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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卷 第49章 結局番—歌彌 文 / 木染

    第49章結局番—歌彌

    夜已然深了,嵐宇昨個兒熬了一夜,剛沾枕便睡得熟了。如歌坐在床榻邊望他良久,只到眼睛酸痛,心有澎湃難以自抑,這才吩咐小梓照看打了簾從殿裡出來。

    入秋後,夜裡的風就一日/比一日涼,帶著凌霄的潮氣,刮在人臉上像是正干的淚痕,隱隱的疼癢。

    月色清亮,照在沉心殿前玉階上,熠熠芳華,光色婉轉。依稀中,多年前她也曾見過這樣的夜,那還是隆冬冰寒時,恰值午夜。沉心殿院中堆滿了盈盈的積雪,上方映著通紅的燈籠,散射下來圓弧形的橘色光暈,看著暖,風中搖曳的聲響卻吱呀撩人,暗顯悲涼。

    尤讓她記憶深刻的,便是深雪中掛滿了籠燭的那株合歡。接近年節寒風吹在臉上如利刃般疼痛。可那株合歡卻被人小心的用爐火煨著,只要是經得住的粗壯枝幹上皆由火燭供暖,所以即使是在隆冬,仍舊花開不敗,絕美斐然。聽聞……那是當年羽妃最愛的花……

    它搖曳對著沉心後殿的側窗,殿內之人只需掀開窗葉探出頭來,就能獲取香味衝撞滿懷。從那時她便知,博絡氏的男子個個癡情,身為君王雖有君王之無奈,但他們的心裡卻一直挺立著一棵樹,日積月累,不住生長,妄求為心愛之人留一安心淨土。

    那夜,老先帝雲凡難得說了許多,有與羽妃的過往,有嵐宇嵐致的童年,有他離行前的牽掛。這段話及長,幾乎用了整整一夜,他那時的身子已算不上好了,每說一陣兒就停下來輕咳休整,可卻一直沒有中途而廢,堅持著直說到最後,彷彿將胸中此生無法傾吐的話一朝都說盡了。

    他是藺國史上難有的君材,調外患治民生,功績顯赫。初見他時她也是膽怯過的,在這樣一個人物面前,你會有毫無遮掩的恐慌感,就好像是被生生扒去了所有偽裝,藏無可藏。但也就是這樣一個堅韌的男子,卻在那夜幾次紅了眼,聲音輕顫難平。

    對嵐宇嵐致,他有太多的愛沒有表達,甚覺虧欠。而對嵐軒嵐致,他更是未盡到一個阿瑪應有的責任,無比內疚。終其一生,他為了藺國殫精竭慮,失去了心愛的女子,失去了愛人之心和能力,臨終前孤苦悲寂,極致蒼涼。而這就是他選擇的路,所以他不悔。死之前能救嵐宇一命,他釋然慶幸,仿若這數十年的煎熬瞬間都有了意義。

    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呢?博絡氏家的男子皆執著如此,選擇了路就不言後悔,粉身碎骨尤不回頭。

    「嵐宇」。不,聽完憐香的話,她應喚他嵐致了……他,也是如此。

    墨長的發被秋風捲入空中,打著旋兒交錯糾纏,她淒迷了眸色撫柱斜倚,容顏貼上了冰面不由喟歎,心底卻做不到同肌膚上的觸覺一般,清涼如水。它們好似攪進了半空中那飄漫的發中,凌亂紛紛。

    憐香為了給嵐致試藥,眼睛一夜間就盲了。告訴她這一切時,她拿下了遮眼的絲帕,一雙失魂灰敗的眼便坦坦的露了出來,雖然看不見任何卻惹得她心發慌,手腳不知擺在哪裡才好。

    為何?

    一切皆是因她明瞭,習慣了敏感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發現了端倪。幾年後的「嵐宇」從不做他們以前親暱的小動作,起初她誤以為是感情未到,他對自己根本無心。時間長久了卻再騙不過去,他不是不做,而是根本不知。嵐宇喜歡撩/弄她的眼睫,看著她閃躲就暗自開心,而嵐致則喜歡撫她的頭,因為以前他彷徨不安時,她也是這麼對他,讓他記進了心裡,固執的以為這就是世上愛侶間最溫馨切實的。嵐宇內力絕勁武功絕倫,卻惟獨怕癢,經不得半點呵碰,而嵐致卻截然不同,他更擅長納政策方穩思策民,被她嘗試過哈癢卻沒有半點畏懼。就是這樣幾個沒辦法混淆忽視的特性,將他們明顯的區分開來,涇渭分明。

    她不確定嗎?不是。是這背後隱藏的事實太殘忍,讓她每每觸碰到邊緣就心痛難耐,再不能往下深思。聰慧如憐香,她定是能猜到的。曾今一段日子的相處讓她們互相瞭解,根本無從掩藏。

    還好,從頭至尾她從未言一句責備。她卻心有慼慼,手指間黏溺得生出了許多汗,在帕子上怎生都擦不淨。

    離開前她問:你愛他麼?還是僅貪戀著他身上七爺的影子?

    瞬間恍然,她垂著頭無法回答,卻在方才懷仁宮中遇見他的那雙眼時剎那清明。是,她是愛他的……那愛也許不及於嵐宇的強烈,但卻不容蔑視,真正鮮明的存在過。

    誠然,覺察到這點的那刻她就已背叛了嵐宇,萬千紛雜之念在心頭擱淺,酸澀難分。可細想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原先或許她還能找借口不斷曲解逃避,如今事實已公佈於天日,她還能怎麼強撐呢?

    冒雨拿著嵐致那年賜予的印章出宮,連夜趕去憐香口中城外遠郊的那座墓。她看著它立在山頭上孤寂無依,小小的那般一樁,掩在雨幕中黑夜走過甚至很難發覺。幾年來的相思霎時隨雨傾瀉,她抱著冰冷的墓碑放聲大哭,一如他那時對她一般,傷心痛徹。

    嵐宇……這麼多年,我傾盡了全力去恨去怨去報復,未想到頭來竟全是空無……

    蒼茫的心頃刻間幻化成了暴風海上的一縷孤舟,飄零無依。她癡癡的跪在雨裡任雨幕沖刷,只覺疲累,萬念俱灰。

    終究,兩人皆不能捨,故將兩人都辜負了。唯今,還有什麼是她能做的呢?

    想到嵐致時好時壞的眼,還有在煥顏蠱損耗下極易隕歿的性命,滿是灰敗的眼中零星起了半絲溫熱。她垂著眼睫一筆一劃的撫摸碑上的字,沉寂良久低低道:「等我……」生死兩隔,還清無路。只盼他未在黃泉路上走得遠,讓她還能趕得上。到那時,墓墳埋雙碑一座,漫漫安枕,他們來日方長罷!

    驀然嗟歎,身前是凋落無聲的滿院合歡,身後,嵐致的呼吸聲沉穩安靜,仿若身陷恬夢,百般酣然。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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