今不過是個舉人,就喊什麼老爺,沒得讓人覺得我輕狂,你放心。」
柳大嫂甩了柳大伯一個帕子,「不解風情。你放心吧。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嗯,很晚了,咱們睡去吧,明天是個吉日,我跟二弟打算將爹的墳牽到祖墳裡去,這些日子也累了。」柳爹說完就起身,準備出去梳洗一番。
出了房間,柳大伯眼眶微微泛紅,抬頭望了望天,眨了眨眼睛,將淚水倒流回去,壓住心中的酸澀,心裡默默道,爹,兒子做到了,兒子沒讓您失望。
爹,您等久了吧,您放心,以後兒子一定會讓你覺得榮耀,您在底下,保佑兒子光宗耀祖。
與此同時,柳爹心情又是沉重,又是輕鬆。沉重是因為想到柳爺爺的當年,若不是勢比人強,柳爺爺如今還能好好活著,如今這份欣喜也能感受到,又或者,沒那奸人所害,保不齊,當年的大哥就能成為舉人,輕鬆的是,爹當年的遺願總算是完成了,爹泉下有知,也能欣慰,他們家也算是翻身了。
次日,雖是吉日,但竟是下起了濛濛細雨,天色也有些灰暗,在墨綠的的山野間走著,平白添了幾分傷感,找了和尚,在柳爺爺墳周圍念了經,而後放了鞭炮,柳大伯手一抬,開始開墳,柳奶奶由柳大嫂跟芸娘扶著,這會兒已經泣不成聲,就是芸娘跟她關係不好,瞧她這樣,心裡也酸酸的。
不一會兒,就看著棺材的形狀了,柳奶奶一下子衝到最前頭,道「停停,不要用鋤頭了,小心碰著我家老爺,我來用手挖,輕點輕點。」柳奶奶將拿著鋤頭釘耙的人揮開,也不顧濛濛細雨潤濕的土地,趴在地上,用手輕輕的將土弄到一邊,那輕柔的模樣,彷彿很碰疼了柳爺爺,臉上的淚水,顫抖的身軀,就是柳大伯跟柳爹這樣的大男人,見柳奶奶這樣,心也揪著疼的很,柳大伯握緊了拳頭,只想著日後等要報那殺父之仇。
圍著的眾人一起跪了下來,學著柳奶奶的模樣,輕輕的用手將棺材上的土弄開,抬棺的時候,更是輕的很,柳奶奶將早先準備好的黑布打開包裹在棺材上,生怕太陽光讓柳爺爺難受。
因著柳奶奶的重視,眾人抬棺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的,一步一個腳印,生怕顛簸著了。等到了祖墳處,埋棺的時候,柳奶奶抱著棺材,將臉貼在棺材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若不是怕過了吉時,柳奶奶還不肯放手。
柳爹掙了銀子,灑了不少銅板,碎銀,還有四塊玉也放在了棺材上面。
雨仍在下,柳雨馨見柳奶奶一步三回頭,這心也酸澀的很,而且想起當年柳爺爺教書時候的聲音,想著他高興時候的淺笑,記得他不曾發過脾氣,記得好些好些,可惜,那些都成了回憶。
「娘,快別傷心了,如今兒子總算完成了爹的遺願,爹心裡肯定要高興,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你若是這般傷心,爹在下面也不安啊。」柳大伯沙啞著嗓子勸道。
柳奶奶擦了擦眼淚,可是剛擦乾淨,另外的又出來了,拚命的抑制,卻徒勞無功,點了點頭,渾身還在顫抖,柳大伯給柳大嫂一個眼神,心裡卻是難受,更多的卻是恨意。
柳爹跟在柳奶奶身後,看著她混亂的腳步,眼睛緊緊的盯住,生怕她一個不小心跌了一跤。
芸娘沉默不語,只是眼淚也不住的流下,心裡想著,以後對這個老太婆好些吧,她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