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2-01
洪雲沒有再做什麼過激的舉動,定定看了許杏兒一會兒就轉身離開。
桃兒扯著許杏兒的衣襟道:「大姐,大姐,出血了!」
許杏兒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榮全讓到家裡坐下,想著榮全雖然是下人,卻也是城裡大戶人家的管事,可能信不著自家用草藥止血,便打發桃兒去請郎中過來。
圍觀的人非但沒有漸漸散去,反倒越聚越多,大多都是村裡的婦女和孩子,七嘴八舌把家門口鬧得跟菜市場一般,甚至還有人抓著瓜子過來,一邊嘮嗑一邊嗑得瓜子皮翻飛。
許杏兒心裡本來就煩躁,見狀一瞪眼,叉腰道:「都不用回家做飯了?地裡活兒都幹完了?又不唱戲又不說書的,都圍著做什麼?」
村裡人也都知道這丫頭潑辣不好惹,見她惱了,忙就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去了。
成哥兒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杏兒,今天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不過我剛才看那些盒子裡,大多都是藥材,以後你就不用擔心沒錢給嬸子抓藥了。」
他說罷見許杏兒沒什麼表示,膽子放開了話也多起來,嘖嘖稱奇道:「那些藥材可都是值錢的東西,不是咱們山裡隨便能扒拉出來的,就這麼一抬一抬的送人,榮家可真是有錢啊!」
「有錢沒錢也都與我無關,我自己憑本事給我娘看病抓藥,別人家錢再多也不是我的。」許杏兒越聽越煩心,本打算站在門口等桃兒回來,還能躲開榮全一會兒,沒想到又被成哥兒纏上念叨個沒完沒了,乾脆甩手進屋。
成哥兒碰了一鼻子灰,站在原地沒敢跟上去,自己低聲嘀咕:「這不是謝你救命的謝禮麼,又不是不勞而獲……」
許杏兒耳朵尖,都已經快進屋了還是聽了個正著,氣得回頭道:「不勞而獲都出來了?你這是要靠救人發家致富啊?」
成哥兒連連擺手道:「杏兒我不是那個意思……」
「行了,你快回家吃飯吧,再不回去就能跟晌午飯一起吃了。」許杏兒這會兒心氣兒不順,不想再繼續遷怒旁人了,抬手打發了成哥兒,這才進屋。
葉氏已經端了茶水上來,又端了清水讓榮全清洗額頭上的傷口。
許杏兒湊過去細看,榮全左邊額角處,被打出個三角形的口子,傷口看起來不很深,但也許碰巧打破了哪條小血管,血一直汩汩地往外流,雖然看起來不是太多,但因為傷在臉上,所以看其起來蠻嚴重的樣子。
洗乾淨傷口周圍的泥沙,許杏兒找了塊乾淨的白布,讓榮全自己壓住傷口止血,還沒等收拾木盆,桃兒就領著郎中來了。
郎中掀開白布看了看,得出的結論與許杏兒得差不多,然後撒了些藥粉在傷口上,又用白布壓好,拿綁帶一圈圈纏起來,囑咐這幾日不要多活動,注意傷口不要沾水沾汗,每天換藥,過幾日就沒事了。
「萬幸傷得不嚴重,不然我就得去跟你家少爺負荊請罪了。」許杏兒見當真沒事,這才放下心來,「這麼得力的管事,不過來給我送東西,便傷得這樣回去。」
「這怎麼能怨許姑娘呢!」榮全趕緊說,「不過是村裡孩子淘氣,不打緊的。」
許杏兒單側唇角勾了勾說:「那孩子,是洪祥的女兒,也不知道是衝著我還是衝著榮家的。」
榮全聞言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說:「小孩子不懂事,還分不清是非黑白,這樣也不難理解,不過倒是我們,給許姑娘添麻煩了。」
「您客氣了。」許杏兒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說,「那孩子如今還帶著母孝,大家一個村子裡住著,她家只剩下老人孩子,若是當真來鬧事,我們也只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您說是不是?」
榮全聞言瞳孔一縮,心道不好,就聽許杏兒繼續說道:「您也瞧見了,我爹不在家,我娘身子不好,家裡幾個孩子我最大,也還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年紀,哪裡擋住這些,所以請您幫幫忙,把東西都抬回去吧,不然,您前腳走了,他們後腳過來找事兒,那我們可怎麼辦?」
許杏兒一臉誠懇,眼睛裡似乎還泛著些亮晶晶的東西,看著榮全的眼睛說:「您肯定也不會明知道會給我家惹麻煩,還非要把東西留下,不管我們的死活吧?」
榮全聽罷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許杏兒把話都說到這種程度,自己還能再說什麼?這東西今天無論如何也只有帶回去了,不然要是以後真出了問題,被少爺知道,自己豈不兩頭不是人。
最後榮全只得吩咐夥計,把東西一樣不差地再裝上抬回去。
來的時候,榮全精精神神地騎著馬,如今打道回府的時候,頭上包著綁帶,馬被曬了半天也有些耷拉腦袋,一副狼狽樣。後面的夥計也沒了早晨時候的精氣神兒,抬上東西,跟在後面拖拖拉拉的離開了興源村。
許杏兒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鬆了口氣,總算能安生地回屋吃早飯了,嘴裡叼著剛出鍋熱騰騰的苞谷麵餅子,奇怪地問葉氏:「我爹幹啥去了,平時這會兒早就回來吃飯了。」
葉氏也一直惦記著這件事,聽閨女也這麼說越發坐不住了,起身道:「你們先吃著,我出去看看。」
許杏兒嚥下口中的餅子,起身壓著葉氏坐下說:「娘,還是我去看看吧,我腳程比你快。」
