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都市小說 > 溺宮

《》炙仇卷 第38章 夜宴煞 3 文 / 木染

    第38章夜宴煞3

    看著這樣的他,她只覺無比陌生。莫名的就隱隱不安,她茫然到不知該將視線落在哪兒,看向嵐宇時也覺得虛幻,沒有半點真實,好似周圍的一切突然都變了,變得讓她不敢去認。

    這些人原來在她心中都是極致熟悉的。與柯倫,他們有整夜的飲酒暢談。與嵐致,他們有無數日夜的相知相伴。就算是嵐遠……湖邊那一夜的情景也歷歷在目,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呢?

    目光迷惘的一一落在他們身上繼而轉開,她畏冷的朝嵐宇身邊靠近,不由在心中低歎。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他,若哪一日連他都離開了,那自己在這裡還剩下什麼?

    此刻才發現,她至始至終都從未融入過這個時代。這是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熱土,但於她而言,這只是她為愛棲息的一個居所,除了容身再沒有更多的意義。

    「累了?」雖然只是家宴,但心中仍疲於應對。嵐宇低頭輕吻她的額,不想卻觸及一片溫燙,觸感異常。「你在發熱…」

    「帶我一起去。」說她敏感也好,脆弱也罷。她受不了沒有他的日子,那種沒有沉澱感的虛無,從小一直伴隨著她,原來習慣了沒有依戀沒有相伴,現在卻突然間一切都有了。這樣的分離,她沒辦法不恐慌,沒辦法控制思緒,總覺著不久的將來便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難道她都沒發現自己正在生病嗎?懷著身子這樣下去怎麼得了!眉頭緊蹙,他揚手命小梓遞上披風,一邊嚴實的將她裹緊,一邊道:「身上可有哪兒不舒服?頭疼嗎?還是……」

    「報!殿外有一錦城副將求見,說有要事要回稟宇親王。」

    叮噹的鼓樂聲順勢而停,妖嬈的舞女也恭敬的彎身退於一邊。嵐宇不悅的冷顏,早沒了應付這裡的心思,偏偏這時又有正事上門,讓他們離去不得。

    歡愉的氛圍剎那間便沉沒冷凝,嵐致多飲了幾杯頭痛的厲害,視線也總不受管制不時落在堂下相依的兩人身上,胸口壓了一口氣,急欲紓解。「好大的膽子!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麼場合?一個小小的副將就敢冒失覲見?」

    「回皇上,此人說有重要物件呈上,牽扯國本大計,所以奴才才斗膽……」

    「罷了!呈上來罷!」最近兩國密探頻繁走動,錦城位處草原邊界,這等遠征前冒死稟報不定真有重要軍情。

    「喳!」應聲方落,大殿的華麗緞簾便被人從外高高掀起。子漪腦中揣著諸多雜念,頭上昏昏沉沉,本是沒心情管這些雜事,可被這風一打,硬是生生驚起了個冷顫,抬頭望向門處。

    原就滿心不耐,這下看著簾子掀大夜風帶著柳絮捲進殿來,嵐宇就再難壓制心中怒火低吼出聲。「混賬東西!不是有要事稟報?難不成還要我們等著不成!」

    「是是!」進來的是個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他肩上掛著薄薄的灰塵,應聲的時候並未垂頭,而是側顏小心的偷瞥著殿中眾人。

    將者,本應就是最豪爽耿直,若做不到似柯倫那般沉著隱忍,那最起碼也要如嵐遠一般敢於示人。這樣畏首畏尾,尤為招人反感。微蹙了下眉,便收回目光閉眼靠在嵐宇肩上小憩。子漪安靜的置身事外,按理這時她應退下已襯婦人避政的戒言,可手卻不容退縮的被嵐宇緊緊攥著,無奈只能作罷。

    「有何軍情,速速道來。」能引皇兄光火,定是子漪哪裡不好。嵐致端坐高堂凜聲詢問,目光掠過底下那副將的臉,睿智審視。此人若他所記不差應是前段兵變時被貶的嵐軒舊部,不甘發配邊城還在軍中掀起不小的風浪,受了刑才遵從調配。他此時出現,會有什麼要事稟報?

    「是!回稟皇上,末將在錦城抓住一叛逃細作,特斬其首級敬獻,以助遠征軍威!」

    「哦?」眉峰一揚,這倒是難得的好事。嵐致轉頭與台下的幾人交換了眼神,見他們都無異議,便接著命道:「把盒子打開。若此人能影響古覆軍威,朕便用它祭旗!」

    「是!」暗自一笑,眉宇間已擋不住喜氣。副將恭敬地將木盒端至身前半步,頓了頓,才抬手將上面的蓋子緩緩拿下。

    「砰……砰……」一聲巨響,隨即便是鑲金酒壺落在理石青地上不住翻滾的連續碎聲。子漪皺著眉不解的睜眼,可還未來得及看到那盒中容顏,雙眼就猛然被嵐宇抬手擋住。

    「你敢!你竟敢……」

    眼前一片漆黑,可對面嵐遠的怒斥聲卻格外清晰。子漪不安的抬手去拔眼上的遮擋,可某人的手卻磐石般紋絲不動,不論她怎麼使力都是徒勞。短短幾個字投在大殿中卻如猛入靜湖的石子,尖利一聲後便漸漸沉寂,變成了低低的啜泣。她渾身冰涼的凝神聽著,整個殿中一時靜謐得駭人,只有嵐遠那嘶啞壓抑的哭聲陣陣喘喘,鑽進她的耳朵毒蟲般快速侵襲。

