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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緣卷 第187章 病纏 2 文 / 木染

    第187章病纏2

    沉心殿

    每每秋節,沉心殿便會陷入莫名的凝滯氛圍,死一般的沉寂。打了幔簾從殿內步出,嵐軒沒有立馬離去,站在殿外望著這滿院合歡出神。還記得自己年少時,曾戀極了這種堅韌頑強的花,見著它們朵朵繽紛的沾滿枝頭,心中被皇阿瑪冷落的痛楚便會消逝一些,不再那麼深刻灼人。如今晃眼十年匆過,院中的合歡愈發蔥鬱了不少,可他卻再沒了那時觀賞的心情,放眼望去,只覺得那是些沒有生命的飾物,沒什麼特別。

    「五哥……」聽聞他被招進宮問話,便趕緊從宮裡趕過來相見。嵐遠近日為了左相之事一直忙碌,適時閒下,不免面帶疲色,少了些精神。「怎麼樣?都說什麼了?」

    淡淡的揚唇,眼神卻依舊清冷,沒有半點溫度。嵐軒抬頭望著陰霾的天際,不知是輕鬆還是嘲諷,唇邊的笑意滿是愴然。「還能說什麼呢?我們能說的話根本少得可憐。」

    念想起高台龍座上那略微佝僂的身影,他凝視著宮闈上端的四方天景,卷卷的烏雲突兀的騰在金黃的琉璃瓦角邊,像只飢餓的獸,好似只稍稍一動,便會將這宮廷整個吞入腹中,冷酷可怖。「碧魯氏一族如何?」

    能避還是不要沾染的好,他提了袍角從階上下來,也不提要去嵐遠宮上,出了沉心殿便直朝宮門而去。

    「雖還未下旨,可聽御前的人說,阿瑪心意已決,應是除了女眷一個不留。」

    「很好……」嵐宇總算還沒叫他失望,整件事未讓他費一兵一卒,便做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既然皇阿瑪聖意已決,我們這些做兒臣的定也要出份力才是。左相手下將領文臣的名單你應有的,明早將它呈給皇阿瑪,左相一黨隕滅,原先那些棋子也都沒了作用,除了反而乾淨。」

    腳步微有一頓,隨即緊了兩步恢復如初。嵐遠沒想到嵐軒會這般決絕的對左相一黨剷除清剿,內心驚駭有之,更多的則是對他君王之氣的臣服。每個皇帝登基,都不可能沒有犧牲,平淡順遂。這時若是婦人之仁,心慈手軟,那坐上皇位後,等著被人摘去腦袋的恐怕就是自己。

    他自認為自己沒這份氣度,左相手下曾有不少人跟著他出生入死,沒有功勞也苦勞可敬。要是讓他來處理此事,斷不會趕盡殺絕,牽連著各姓家族也興衰隕落。但這樣一來,眼下雖可安然度過,將來卻後患難絕,會生出不少事端來。

    「還有皇后那邊。」腳步路過子漪的品歡閣時不知怎的就上了千金,再難保持原有的速度。嵐軒不自覺的側頭往半掩的宮門內瞧,清冷的宮內沒有半個人走動,連樹上的鳥兒都似倦極了一般,叫聲萎靡。「安將軍的軍印無論如何都要尋回。否則即便是皇后死了,這份威脅也會一直照著安家,永無寧靜。」

    「是,我會想辦法。不過……」今早有個守在翠微宮的侍衛來找柯綸問話,子漪雖已找到,翠微宮的宮人也清理了大半,可池恬的屍身至今還停在翠微宮院中未挪,怎麼說生前也是堂堂的格格,軒王府的正福晉。現在落得這般下場,竟一時叫人不知該怎麼處置才對。「池恬的屍身應如何處置?」

    以祖制來,既已入了軒王府,一日不休妻便是要入祖譜,跟著進皇陵的。可死也就罷了,事後還非牽扯出這等事來,五哥心疼子漪更勝過自己,怎麼還能容她?

    默默了良久都未應聲,嵐軒復提了步子從品歡閣門前離開,不知為何,心裡避諱著在她的宮門前提起別的女子。他本海誓山盟過要娶她過門,可最後卻天意弄人,偏偏娶了池恬。這一切發生的那般倉促,他心中雖百萬個不願,可終究所有已成定局,他到底是背叛了她的。

    「罪臣之女,你覺得應如何處置?」池恬那模糊的容顏在腦中好似從來就未清晰過,他微撇著眉頭出聲,厭煩到了極致。「交給嵐宇的人,相信他們會處理的很好。」

    贊同的頷首,好不容易撇清了他們與碧魯氏一族的關係,此時也確實不宜再重捲進去,沾髒了名聲。嵐遠轉身低低的在身後太監耳邊低喃幾句,那人便明瞭的領了命,弓著身子快速跑開。

