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冷凝無息1
起初,她也是不在意的。心中有隔閡,別說是他,她也不由排斥。可日子一天天變長,她便開始起疑,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馬腳,或者是他心底終究還不信任自己。自她住進沉心殿,他便很少帶大臣來書房議事。偶爾有時她主動說避,他也沒有挽留,這一切不用多言,皆是不信任的表現。於是懷疑越發濃重,她開始惶惶不安,開始常常出神。恰如現在。
「如歌……」這已是嵐宇第三遍喚她,可她坐在窗邊仍是沒有半點回應。
停下手上的事過去瞧她,發現她的眼直直落在窗外遙遙的遠處,迷茫著沒有任何焦點。若有所思的沉吟,他抬手輕撫了下她的鬢,適時,她才恍然驚醒,轉過頭不解的望他。
「你最近常這樣。」微微蹙眉,狹長的眸好看的瞇起,流光瀲灩。他注意著她眼中的愁思不動聲色,負在身後的手卻是微微攥緊,緊張惶然。
「是麼?」淺淺一笑,眉眼間微露悵然。如歌拉展了裙擺起身,卻不準備跟他繼續就這談論下去。她的心思太過繁雜,長久得不到他的信任讓她煩躁何時能達成奪宮大計,可另一頭,她卻又習慣懼怕著開始貪戀這樣的日子,總憂心若那信任來得太晚,她會不會躊躇動搖?
女人的心總是多思,尤其是她。兩次面對同一個男人,卻愛上了他不同的兩面,真是諷刺。
身子一顫,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思量時竟用了愛這個字眼,她有些慌亂的後退了步,卻忘了身後的木椅,差點跌倒。
千鈞一髮時伸出手臂趕上了將她接住,嵐宇面色微暗的拉她起身,這下卻是認真了,再沒有絲毫懶散的笑意。「你在害怕什麼?」若說他敏感,倒不如說她方纔的眼神太過驚慌,讓他想不注意都難。他想到了什麼臉色愈發難看,手上的力道也微微加重。「回答我!」
「你先放手。」如她所願,現下兩人的距離是近了,可只能讓她心中的恐懼愈甚。她閃躲著視線不敢去看他,深怕再被他看出端倪。
「……」猛地頹敗,歎息著彎身將她圈在窗欞和臂彎中,他垂著頭沒再逼看她,萬語千言塞在心中卻一句都吞吐不得。「如歌……」良久後,他喃喃的低語,無奈而悲慟。「不管何時,請你試著看看自己的心。」皺著眉已近祈求,他隱忍著垂下眼簾,眸中困著一直蜷縮的獸,傷痛羸弱。
突地覺著疲憊,他沒再多言的轉身就走,這一去便是一夜未歸。第二天便有消息傳上門來,昨個兒他去了雲美人那兒就寢,天亮才出。
聽著信兒時,如歌正在刺繡,上下翻動的繡針一下便刺進了指尖,她呼痛著皺眉,一旁的青檀趕緊上前幫她用絲帕止血,可她卻怔怔的盯著地上的某個點出神,總覺得方纔那針直接扎進了心裡,怎麼也拔不出來。
「皇上現在在何處?」心底有個念頭片刻都忍不得,她忽的攥緊腰間的桂花糖帶,眸色堅定。
「回小姐…皇上還在朝堂上未下。」小心翼翼的回,青檀知道今天主子心情不順,更是不敢主動去觸霉頭。
「布輦,我要去雲美人處。」
「這……」看主子氣勢洶洶的樣兒以為是去找麻煩的,青檀這了半天沒下文,半晌不得動。
「去。」一把將繡繃撂下,她清冷著眉眼靜默,總覺得這中間她落了什麼,可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雲美人也曾說過她是特別的,可相較她而言這點特別可能就不值一提了。嵐宇每月必去她那兒一次,哪怕只待一個時辰也風雨無阻。還有昨日,她根本不懷疑兩人間會怎麼樣,但光就嵐宇一不順心就去找她這點也足矣看出他對她的信任。這個雲美人到底是何人?淵這麼久也沒查出什麼,讓她不由想到原來的柯綸……
暗部無處不在,可皆有它存在的理由。如果雲美人真的身屬暗部,那她的作用又是什麼?她可要好好探探才是!
到了雲美人處,她命所有跟隨的宮人都侯在門外,自己親自上去敲門。
半晌後,木門吱嘎著半啟了條縫,一個長相清靈的小丫頭見到是她,頓時煞白了臉,想要關門又不敢,只好小聲問道:「敢問姑娘今日來是為何事?我家主子身體不適,今日見不得客。」
「哦?」眉一挑,不信會有這般巧。如歌沒有強進的微微含笑,尊榮的口氣不容拒絕:「你只道是我,看她見是不見。」
「是!」應下便忙小跑著走開。小丫頭來回皆是小跑,沒有半刻就折了回來:「還請姑娘進去。」
「多謝,勞煩帶路。」
進門入院,上次待客的樹下卻空無一物。她跟在小丫頭身後進了殿,腳步剛立穩,雲美人便被人攙著步出。
「如歌姑……」眼睛無神的發著青烏,她面色焦黃的想彎身行禮,如歌見這情境看來果然不是裝病,故緊著上前幫扶。
感激含笑點頭,接著便抽出了自己被如歌攥著的手腕。她踉蹌著退到側旁的木椅上坐下,剛想出聲就猛得急咳了兩下。
「你若真的身子不爽,我改日來也是一樣的。」本就是來探虛實,這樣倒沒什麼意思了。如歌說著便要起身,腦中還在一直回想她方才收手的動作。她剛才上前攙扶,明著是幫忙,其實更想藉機探探她患的何病。可她竟好像發覺了一般連忙躲閃,著實讓人費解。
按理這宮裡除了小九沒人知道她懂醫術。
「不妨。」眸色灰敗著沒有半點光亮,她側手想去端茶盞,卻顫抖著錯過了半闕,仿若一個雙目失明的人。
心中的疑竇稍解,將方纔那一錯看的清清楚楚。如歌垂下眼喝茶,默默暗忖:若她真的快瞎了,那方才舉動到能合理解釋了。好好的年華又身在後宮,雙眼瞎了便再沒什麼希望了,她刻意避著人接近怕被發現,也情有可原。但既然已到了這般嚴重的程度,何以嵐宇還是不知?亦或者,是他知道卻不在意,有心維護?
「姑娘今天來找我何事?」
「倒沒旁的事,只是想去遊園所以來請姐姐同去。不過現在看來姐姐是出不得門了,依如歌看要不從家裡請了美人的額娘來照顧吧,總比這些下人穩妥些。」她是夜闌的暗部,家人卻不會儘是,只要把人弄進了宮,她不信查不出內情。
「…也好。」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雲美人蒼白著容顏不住的輕咳,每咳一下眼眶中就有熱淚湧出,好似怎麼都止不住。
「那我便命人張羅了。姐姐今天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來。」說著就要走,如歌聞著殿裡有股隱隱的藥味,莫名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地方聞過。正思量間,身後之人突然弱聲道:「時已至此,姑娘何時才願意看看自己的心?」
昨天,嵐宇也跟她說過同一句話。確定她一定知道些什麼,她倏地回身剛準備細問,身後的殿簾就猛地被人掀開,嵐宇滿面寒霜的大步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