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
李婆婆吃著力拍打著被套床套，棒槌啪啪聲緩慢而又節奏，李全站在一旁，幾次想去幫李婆婆洗，都被她拒絕，男子漢，哪能做女人幹的活兒，不過孫兒的一片孝心，她還是很開心。
「全兒啊，奶奶沒事，都洗了這麼多年衣服，還能摔著不成，你回去溫書，明年就要下場了，爭取考個狀元回來。給咱們老李家爭光，也讓那眼皮子淺的後悔。」李婆婆一邊槌著衣服一邊說道。這些年，她這孫子懂事很多，當年的事兒，他問了她好幾次，她雖不想讓孫子傷心，但是孫子既然要知道，她也不會騙他。這些年，她看著自個兒的小孫子一點點的變的懂事，努力，孝順，心裡又酸又甜的。
「奶奶，這被套的水還是我來擰吧。」李全見李婆婆使著力氣擠著床單被套上的水，忙搶了過來。對於李婆婆剛才的話，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那個人，他早就不在乎了，懂事後，偶爾翻翻以前的記憶，通過奶奶的話，拼拼湊湊也知道是個怎麼回事，為了權勢，拋妻棄子不顧老母，那種人，他根本就不稀罕記住。
自己的人生，自己奮鬥，靠別人，算的了什麼。
李全狠狠扭了幾下，水嘩啦啦的滴回河裡，掀起一陣陣漣漪，驚的河裡的鴨子鵝撲騰著翅膀離開這漣漪中心。
「唉，全兒長大了啊，奶奶老啦，瞧我這身子骨，如今槌幾件衣服都累的很，這老腰，不服老都不行。」李婆婆背著手捶著自己的腰歎道。
孫子都這麼大了，她啊，的確是老了啊。
李全麻利的又將被單在水裡甩了甩。搓了幾下，擠干水，跟被套一塊兒放在籃子裡，左胳膊跨著籃子，右手則扶著柳奶奶慢慢往家走。
路過柳雨馨家，李全餘光看著柳雨馨在院子裡忙的呻吟，悄悄看了兩眼，而後若無其事的扶著李婆婆往家趕。
柳雨馨恰巧也看著李全，想著之前為了躲開縣官的監管，家裡的剪紙都是讓李全幫著賣的。理應感謝，再者，日後的立體拼圖還得麻煩李全。也得事先打個招呼。當然，如今這縣官走了，她也想著讓爹爹去接觸一下那些客戶，這總麻煩李全也不好，當然。這過河拆橋的事兒，也是不能幹的，先摸摸底，看看李全是個怎麼個想法，如果他不同意，大不了日後就讓他從她家裡批發剪紙和立體拼圖去賣。他們家自己重新找客戶。
總之不管如何，她都得謝謝李全，這是真的。
「李大哥」
柳雨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李全身子一僵，聽著那聲李大哥，他臉上的笑容，怎麼也克制不住。
「嗯」李全緊握著拳頭，裝作冷淡的嗯了一聲。拚命的克制臉上的笑容，不想讓自己顯得傻傻的。也不想讓柳雨馨看出他的在乎。
「李婆婆」柳雨馨追了上來，很是禮貌的喊了聲李婆婆，抬頭看了看李全，見他面無表情，一愣，也不知道這話怎麼說，只輕聲道「李婆婆，李大哥，到我家住一會兒，可好。」這路中間的，人來人往的，事情實在是不好談。
李婆婆見李全這副模樣，心裡憋笑，對於自己孫兒的心意，她眼裡看看的請清楚楚，明明白白。柳雨馨也是她看著長大的，模樣性情都好的很，最主要的是合孫兒的心意，再者，芸娘潑辣的很，日後自己不在了，也能護著李全跟他娘，他娘巧娘是個悶葫蘆，膽小懦弱的很，這些年，更是連門都不出，這樣的性子，以後她眼睛一閉，兩腿一蹬，哪裡能護的住全兒，再者，她總覺得全兒他爹那兒會出事，到時候礙於孝道，全兒怕是兩難的很，到時候有個人能幫著對付那些個沒臉沒皮的，正好。
芸娘性子潑辣，無理也能說出三分理來，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最重要的是疼柳雨馨疼的比四個兒子還疼，日後全兒成了女婿，真有了問題，小年輕臉皮子薄，又不能出口的時候，芸娘正好派上用場。
「妞妞啊，我老婆子還要回家曬床單被套呢，這不曬，一股子味兒，全兒，你去你嬸子家看看，奶奶先走，啊。」說著就從李全手邊接過洗衣籃子，對柳雨馨笑笑就逕自回家。
李婆婆這一走，柳雨馨不知為何，在李全的注視下，微微有些不自在，只覺得這李全的眼神太過炙熱，渾身都難受的很。
