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別處桃花1
自那日後,兩人皆未言明,但有些東西卻不知不覺的變了。如歌沒去細想,自己倒是變了什麼。淵卻說,她的恨淡了,不是忘記也不是釋然,只是格外珍惜最後這段寧靜的美好,故而恬適溫順。
她沉默,無從辯駁。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就這樣吧!暴風雨前亦有瞬時寧靜,那麼他們,曾有過那麼纏綿癡戀的一段,如今又為何不能短暫的相安無事呢?
「發什麼呆?」笑著用筆頂點了點她的頭,正巧讓她避開了指尖恍惚錯位的繡針。他懶散的揚唇,對她一副無可救藥的表情,半點也不遮掩。「我只說讓你繡個荷包,卻沒讓你用血染了線繡。」
「……」啪的一聲將繡繃撇下,她還就是不伺候他了。「你便只管嘲笑,反正後宮的鶯燕不少,你盡問別人要去。」
呵的一聲笑,隨即過來揉她的發。他盈盈的亮著眼,望著她的眼神像小鹿一般純淨無辜。「別人繡的我可不要,就要你的。」
如歌恬靜微笑,似寒冬中峭立枝頭的梅。半掩的眸中卻溺進了別的心思,片刻晃神。他總是這樣,心裡喜歡一個人嘴上不說,卻會用些依賴性的小動作來表達。原來對子漪,他喜歡用指尖去撫她的睫,看著她輕笑閃躲,眼中的光便熠熠發亮。而現在,她在他心裡宛然成了她的替身,卻仍沒有得到同等的恩寵,那揉發的舉動,僅是像安撫孩子情緒時才會給的獎賞。
「你且等著吧!」百味陳雜,一頭為過去特殊的自己感懷,一頭又為現在的自己不平。她拿起繡活兒朝他擲去,看著他被砸到了手腕直撇眉,才舒坦了些。
呵呵的樂,能躲卻不躲讓她解氣。嵐宇近前倚在她身側的案几上擺弄她發間的珍珠流蘇。「後宮長久沒人打理,亂得厲害。你既不喜虛名,那就接了掌管之職,可好?」吐出的話漫不經心,可如歌聽在耳裡,卻明白他這是在徵求自己的同意。
不由便軟了心,他放下身段同她商量時,那淡淡的語氣尤其讓人心動。歪過頭任他的指尖在自己發上作亂,她側過身躺在榻上沉思,半晌後才淺笑著輕聲應:「管也不是不可。只是我又不領份例,憑什麼替你白白操勞?」
「是你自己不想領。」一瞪眼手上的力便不禁重了,將她盤發的釵順聯著帶下。他蹙眉問她疼不疼,看著她的發順著緞枕逶迤垂下,那樣乾乾淨淨正得他心。「若不這樣,從今兒起你搬去沉心殿住,與我領同份的例如何?」
突地有些緊張,耳朵也跟著泛紅。其實他並沒有別的心思,只是處理公事還是在沉心殿方便,而且她現在住的院子正在宮風口上,長久了對身子也不好。
「不。」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瞬時讓某人黑了臉,顏面掃地。她窩了身子鑽到枕下偷偷的樂,能讓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君王半刻間神色劇變。再沒什麼比這件事更能讓她沾沾自喜的了。
「你……」冷著臉去拽枕頭,這才發現她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他身子一翻將她壓下,看到她由嬉笑轉為緊張,這才滿意。「你又打什麼鬼主意?」手指摩挲著她的下巴,眼色深沉。他緩緩拉近兩人間的距離,適時才發覺自己的呼吸突然變了韻律,略漸急促。
「哪有,只是話未說完。同領可不成,全部上交我倒能考慮考慮。還有……」
「還有?」
「你住偏殿,我住主殿!」
挑眉淺笑,這段真是將她的小毛病全慣出來了,竟敢跳到他頭上作威作福。他恐嚇似的又拉低了些距離,兩人的唇幾乎相觸。「我的床很大的。」
「那也不行!」臉色微紅,卻不敢閃躲,知道那會讓他越發難以控制。她半垂著眼不瞧他,心卻緊張的咚咚直跳。「你會壓到我!」
「哦?」邪魅揚唇,簡直足矣顛倒眾生。嵐宇復進了些,唇已經恍惚碰到她臉上的肌膚。
「就像現在這樣!」
頓時無聲。兩人曖昧的黏身躺著,寂靜中竟能聽到彼此的心跳相輝相映,無比契合。如歌腦中混亂的想著應該怎麼推脫,沒想他卻突然起了身,煞有其事的回:「也是,那我再在寢殿添一張床就是了。」
頃刻間,一場風暴轉化無形。她躺在榻上微微怔忪,見他沒碰自己,驀然更眷戀他一些了。「好。」無論是出於尊重還是難忘過往,這樣的結果都讓她欣喜。若是心裡還記著那個曾今全心全意愛過的人,是很難突破身體桎梏的,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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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入了夏,天氣愈發熱得厲害。各宮主子都置了冰盆待在殿裡不願外出,西北已露大旱之勢,嵐宇便集了幾位大臣趕去當地查探,謀解救之法。她本是想一同跟去,可他硬是不允,怕陽光曬壞了人。
其實,在宮裡又哪裡能輕鬆度日?
刻意避了太陽最毒的時候出門,可打著傘仍覺得陽光炙烤灼人。如歌順著長廊的陰涼處行走,昨個兒宮中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嵐宇不在,此事又牽扯後宮,所以她不得不出面打理。
「青檀,雲美人的宮邸可就在前面?」近段她也瞭解了些後宮之事。這位雲美人是刑部侍郎之女,入宮的時日最久,也最得嵐宇歡心。一月中總會抽一天去她那裡聽曲,京中都稱這位美人為皇城第一才女,頗有盛名。
早就想來拜會,可嵐宇在時一直難抽身。她繞過廊角立在一處雅致的宮門前,未進得門便被裡面悠揚傳出的琴聲惑住,駐足聆聽。
一首雨霖鈴,婉轉清鳴,讓聽者渾身舒爽燥氣頓去大半。微挑眉,心中暗歎宮中竟還有這等奇人,她命青檀恭謙著上去叫門,未等片刻便見著了琴聲之主,果然是位清雅脫俗的佳人,稱句仙人之姿也絲毫不過。
「如歌姑娘。」婉婉的一依,蒲柳纖腰,風姿卓麗。她含笑端詳她,澄澈的雙眸先是驚艷繼而靜斂淡然。
不明她眼中那抹突如而來的釋然何解。如歌落落的回了禮,沒想再次和他的妃子見面會是這等平和的景象,道不出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