剛才剛鬧過那麼一出,這會兒讓葉氏出去許杏兒不放心。
一路尋到自家地頭都沒看到許老三,許杏兒越發覺得奇怪,隱隱有些擔心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正巧看見劉老漢正在他家地裡忙活,忙揚聲問:「劉爺爺,你今天瞧見我爹下地沒有?」
「瞧見了,你爹一大早就來了,比我來的還早呢!」劉老漢停下手裡的鋤頭說。
「那他啥時候走的?你知道他幹啥去了不?這會兒都還沒回家吃飯呢!」許杏兒越發焦急起來,生怕又跟榮家或是洪家的事兒扯上關係。
「我也沒太留神是啥時候走的,不過好像是英子來給叫走的,應該是去你爺奶那邊了吧,你過去那邊尋尋看。」劉老漢見許杏兒著急,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並且安慰道,「莫著急,就在村子裡,出不了事。」
「謝謝您,我這就過去看看。」許杏兒腳下不停地直接去了老屋,進門就見除了自家幾個,其餘人都在屋裡,李氏坐在炕上,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
許老太太也不像平時一般耷拉著臉,笑得滿臉褶子都柔和了起來,半歪著身子坐在炕沿兒上,看向李氏的眼神都溫柔的有點兒滲人。
許杏兒按照輩分長幼先挨個兒叫了人,然後沖坐在角落處的許老三說:「爹,回家吃飯吧!」
「我這兒還管不了一頓飯了?」許老太太聞言瞪了許杏兒一眼,說出來的話卻沒有平日裡的狠態,語氣反倒像是嗔怪。
「……」許杏兒悄悄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平日里許老太太在這方面是最計較的,恨不能什麼都算的清清楚楚,所以雖然沒有分家,卻是把地都分給各家自己伺弄,所有收成都交給老兩口,然後再由老兩口按照各家人口分配。
平常各家都是單獨開伙,只有逢年過節才湊到老屋來吃團圓飯,各家還要自己拿糧拿菜過來才行,這樣倒也省了不少扯皮的麻煩,但是也讓許家兄弟幾個沒什麼團結意識,全都自顧自。
平日裡一到吃飯,哪怕只是個孩子在這兒,許老太太都會攆人,讓回自己去吃飯,今天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太陽也不知道是打哪邊出來的。
許杏兒悄悄朝外頭掃了一眼,心道今天到底是個什麼日子,當真是邪性,早晨剛出了一檔子事兒,這會兒許老太太又不正常了,青天白日的難道還能出什麼靈異事件不成?
她正在胡思亂想,許老三已經起身走過來了,對許老太太說:「娘,我還是回去吃吧,這邊人多也亂得慌,我也幫不上忙,等會兒我叫杏兒娘過來。」
許老太太一聽這話,嘴馬上撇到一邊,翻著眼睛說:「叫她來幹嘛?你媳婦就是個病秧子、藥罐子,來了是她伺候我還是我伺候她?還不夠添亂的呢!萬一再過了病氣兒給你二嫂可怎麼好,就算沒有病氣兒,看到她那病歪歪的樣子也讓人鬧心,不夠晦氣的。」
許杏兒聽了這話,眉毛都立起來了,剛要開口被許老三一把按住。
許老三好脾氣地說:「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啥事兒我們能幫上的,娘再讓老四或是玲子去尋我。」
「走吧走吧!」許老太太不耐煩地揮揮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
許老爺子實在聽不下去了,在地上磕打著煙袋,用力咳嗽了一聲,許老太太這才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許老三拉著杏兒出了老屋,這才說:「你二大娘如今又有了身子,說找人算了是個兒子,你奶這會兒高興得什麼似的,你可別去亂說話。既然用不著咱們幫忙,咱們就遠著點兒,記住了沒?」
「我繞著走還來不及呢,哪裡會自己上前。」許杏兒撇撇嘴,李氏那樣的人,平時就已經讓人吃不消了,如今有孕在身豈不是更不得了,就算許老三不囑咐,她也不會主動湊上前去。
剛才在屋裡的時候又不是沒看出來,劉氏的笑裡難掩苦澀,李氏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許老太太的高興倒是由心而發,可也不過是因算出來是男胎罷了,若生出來看還是丫頭,到時候臉色還不知道要如何難看。
這件事與自家本沒什麼大關係,但是許杏兒心裡明白,無論李氏肚子裡是兒是女,葉氏得知消息以後,想必也肯定要心裡難受的。
「爹,二大娘有身子,叫你過去幹啥?」快走到家門口,許杏兒才忽然想起剛才自己覺得奇怪的問題,家裡女人生孩子的事兒,就算要叫過去交代什麼,也該是找葉氏過去,找許老三這個大男人過去能有什麼用?
許老三聽了這話眉頭頓時鎖緊,瞬間加快了腳步,咳嗽一聲道:「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少打聽。」
許杏兒哦了一聲,像是被他糊弄過去了,但心裡卻警惕起來,原本還只是懷疑,如今看著許老三的態度,擺明了在說這其中必有問題。
到家後她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細細留意。
果不其然,剛吃過早飯,許杏兒正在收撿碗筷,就見許老三把葉氏叫進東屋,她等二人關上房門,悄悄跟過去,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分辨裡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