    呲……短促的一聲劍鳴,接著無數的溫熱撲面而來,猶如漫天落雨,濺了她滿身滿臉,而那副將求饒的話連一句都未說完便歸於靜寂,再無聲響。後知後覺才發覺那是鮮血,她怔忪著抬手到臉頰邊去摸,卻有隻手先她一步,將那血點拭盡,冰冷溫柔。

    「放手。」聲音冷冷的帶著顫抖,不知是那髒污的血流進了嘴裡還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口中一陣腥甜,熏得她幾欲作嘔。她一遍遍在心底勸慰,不會的,不會是她想得那樣。可嵐遠那逐漸發狂的哭笑聲卻猶如利劍,直插入她內心,將那半點期望斬殺。

    「五哥!五哥啊……若是當日聽我一句,何至今天!何至今天!」

    嗓子一酸,接著便再聽不到任何,四處只有嗡嗡的亂鳴。她垂頭用手指緊把著膝蓋,可身子還是顫抖的厲害,要滑下凳子去。

    「走,咱們回宮。」

    「放手!放手!」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拉他的手,掙不脫便尋著朝他身上打去。她歇斯底里的癲狂廝打,小腹抽搐著隱隱的疼也顧不上去管。

    不躲也不閃,臉上脖頸上就這樣硬挨了好幾下。嵐宇抿唇將她的雙手抑住圈進懷裡,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掌心中的淚涓流彙集,順著縫隙處傾瀉而下,他好似燙著了一般驚愕躲避,剛鬆開半闕又猛然醒神,想重新覆上。

    「別讓我恨你。」離她的眼還有眼睫的距離,他聽到她低聲的這般說,指尖顫了顫,終究再抬不起輕輕落下。

    面前的陰影不在,可卻良久都不敢睜開雙眼。子漪面色蒼白的緊咬著牙,踉蹌了下站起身子,聽著面前有人慢慢走近,在她身前兩步停住。睫毛不住的顫抖,嘗試了兩次才順利睜開。她含淚望著面前滿臉淚痕的嵐遠,想張口問,卻被先一步打斷。「該死的人是你…」明顯的恨意深深的凝在他的雙眸中,她怔怔的望著他,聽著他飄渺嘶啞的話語從遠方傳來,雷聲般轟鳴。

    「該死的人是你!」說著手中的劍顫晃著提起指向她身側的嵐宇,他怪異的笑著,唇角的弧度越大,眼中的恨越是深邃。「還有你……」一轉身,劍氣便橫掃過去直指高台龍椅上的嵐致,他狂笑著不住後退,腳步凌亂的在原地打轉,半響都停不穩。「為何該死的人卻都活著,而最不該死的人卻身首異處?」

    「玄王,你醉了。」靜默了許久才開口,嵐致斂眉望著台下又哭又笑的兄長,不知除了這句還能再說些什麼。

    「是啊…我醉了。這一切都是夢!」啪的一聲手上的劍便失神滑落,他轉頭淚眼凝視側旁冷顏端坐的嵐宇,脆弱而無助。「我們不是兄弟嗎?你還記得嗎?這是你當年你親口說的,我們是兄弟。」再退一步,便整個人翻到坐在地下,他仰頭望著殿頂密密實實的琉璃燈盞,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下輩子,我再不投身皇家,絕不。」鮮血順著他含笑的嘴角滑落,他如斷線木偶一般陡然朝天躺去,一隻手卻緊緊把著殿中的木盒不放,直到指節泛白。

    甩開被人拉著的手繞過案幾來到殿中,子漪生硬的蹲下身去望匣內。方寸大的盒子很擠,他的發亂了,前所未有的狼狽,可表情卻十分安詳,像是睡著了一般,淡然安好。

    「嵐軒……」試探著輕喚了聲,她顫抖的抬起手去幫他整理亂了的發,胸口卻像是有人擂鼓,抽泣聲破碎著張揚。靜靜的沒有也不敢移開雙目,她久久的凝望著他,身上似被利器滑過般疼痛,到處都是,竟分不清是哪裡。

    「子漪!」

    倏地一聲驚呼,她驀然軟身倒在地上,身側的手被下體滲出的血水打濕,滾燙著一片溫暖。那是誰的血?迷濛間她轉頭去望木匣中的他,好似向他詢問。可……那人卻永遠的闔上了雙眸,再不會睜開。

    她好累。緩慢的閉上雙眼,不願再看任何。她聽見嵐宇帶著哭聲的叫喊一遍遍迴響耳邊,可這次卻不想睜開眼睛,真的不想。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