    「浮宇宮可打聽出什麼消息了?」他心中有千萬個念頭想衝過去親自看看她好不好。可前朝才剛恢復了他的爵位,若是現在和老七衝突,根基未穩,將來的一切都會幻化成影。

    強忍著心中的牽掛,不敢在宮中久留的趕緊避出。嵐軒出了冬芷門便翻身上馬,粗糙發亮的鞭子已攥在手中,卻是一直未揮出,等著嵐遠回話。

    「好像情況很糟……」浮宇宮人個個嘴都很緊,若不是他的人時刻在暗處聽著院中的動靜,想必現在還不會有一點消息傳出。

    「什麼叫好像?」右手的韁繩一緊,胯下的烈馬立刻不安的前後踱起步來。

    「呈息只見到不少血水端進端出,按理嵐宇不會受傷。那傷的人便……」只能是子漪了。後半句囫圇在嗓中沒有道出,嵐遠見馬上之人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變得蒼白異常,哪裡還敢將心中猜測繼續說下去。

    「叫人繼續守著,一有消息,立馬傳到我府上來。」她若不在,他爭這一切還有何意義?

    琥珀色的眼霎時染上慟意,他不再多留的揚鞭離去,踢踏的馬蹄砸在青灰色的宮磚上,節奏規整而悠長。嵐遠怔怔的立在原地望著他走遠直至消失,原還有些自責在心底蠢動,這方看來,只覺得無比慶幸。

    子漪瘋了。從浮宇宮中雖打聽不出什麼,可翠微宮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即便嵐宇再怎麼遮掩,總還是有了端倪露出。待在那樣的地方一整夜,即便是那些宮人猜錯,她的情況想必也不會比這更好了。

    「讓嵐宇一人疼痛就夠了,你知道又能如何呢?」喃喃的盯著空曠寂靜的宮廊自言自語,他幽幽的長歎一聲,良久後才滿面悵然的離開。

    ————***————

    轟隆的雷聲一下大過了一下震在深宮的天際,攜著刺眼的青藍閃電,恐怖裂紋般愈展愈深,直欲要劈到地上。

    浮宇宮中殿門緊閉,整個大殿空落著沒有留一人,似死城一般壓抑靜默。

    不多會兒,烏雲便再承不住重量滴答的落下雨來。泛白的青磚上先是小小的一點點綻花,接著便揚起泥土的清香,統一混合起來,連片的聒噪不斷。

    嵐宇坐在床榻邊的鞋階上出神,視線透過面前半掩的窗戶遠遠的投進雨幕中,深的望不見底,只有陰暗的幽藍隱隱晃動。

    子漪的病沒人能治。蒼瑾和陸影都過了脈,卻都說是心病,無藥可醫。他想把宮中所有的太醫都找來,如果不夠,他還想把全藺國的大夫都找來。她的容貌一同往昔清麗驚人,熟睡的樣子也和平常一樣,安靜的像隻貓咪,讓他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這樣的她,怎麼可能無藥可醫?可……

    頹敗的閉上雙眼朝後仰下,躺在床邊的木稜上沉默。他屏息聽著她的心跳聲,咚咚咚咚,融入夜色中,格外的令人心安和穩。

    他不想從任何人口中聽到她瘋了這樣的字眼!她明明看起來那般美好,他們怎能用那麼卑劣的字眼來形容她!他不允許!即使她真的不會好,他也不願承認是瘋病。她只是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只要他耐心的在她身邊陪著,她總會好的……

    一抹銀線映著閃電的驚光匆匆掠進鬢間,嵐宇重歎了聲抬起手臂將整個臉掩埋其中,從未有過的無助感緊壓著從四面八方湧來,撕扯著他的身體,沒有片刻歇止。

    「既然有第一次,便絕對會接二連三。她處在那樣的環境中時間太長,又沒有了斷自己的方法,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可那種驚懼感卻一直留在她心裡。所以……只要尋到機會,她便會試圖自輕。」

    「自輕……」蒼瑾的話一遍遍在耳邊迴響,他略帶著鼻音低低重複,像是不明白這兩字的意思。若是可以,他寧可自己目不識丁,根本不懂得它們的意思。

    所謂自輕,是不是代表著某天早上醒來,他會睡在滿是她鮮血的榻上,只因他不注意的睡了一會兒,她便像落花一般無聲逝去,再也醒不過來。

    所謂自輕,是不是代表著她會比自己早去,不用他再用那齷齪的心思千方百計留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自也不會在乎生氣,可以毫不留戀牽掛的選擇拋棄他。

    「不能這樣……」繫著包紮緞子的手微微顫抖,他喘息困難的不住輕咳,驚慌失措。「不睡就是了!」

    立馬瞪大眼睛轉身緊瞧著她,他雙眼通紅的連闔眼都不敢,明明兩天不眠不休,意識已經開始暈眩,卻執著的不動不挪,一直守在床前不懈怠分毫。

    「……」忽的不安翻身,子漪夢中仍在那幽閉的環境中出聲不得。猛地睜開雙眼挺身坐起,她驚恐的四處打量半晌,無意間碰觸到嵐宇那驚喜的目光,立馬恐懼的縮緊身子,迅速向床內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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