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別處桃花2
「雲美人果然不負才女盛名…」有求於人自是少不得虛禮,她令青檀呈上江南上好的蜀繡,今年氣候反異,宮中只進了五匹都直接進了沉心殿。如今她大方的全部相送,無疑已表現出了天大的誠意。
如歌見她柔婉的親自動手煮茶,一套白瓷青花茶具擺弄的行雲流水,一瞧便是有年數功夫的。沉了心思淺笑,她望了望她與子漪酷似的雙眸神韻,突地對原來的自己迷惘開。原來的她或真有她一半溫順麼?還是人不在了,所以留下的便只有好處,讓這個女子身上的印記越發珍貴彌久?
淡然一笑連道慚愧。雲美人雙手向如歌敬茶,人看著含蓄道出的話卻半點不繞彎兒。「自姑娘你進宮,我就盼著何時能見上一面。可後出了虞美人的事,皇上便限了後宮的足,我這心思也就一併拖了下來。」
喝茶的動作一頓,竟不知有這回事。如歌見她神色坦坦,那般漫不經心,心中的疑竇便淡了些,笑道:「那倒是妹妹的不是了。」在宮中不怕明刀明槍,就像那虞美人,她只需順水推舟便能斬草除根。怕就怕笑裡藏笑,表面上親和溫善,處處關懷,猛地在皇上面前多兩句話,就能讓人死的不明不白。
她方纔那幾句寒暄,明著聽是表交好之意,可細細琢磨就不由生出了些埋怨。畢竟是因為她,才致後宮的女子不能隨意外出遊園,究其本因,和皇上最近的恩寵密不可分。
這個雲美人可算得上女子中一等一的聰慧,就不知這頭腦會用在什麼地方。
「姑娘多慮了。我想見姑娘之心並不是隨意說說,從剛才初見姑娘時的眼神便不難發覺。」淨了手端起茶湯輕啜,她的指修長白皙,未帶任何修飾自然的如同玉蔥,絕美非常。淺秘一笑,她側過眉眼細細的瞧她,就像見著了從書中走出的人物,滿是新奇探究。「眾人都說你是紅顏禍水,我看著卻不然。」
「哦?」輕輕佻眉,她這般直白倒真讓她摸不到底細了。摩挲著茶盞邊沿上的花紋暗忖,如歌似笑非笑:「那還請姐姐指教一二。」
「妹妹今天尋來定是為了昨日之事,既然找到了我,我便當仁不讓了。」不經意間竟有武鳳威儀,她拂了拂袖子撥弄面前的琴弦,恰將話聲遮掩:「這後宮的女子我看得太多,只需一眼便能辨別本心。姑娘志不在擁皇戴寵,既然連皇上的恩眷都不放在心上,又何來紅顏之禍?」
隨手一撥卻出了曲段,名為城破。如歌心中一窒,恍惚竟覺得心底的秘密在她面前無所遁形,掩無可掩。她卻是老神在在,頓了片刻復道:「未經對比便不覺珍貴。你可知皇上待後宮旁的女子如何?」寥落苦笑,這時才有了些人色。她淒楚了眸色,繼續道:「後宮中現有女子數十,卻每每相像,都帶著旁人的影子。皇上來後宮從不多言,更別提留下用膳就寢,這裡就像他收藏思念的匣子,心中苦悶時便來,念足後便走。而自你進宮後,除了我這兒,他再未進過任何人的宮。」
聽到這兒才尋出了些真意,真愛一人便見不得他受苦。她不是不相信這種愛存在,只是它如今出在人心險惡的皇宮,就顯得越發珍貴了。
「還好他還記得福照姐姐。」此話乃真心,能為所愛之人做到這般著實不易。且憑這女子的機智若真想留住嵐宇的心也不是不能,她只是不忍,不忍將半點心計使在他身上。而她卻恰恰相反,對嵐宇她可以欺瞞可以敷衍可以虛情假意,但獨獨不能動情,故只有對那些寵愛視而不見,以免徒生羈絆。「那邊事急,今個兒便不同姐姐多聊了。如歌今日來只為問一事,琪良娣是否真如眾人所言那般毫無城府?」
原只想著聽她一言僅作參考,但一席話下來,她對嵐宇之心真誠無二,那對小皇子定也不會有半點異心,此話問她最是可靠合適。
微微沉吟,接著曲風一變換了嫉情。這曲子傳自江南小巷,並不為人熟知,曲詞是講:一世家本有一對關係極好的姐妹,同嫁城中大戶為妻,原兩人都沒有心計,單純無暇,可婚後夫君卻獨寵嬌憨的妹妹,姐姐便變了性情,使計讓妹妹難產而亡。
笑了笑便心中通透,如歌輕輕的點頭言謝,隨即起身告辭。「今日多有討擾,勞煩姐姐了。」
「哪裡,若妹妹真的感謝下次便帶些桂花糖來吧!我喜歡的緊……」意有所指的對著她腰間裝著糖果的絲袋嗔笑,雲美人起了身出來送,直到了宮門才停步。「妹妹以後常來。」
「一定。」仍記著她方纔那句帶糖的話,如歌滿腹狐疑,隨意應了句就帶著青檀離開。
走得遠了手才輕顫著撫上糖帶,額露冷跡。她到底是刻意還是無心!這糖果是葉哲專門做給她的,裡面裹著駐顏的丹藥。她原本的容貌五年前已毀,無奈只能在體內種煥顏蠱,變換新顏。可這蠱必須用丹藥滋養,每月一次,不得耽擱。又因藥性極烈不能與月桂以外的花粉混合,這才獨做成了桂花糖,隨身攜帶。
她怎麼會突然提起?難道宮中也廣傳這種南方鄉間才有的糖果?那她又怎會從沒見過?
越想越不得要義,她匆忙趕回了沉心招淵去查雲美人的底細和她與皇上的關係,這才定下心處理昨日之事。
皇上才離宮不到三天,小皇子便中毒臥病。此事追究起來,她這個管理後宮瑣事的人,定是首當其衝。好在皇子身邊的小九仔細,將每樣皇子進食過的東西都余留一份,這才讓陸影查出了端倪,乃是琪貴人利用食物相剋之理作祟,欲讓她受牽連失寵。
不禁為宮中孩子的命運心疼,她癡癡的拄著軟榻方枕出神,處理琪良娣倒是不急,反正人現在圈著,就是等嵐宇回來也不遲。可……那孩子……
聽小九說從昨日開始便吐得厲害,一個勁兒的吵著要阿瑪,她已經傳了信兒去給嵐宇,讓他處理完事便速歸。可這幾日卻該怎麼辦?
一遍遍的命人去懷仁宮探消息,愈聽眉頭皺得愈緊。她怔忪的盯著殿中的燭火出神,深夜仍不得睡。猶豫了一個時辰,終是再不能漠視,硬著頭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