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京惶變3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和事,可子漪卻再怎麼都難找回原來的那種閒適感。
日子一天天的過,她的身子也越發沉重,隨即加重的,還有滿腹心事。
「怎麼又在出神?」特意去偏殿退了朝服才過來,嵐宇遠望著她立在窗口,眼神漫漫的飄向遠處,落在不知名的邊際,引得他隱隱心疼。她是聰慧的,朝堂上的事都瞞不過她去,太后喪期仍在,朝中便議起了古覆國求和之事,首當其衝便把一直被他冷落的古覆公主拉出檯面,大做文章。
聽到聲音回神轉頭,子漪輕輕的低頭微笑,半垂的眸中滿是風華。「出神倒不見得不好,雙身之人切忌多思。」
她覺得自己被困在一座孤島中。子錚如今身為皇宮禁衛統領,他們日日得見,可說話的機會卻不多,再也沒有原來的那種親切單純。阿瑪還是一如既往的忙碌,邊疆欲起戰事,他雖年邁,但糧草操持也不輕鬆,難有機會進宮來看她。而額娘……
想到這兒笑中不禁帶了些苦澀,她緩緩的折過身,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怕那失落洩露,惹他同自己一樣心煩。她是親王妃,阿瑪弟弟又手握兵權,額娘才進宮幾次,前朝就有非議不斷,故只好刻意避諱。
這座宮殿……
無助的仰頭望了望高麗堂皇的殿頂,她回眸對著他一笑,默默在心底暗歎:若是一刻沒有他就會變成囚籠,讓她難有半點歡愉。
無聲的抿了抿唇,她不說他卻都知道。她不喜歡這裡,原來局勢不穩,她為了保護家族不得不硬撐著精神面對,可如今,她什麼都不需要做,整日無事的守著這個空殿,難眠枯燥。再加上,他們剛從宮外回來,那段日子的愜意餘溫仍濃,相比之下,怎能讓人不覺失落?
「咱們出去走走?邊棠園裡,我命人支了鞦韆靶場,可想去瞧瞧?」
身子犯懶,卻還是點頭應下。子漪看著他忙碌的親自為自己找外衣,又吩咐人準備茶點暖爐,眼神卻是不住的尋她,見不得她幫一點忙,怕有閃失。
突然便覺得自己成了他的負累,她倚靠著窗沿沉默,想起今天聽到的那個傳聞,心口更是壓抑的喘息不得。那個女子叫沫苒,身為古覆公主,不知自己命運的隻身來到藺國,成親那夜,她親手將寒毒放進了嵐宇的酒杯,從此便被幽閉冷宮,數十年不得出。若不是那次嵐宇進天牢所以人手調配不足,想來她也是沒機會見她的。
「哎……」低低一歎,她側頭按了按鬢角,立馬額上的手便被人替代,不重不輕的緩緩按著。
「人說歎一口氣會老十年。」冷著臉一本正經的唬她,嵐宇輕按了片刻便從後擁著她,賴在她的肩頭上同望院中寧景。「再歎氣,孩子出生該稱你祖母了!」
嗤的輕笑出聲,子漪不依的打了下他落在自己腰間的手,片刻心靜。「我最近好像越來越多思……」這樣的她連自己都不喜歡,何況是每日繁忙的他。下了朝便要陪在自己身邊,還要不停的想法子逗她開心,避免紛擾,在外還有批不完的奏折,擋不完的壓力流言。那該有多累,她最清楚。
「好事,夫人操心的多,為夫倒清閒。」瞧著門外的人都收拾妥當,他拉著她的手慢慢往邊棠園去,見著宮人也不避諱閃躲,牽著她的手至始至終都緊緊的滿是溫暖。「只是……別讓自己太累,我已有好久不見你真心的笑了。」
這才是他最覺憂心的。
「是嗎?」嘴角動了動,想綻個笑容給他,卻發現無能為力。子漪斂眸靠上他的肩,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啊……」停下步子揉了揉她的眉眼,嵐宇寵溺的淺揚嘴角,似在安慰鬧彆扭的孩子。「來,我抱你。」
