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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仇卷 卷 末番-錚慟 文 / 木染

    卷末番-錚慟

    你好好在牢房冷靜冷靜!

    牢門關上前,皇上面色凋敝的望著他告誡。他埋著頭沒心思聽,卻在他離去前望見了他身後緊握交疊的手,隱隱有血絲滲出。

    嵐致,你注定便會是君王。姐姐去了,你的心痛不比任何人輕,可你卻不表現不言語,王者似的站在他身後收拾殘局。

    呵的一聲笑,心裡罵他傻,眼睛卻不爭氣的紅了,不多會兒就直冒水汽。柯大哥說他瘋了,竹霧說他瘋了!他連夜召集的禁衛將浮宇宮圍了個水洩不通,想要親手血刃鐲琴,又想一舉將整個浮宇宮燒了,替姐姐報奪子之仇。可見到嵐致的那一刻,他突然就醒了,手上還握著劍就紅了眼。他沒有發怒沒有讓人擒他,只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繳了他的劍,讓他甘心聽懲。

    那是因為,只有他知道他有多痛,只有他不會用瘋了來形容他的失常。他和姐姐一同在草原上與他相交,姐姐不在,他獨坐龍椅高堂,想必那唯一一點寄托也沒了,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一夜之間,他們一貧如洗,丟失的什麼都未剩下,還有什麼是可以懼怕的?

    天牢。他來過許多次,可卻從來沒認真瞧過。這裡靜的嚇人,讓習慣了天天與刀槍嘈雜作伴的他第一次真的靜下心,去想姐姐,去想安家,去想將來。

    「姐姐……」傻里傻氣的咧著嘴喚,可聲音快速掩進空氣,半點痕跡都沒剩下。他恍惚著輕輕一怔,這才突然醒過神,她已經不在了。不會再在天冷時替自己掖領子,不會再在出事的時候義無反顧的擋在自己面前,永遠的離開了。鼻子濃濃的燃起酸氣,他認真仔細的把和姐姐從小的記憶一一拼湊,點滴細節無不鉅細。想著想著就像小時候和姐姐走失了那般扯著嗓子大哭開,肆無忌憚,聲音繚繞著牢房繞了好久。

    他終是真的丟了。沒有姐姐會來找自己,他就算拋棄風儀孩子似的哭得再大聲,也不會等來他想等的人,和記憶中的那聲怨問:「死小子!不知道路還亂跑!」

    他一直以為姐姐會陪著她很久的,會笑著鬧他娶妻,會溫柔的抱著他的孩子教語,直到兩個人都老得兩鬢斑白,還是會時常見面,看著各自的孩孫們頑皮的圍著身邊打鬧。她就像是他命中的一棵樹,委屈任依,迎風遮寒,高大而無可取代。可……

    就是這樣的存在,剛才在他的懷中破敗如絮,永遠的拋下他們離開了。

    阿瑪垮了,額娘瘋了,整個安家頓時敗落,再難回到當初。一切都變了,一夕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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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牢房終日不見陽光。再見到外面的天已是五日後,他恨到心底的那個人萎靡的坐在牢階上出神,懷中抱著什麼,手指不住的摩挲。

    偃旗息鼓的怒氣終是又突湧上來!他發瘋了一般上去揪他的領子揮拳,好幾人上來拉仍然不減力道,硬是把他掀翻在地才算。他是王爺,也曾是他的姐夫。他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模樣,像是失了魂,挨打也不覺痛,只是掙扎著起身趕忙將懷中掉落的木牌重新拾起,不斷拿袖子去擦。

    緊攥的拳頓時便散了,因為混亂間,他望見了那木牌上的字:宇親王妃之位。剎那間,他軟了步子跪坐在地,泣不成聲。

    得放歸家。威嚴的將軍府門扉緊閉,牌匾兩邊寥落的掛著白緞麻布,逶迤至地,順著風亂不停的飛舞。府裡靜得像墳,打開了門良久才尋到人來接,一問才知道阿瑪病倒,額娘也神智不清,管家正急得四處托人,想傳消息進宮去尋他。

    「阿瑪……」彷彿一夕之間,這個從來不蜷縮背脊的男人就突然老了。他紅著眼坐在床邊,門外等著接他的一群人,只候著他代問句話,姐姐的遺體在哪裡安葬。

    「回來就好。」眼睛瞇著睜不大開,阿瑪幾字出口就狂咳不止,睛瞇著睜不大開,整個人如同風中落葉,殘破不堪。

    「……王爺在門外,想去祭拜姐姐。」姐姐去的委屈,阿瑪不願她入皇陵,所以連夜收斂安葬。那時他正堵著夜闌在宮中糾纏,所以消息也就絕密的掩了起來,除了府中的幾個老人,根本沒人知道。阿瑪的脾氣一直就是倔強的,他是他的兒子,怎會不知。

    「打發了去!我安家淪落至此,皇上願抄願貶都甘之如飴。只是你姐姐……」話到這兒,老淚縱橫。阿瑪聚了氣翻身朝裡,不願讓兒子瞧去了他的軟弱。「你姐姐活著送去了他博絡氏,死了安家絕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

    重重一歎,心中對阿瑪的想法何嘗不知。他默默的退出門外勸了院中的人,但他也執著著不肯走,無奈只有安排了偏院出來,讓他們落腳。

    從那夜開始,就有個身影日夜不分的跪在他阿瑪的門前,誰勸皆無果,風雨不改。體力不支著了風寒昏迷,醒來後又撐著跪回院中,日子一天天過去,眾人看在眼裡皆暗自動容。天亮了黑,黑了復亮,天氣都開始變得漸漸炎熱起來,可安家這情景卻一直未變,跟著不變的,還有他懷中抱著的靈位,雨天,他渾身都沒有一處乾爽,卻將它保護得很好,捂在懷中片刻不松。整整一月,若是阿瑪再不妥協,他真怕他會就這樣死在安家。

    又一天,大雨傾盆。阿瑪任他扶著站在窗前瞧了那身影良久,傍晚時終於歎息妥協,告知了方位。但對遷入皇陵卻隻字不提,依然固守。

    那天的雨大得出奇,打在人身上輕輕的疼。他跟著他們一行人出了城往姐姐的安息之地去,途中默契安靜,沒有任何人說話。

    那是一個很小的山頭,正對著東方,四周風景宜人,寧靜平和。到地方時雨恰好停了,天空灰暗的雲層層厚卷,一陣微風拂過,雲層炸開,金色的陽光傾瀉下來,投在他們身前的小小墳圈上,溫暖宜人。

    魂魄這一刻好像才歸了位,那人不理會眾人的靠著墓碑坐下,忽的笑開。那一笑,當時他不懂,只覺得風華絕代,讓週遭一切都黯然失色。數年後,當他再次來到這裡,望著兩座墳相並相依,才恍然明白。

    那笑,原是因為貼近廝守,不離不棄。換了的新碑上,這樣提著兩行詩: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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