「李大哥，快些進屋吧，這路上，人多。」柳雨馨在李全的注視下，不由羞紅了臉，忙嬌聲道。
柳雨馨皮膚本就白皙嬌嫩，這羞紅了臉，更顯得粉粉的，如同那荷花，說不出的好看。想著柳雨馨為了他臉紅，心下一動，想到某種可能，這心更加跳動的厲害，手上全是汗。
柳雨馨走在前頭，李全跟在後面進屋，不知為何，李全腿一軟，左腳踩著右腳，好險沒跌一跟頭，更加慶幸的是，柳雨馨走的是前頭。
悄悄噓了口氣，李全暗歎一聲，好險，而後又挺著身子，跟著柳雨馨進了屋。
入座，喝茶，柳雨馨想了想，又把芸娘跟柳爹喊了進來，事先說了自己的打算，芸娘雖有些不滿，但轉眼想著李全對柳雨馨的心思，就算是個考驗。
柳爹倒是贊成柳雨馨的做法，做人可不能過河拆橋，再者，要是沒了李全，當年他們家還不知道怎麼過呢，再者，在村裡的時候，李全沒少護著妞妞跟幾個小的。
這情，柳爹一直記在心裡，如今見柳雨馨這般處理，很是欣慰。只覺得自己這個女兒是個善良做事有程度的人，心也寬。
李全倒是沒想到柳爹跟芸娘也一起來談，還以為跟以前一樣，求他幫著賣剪紙呢。
「柳叔，芸嬸。」李全忙站起來喊道，雖說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是不知為何，他今日緊張的很，有種醜女婿見丈母娘的感覺，剛平復的心情，一下子又跳動起來沒這會兒不光是手上，額上背上也冒出了汗。
「叔，嬸子，快坐啊。」李全忙扶著柳爹坐了下來，弄的柳爹跟芸娘成了客人，他倒像個主子似的。
芸娘不著痕跡的看了眼李全，心裡偷笑，面上倒也克制住了，但是見李全這般緊張，額上都冒了細汗，芸娘很是滿意，這要是不在意，怎麼著也不會這般緊張的不是。
柳雨馨入了房間，將昨日的立體拼圖拿了出來，當著李全的面，又重新組裝了一回，李全跟柳爹和芸娘他們一樣，一愣，張大嘴巴，吃驚道「馨妹，這都是你想出來的。」
他早知道柳雨馨是個手巧的，沒想到還這般聰明，弄的這立體拼圖，著實新奇好玩的很。
這般好的柳雨馨，他，能配的上麼。
不知為何，這一刻，李全突然有點難受，又害怕，害怕這麼好的柳雨馨會被搶走。
「李大哥，我尋思著，把這個立體拼圖帶給買剪紙的幾位員外家試賣看看，你說怎樣。」說實話了，這些年，幾乎所有的剪紙，都是李全幫著賣的，而且市場是他自己打開的，客戶是自己找的，定是比他們更加瞭解這個市場，瞭解大眾的需求，雖然她很信任自己的想法，但是也不能忽視古人想法不是。
見柳雨馨睜大雙眼看著自己，彷彿眼裡滿滿的都是自己，李全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就這樣呆愣的看著柳雨馨。
柳雨馨見李全傻傻的看著自己，也不回話，實在是呆的很。柳雨馨還沒說話呢，芸娘倒是先笑了出來，道「又一個呆頭鵝」說完還斜眼看了眼柳爹，看的柳爹亦是一愣，忙低下頭。
芸娘見此，笑的越發歡了。
「全哥兒，咋傻了，這問題，就這麼難答？」芸娘搖了搖李全，笑道。
不錯，看樣子這全哥兒是真看中了她家的妞妞，瞧著呆樣，比妞妞她爹當年還傻。這李全是個好的，她看著長大，人品性格，摸得清楚的很。
李全他娘是個沒用的，妞妞嫁過去也沒個惡婆婆，至於他爹，怕是死在外頭了，不然這麼些年也不可能連個面都不露。至於李婆婆，都這麼大把年紀了，說句不吉利的話，還不知道能活幾年了，再者，她們還在村子裡，欺負，怎麼可能。
連自個兒女兒都護不住，她豈不是白混了。
李全被芸娘搖醒，看著雲娘促狹的眼神，柳雨馨嬌羞的臉龐，又是一愣，而後狠狠掐自己一下，道「嬸子，馨妹，這立體拼圖，我瞧著倒是個新鮮玩意，好玩的很，只是外邊的人，喜不喜歡我還不清楚，明日尋空，我去隔壁鎮，王大戶家試試看，可成。」李全這話是對著芸娘說的，眼神去直勾勾的看著柳雨馨。
今個來了柳家，見了柳雨馨，李全覺得自己越發不像自己了。
馨妹是真的長大了，再過幾年，還不知長成什麼樣呢。到時候，也不知多少人家回來提親。
一想到這兒，李全覺得壓力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