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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緣卷 第178章 狩獵 2 文 / 木染

    第178章狩獵2

    靜寧宮出,天色已進正午,心思沉重自沒了閒散之悠。子漪順著宮廊慢慢踱步,心中裝著太后方纔的話,還有嵐宇的零散些事,哪裡還有看園子的心情。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懷仁宮門前,她望著高懸瑰麗的牌匾,目光隨著那皆由金粉鋪墊的滄瀾字理移動,晌久後,不由情悲,再瞻望已是沒了原番心境。「小梓,事情可都安排妥當了?」

    之所以置身事外才能清醒明瞭的通觀全局,她垂頭拉了拉肩上的披肩,卻覺得寒風簌簌,再好再厚的衣物都遮擋不住。

    小梓穩妥的點頭應下,在宮中帷幄這些年,太多的忌諱規矩已似烙印刻在了心尖,想忘也是忘不了的。「格格吩咐之事皆已妥當,只等收網之日臨近。」

    「收網麼?」從沒在腦海裡閃過這個詞眼,子漪錯過懷仁宮宮門不再逗留,腳步遲疑著漫無目的的走,卻是不知應走去哪裡。這宮中,四處看來,角角寂寞如墳,每個宮闈看起來都沒甚差別。雖提了不同的字,可細究起來,不過是為了個吉利順口,有誰真正在意過用意真摯與否?

    「原來你們都這麼叫……」每次收網都連帶著不少性命凋零隕落,她生性遲柔,沒那麼多宮廷中的隱狠決絕,如今看來倒成了弊端,被人留心利用了。

    「格格明天只需等在浮宇宮中聽消息就是了,小梓自會安排好一切。」沒覺得有何不妥,彷彿他人的死亡只如季節更替般正常,不牽動任何。小梓抬手招呼步輦跟上,不明白身前之人的憂愁,更不明白生死之意到底牽連著什麼。

    腳步躊躇著稍稍停頓,子漪垂頭淺抿嘴角,眉眼間的愁思未去,眼中也沉痛漣漣。「若是事成,左相一族算是斃了。」

    小梓一笑,滿心爽快。「怎麼說不是呢!若說起淵源也是早積下的,這回牽扯了皇嗣,皇上再心軟,也是不會留情了。」

    「是啊……」這一音拖得很長,她不再多走的上了步輦歇著。眼瞧秋風愈緊辰光頹敗,宮中夏景已逝,秋色卓勝。不由心歎輝煌瞬折,朝夕替變。「希望以後都能太平……」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著他人傾,她沉眸掩著眼睫,神動間,只覺得疲憊悵然,窒悶莫名。今日借了她之手除去左相,誰又能想,安家不會是下一個盛極衰敗的典例?她一人之身牽扯安家上百條人命,若不步步為營,又怎能周全?

    額娘,子錚……我終是走上不歸路了。

    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清醒自己的立場,她犀利了眉眼直望向前,輾轉的宮路無休,同沒有休止的,是她不斷瘋長的堅韌之心,無人能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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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微宮

    生性怕熱,所以雖節季已到了深秋,宮中殿門依舊敞著,只懸了重簾隔擋潮氣兒。芙蓉半依在貴妃椅上支頭假寐,原是等著底下的人回來覆命,不想卻真的迷著了過去,斷斷續續夢生前眷。

    那一年春雨如注,她初進宮來拜見姨母。沾了雨水的石子路極難走,她攜著隨身丫鬟挑挑揀揀走了半晌還是離姨母宮邸甚遠。「念荷,這方走下去,什麼時辰才能到啊?」滿心的埋怨,她伸出手到傘外探天,淅瀝的小雨濕潤潤的打在肌上,冰涼清洌,雖不大卻留戀不絕,沒有要停的樣子。

    「小姐莫急,奴婢已經命人去喚了輦來,雖然不合規矩,可想來您是貴妃的家眷,應該也不會礙事。」

    眉頭八字型的攏著,芙蓉不喜那沉悶的玩意兒,可也著實天公不美,穿著這麻煩的宮鞋走路,累死個人。「姑姑,您可知道稍近些的偏路?」不願放棄的追著領路的姑姑詢問,她心中打著小算盤,反正是在宮外生活習慣了的,也不必在乎這些煩人的禮節。若是有近的路,她攜了念荷脫鞋一路跑過去就是,這樣一來既不用坐輦,還能走得順暢,當真是上好的法子。

    「有是有的,不過要經過皇子們的學堂,怕有所驚擾。」端莊的嬤嬤停了步子回身,瞧著身後這小姐笑靨如花,和當年初進宮廷的貴妃娘娘一個模樣,見了就討人喜歡。

    「哦?可是這邊?」身側兩條岔路,她沒露意圖的隨意指了一條,滿眼好奇。

    「不是,是另外一邊。走片刻就能見著攬月湖,再一直走便能到娘娘的宮門了。」

    「這樣啊……」暗給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她從袖中拿了絲帕出來拭汗,細弱皓月的手腕皎皎的泛著白皙,襯著桃粉色的絲帕越發可人。「那還請嬤嬤先走一步通報姨母一聲,芙蓉在這裡稍稍歇歇,等步輦過來再跟了過去。」