猛地提神,下意識就朝身前身後跟著的宮人去望,她彆扭的紅了臉,雖是需要注意的孕婦之身,但哪有這樣幾步路就讓人抱著的道理。再說,這宮廊上來回行走的宮人侍衛不絕,旁的不說,今個兒若真是抱了,用不到明天,消息怕就能傳到皇上耳中去。「不成不成,你瘋了!」
「再看著你這麼無精打采,才是要真瘋了。」身子一彎便高高的將她抱起,他朗笑瞧著她驚嚇抽氣,深怕跌著趕緊用手圈住自己。那窘羞的樣子,愈看愈讓人歡喜。
「還不放我下來!」剛抱起,已有宮人笑著閃避。她燒紅著一張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應聲,手卻是猛的一鬆,嚇得她趕緊圈得又緊了些。嵐宇揚起嘴角抱著她穩步前行,欣然的笑照在暖陽中格外惑人。「抱自己的夫人,怕什麼!」
「……」這次硬是連回嘴的勇氣都沒了,她埋頭躲進他的頸窩中,良久後,淺淺的笑了。
————***————
夜魅如斯。
白天玩得累了,回到殿裡腳就腫的厲害,連鞋都難穿。子漪坐在床上安靜的望著嵐宇給自己洗腳,他的手很大,握著她腳的時候,隱隱有劍繭摩觸,綿綿的絨癢。「我的腳怎麼這般難看……」
腫過後的腳再配上他那截然天成的手,簡直就是明顯的糙石和美玉。她心中有些不憤,跟著腳也往水裡躲了躲。
「可不是。」笑著應和,他撩了些水灑在她的腳腕上,使了些力道反覆的輕按。
「哼……」
不依的一抬,水便四濺著揚了他一身,她瞧著他閃躲皺眉,動作利落的想再補一腳,看他狼狽坐地才算完。可沒想,腳還未抬起便被他雙雙制住,按回了床上。「還敢胡鬧,要是摔著我家丫頭,看我不好好打你的屁股。」
「你敢!」
「為何不敢?別忘了你還欠我一頓,等孩子出生咱們一起算!」
「你!」知道他是玩笑,她蜷起身子蟲子似的縮進床內,把濕漉漉的腳放在他睡的地方一陣亂擦。「今晚不准你上床,到書房睡去!」
「無礙,為夫不怕擠,被褥濕了就和夫人用一處便是。」說著便自顧自的脫鞋上了床,他攏起她的腳放在懷中,稍稍蹙眉。「腳怎麼這麼涼……」
軟軟的腳底貼上他結實的小腹,像是挨上了烙鐵,虛軟著就要融化。子漪紅著臉沒吭聲,腳卻像有了意識,自顧自的又往他懷裡縮了縮。
「聽陸影說手腳冰涼生完孩子會遭罪,總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然,明兒我命人把床榻下引上溫泉水,如何?」到了夜晚,聲音就糯軟著讓人著魔。她轉過身靠進他的懷裡,靜聽著那音色越發覺得像一首情歌,溫暖醉人。
「不礙事,還有你。」
呵呵的沉聲笑,他頷首親了親她的額頭,再不深究。「漪……」他隆眉梳理著她的發,眸中捲起厚重的雲,他沉寂良久後,淡淡道:「我要奪了沫苒的名分。」
身子一僵,知道他會說這件事,可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決定。朝中大臣都紛紛舉薦,為了緩和和古覆國的關係解除沫苒的圈禁,再封以側妃之位。額娘前兩日也進宮來勸她,既然嵐宇心中對她無意,那辟個偏宮給個名分也無妨。畢竟國事為重,若不應下這個條件,兩國怕是又要起戰事,牽連無數百姓無辜送命。
可……他剛才說什麼?要奪去沫苒現有的名分?那豈不是等於休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