    「這……」

    滿臉為難,心底卻也不想隨著她立在雨地裡等。領路的嬤嬤一時難拿注意,立在原地半晌未動。芙蓉親熱的上前扶了她的手,知道她怕什麼,趕緊寬慰道:「不礙的,若是姨母問起,芙蓉自會說去的。」

    這方才鬆了口氣先行離開。嬤嬤長年宮鞋在腳,即便遇上了這樣的雨天仍然利落步緊,沒到喘息功夫就抹過了轉角,再不見身影。

    唇角笑花一綻,隨即不顧身邊侍女阻攔,脫鞋拎擺便高舉著傘向那小路跑去。芙蓉腳上清涼涼的入心,耳邊自己的鬢上的流蘇珠墜和著傘頂的細密雨聲織連一氣,聲色旁錯,竟是比那上好的絲竹都來得悅耳。

    「快些跟上。」跑了一段見身後的念荷被落了段距離,她嗔怪著輕笑,一手撐著傘嬌靠於肩,一手拎著花屐扶著腰間,對著念荷那狼狽的樣子,眉眼如月。「你這丫頭,平時瘋鬧起來那般厲害,怎麼這才跑了兩步竟連髮髻都散開了?」

    「小姐,您也不等等小荷……」

    叮噹清脆,傘沿上的銀鈴綹子不住作響,她無意的單手轉著,聽著那聲音越來越密,心中輕快,也不禁灌入了眸中。「這不已停下等你了?快些快些,若不一會兒姨母要著急了!」

    「是……這不就……呵!那是誰?竟敢……」剛跑得近了便瞧見芙蓉後面立著人,念荷心下大駭著趕緊加快步子想替芙蓉遮掩露著的腳踝,無奈距離還有一段,儘管已經快些,還是立馬不及。

    芙蓉聽著喊聲也是驚出了一聲冷汗,她不敢回身,慌張間低著頭就想把鞋穿上,無奈越是著急越是難穿。

    「別急…當心摔著。」聲音中含著笑,一聽便知道是個年輕男子。

    芙蓉臉上鮮紅似血,心中大罵那人無禮,卻又沒看清身份不敢貿然出聲,只能在心底憋著火氣只等看清了來人再發作。好容易穿上鞋又用裙擺擋住了依舊坦露的腳踝,她深吸了口氣憤憤轉身,傘沿雨滴飛轉間,假山湖水相錯成畫。畫中,一年輕男子淺笑雅立,身著深藍龍團凌雲便服,頭戴深銀寶冠,長身卓挺,神采熠熠,容貌出奇的俊秀,只簡瞧了一眼,便讓她再難移開視線。

    他是她見過最俊朗的男子……心中的怒氣瞬間隨著流雲飄走,她癡癡的望著他緩緩靠近自己,不逼也忘了閃躲,直能聽著腔子裡那響雷般的心跳聲怦怦仿要從口中跳出。

    「娘娘…娘娘?」

    夢過心醒。迷濛睜眼見光,只覺得恍惚不知何處。芙蓉臉色清冷著怔了半響才回過神來,見著面前眼露膽怯的宮人,唯諾的彎身候著,身上被汗水浸濕的內衫似鬼魅般緊把在背,寒意森森。

    「怎麼?」眸色深沉,已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夢見過那天。她沉靜的抬手撫了撫眉角,不巧正觸到眼角那微陷的溝壑,不禁越發心涼。

    「沉婉回來了,事情辦得順利,娘娘是否要親自問問?」

    「喚進來吧!」輕歎一聲,已是將那旖旎之夢從腦中拋了個乾淨,她望著這深寂冷凝的繁華宮殿,原心中有再多迷戀不捨,終是在這轉眼間忘了個乾淨。

    他們都變了……也老了……

    轉動著指尖的寶石玳瑁暗悵,她見被傳之人已躬身進殿,立馬換了副面孔,氣勢如虹。

    「事情都順利?」免了禮便冷問出聲,她抬手拿了桌上玉輪在臉邊輕滾,彷彿只有聽著那玉輪轉動的吱嘎聲,才能緩解方纔的悲慟。

    「回娘娘,都成了。這是那奴才揣著的書信,奴婢趁機調換了出來,絕不會被發現。」說著就從袖中掏出封信函遞上,跪著的女子沒露臉,卻透著股說不出的熟悉。

    「那便好。」命人接了遞上,手中展開。一見是左相字跡,眉宇立馬攏起。她抿著唇耐性看下,信函雖短,但卻點明了許多隱秘,甚至有些她都不曾聽聞。結尾處還有對古覆國要臣的交心之語,字裡行間,都顯示他們交情匪淺,絕不是一兩日的情義。

    啪的一聲將狠狠將信紙闔上,扭曲攥進掌心。她見著面前火盆猩紅,抬手便想將它焚燬了事,可回頭一細想,既然她斷下了這一封,難免就有別的還被子漪攥在手上,如若是那樣就當真不好了。

    「傳信出去,讓左相明個兒下朝後務必來翠微宮一趟。」

    細細將信箋收好,預備明天給左相過目再做計較。她疲憊的打發了宮人退下,再闔眸已是沒了半點睡意,只能守著空落的大殿出神,獨自等待燭滅,等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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