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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緣卷 第174章 織網 1 文 / 木染

    第174章織網1

    院中落花徐徐,風揚片刻後,方磚上的各式顏色愈是更加鮮亮。好不容易打發了那人走才將半溫的菊花清荷茶端進屋來,小梓見子漪安靜的依在桌邊臨字,暗自舒了口氣,心念著終是先把這關瞞了過去。「格格還不歇著麼?」

    眼看她都在桌邊立了一天,用過的紙張也堆積著聳了老高。小梓彎著腰把茶盞無聲放在她手邊,屏息細探,凌亂散著的宣黃紙張上,全無連接的一些單字細密緊湊的排挨著,從今早的只有形似幾個時辰將練下來,已略帶了些左相之神韻,有了可以假亂真的樣子。「想不到格格還會這手呢!當真讓奴才敬佩。」

    指尖的筆腰微微一頓,隨即手下的字帖便壞了不得不重寫。子漪情緒不高的鬆了鬆腕子坐下飲茶,視線透過半開的紙窗打到了院中,冷瑟蒼華。「模字最要不得的便是有了自己的筆感,我從小便不怎麼沾書法之物,原還潛著性子想練出自己的段數來,如今看來,倒是不用了。」

    太有特色個性的東西必然引人注目,到不如閒散自在,得以周全。

    「小九回來了麼?」心口彷彿吊著盞滿是燭油的燈盞,吱嘎懸晃著良久不停。她稍抿了口茶潤喉,衝進鼻息的清蓮香氣不由讓她想起了方才院中那抹粉紅。頓時,再沒了淺飲的半點興致,她撇著眉任心中那燈盞搖擺不定,點點滴滴將滾燙的蠟油潑在自己心上,卻無力的沒有半點法子擱置。

    心裡也是擔心安家的狀況,可無奈身份敏感,有些消息又必須近御前才能打聽得到,所以只能派小九謹慎著去。小梓拿著剪子上前斷了閃爍不停的略長燭心,口氣低沉:「還沒呢!想是也少不得和那些人糾纏,才回來的晚些。不過竹霧帶了消息回來,今早安將軍還如往般上朝,並無不妥。」

    輕聲一歎,終是稍有心安。子漪斂眉拿了手邊的幾張字帖細細比對,用硃砂圈出不同之處,再提筆已是一一糾正,處處越發精細。「天牢那邊又如何?」若是她能趕在後天前練成,勢必能予以左相重重一擊,到那時,嵐宇之冤不但能洗清,想必皇后也不敢再聲勢奪人,會對她有所忌憚。

    「竹霧已打點好一切,只等二更一過侍衛交替之時,便能潛入。」

    「好。讓星宿去左相府走一趟,最好能尋些真憑實據出來,若是沒有……」入秋後屋內便生起了火盆,猩紅的火炭皆是上好的銀裝,點在屋中不但沒有半絲熏人之氣,還隱隱有香氛繚繞,沁人心脾。子漪深深的吸了口氣,頓覺神思清明了些許,再出聲,言語中已多了些凌厲。「便從十六王爺那尋些由頭,對應著給我細細的埋。記著……」也不知自己壓的心思到底對不對,她聽著盆中炭火不時有驚爆之聲浮出,眉心一跳,已是冒險決定。

    「在碧熹宮給我好好下功夫,越是塵年的越是好,最保險的便是讓左相府有佐證能連上……」

    「格格!」正言著,門外小九的聲音便傳來。握著筆的手微微一怔,隨即趕緊將筆撂下,她喚了聲進來便不再提方纔之事,小梓心中聽明了一半,卻不懂格格為何突然提起已逝羽妃的宮圈,可既然吩咐了定是有她的安排,他也信任的不再細問,彎身告了命便出門去吩咐運作。

    「怎麼樣?」從桌後出來步履有些匆忙,連帶著將桌角的手爐帶到地上也沒在意。子漪緊眉撣了撣裙擺的浮灰,怕引了火起,復又趕忙端起桌上的茶湯墊到落地的炭火上才作罷。「可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小九滿臉浮汗的小跑著從殿外進來,正撞見地上的銀炭青煙直冒,遇著了水滋滋得響個不停。緊遞給小桃一個眼神便拉著子漪躲到了一邊,他不敢耽擱的收了氣喘出聲,嗓間跑的火辣辣疼也不顧得。「聽皇上身前的紫若姑姑說,皇上今個下朝後便一直在沉心殿的書房看折子。中間不知是閱著了誰的折子,砸了茶盞不說連帶著折子都一併從窗戶扔了出來。奴才後又找了撿折子的人打聽,好不容易找著個能識得字的問了問,說那折子好像是彈劾安將軍斂權,幫著九爺和上將軍建功立業之類的。其中細節也沒敢看得太清楚,不過折子不少,想是佐證也多得很。」

    臉色一白,身子已是有些不穩的趕緊就著身邊的扶椅坐下。子漪眼睛微紅的盯著腳邊的火盆出神,心跳怦怦的如同擂鼓一般。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樣!嵐宇這邊事情剛起,安家立馬也跟著受牽連,這般聽小九說來,他們不但放不過安家,連遠在池洲的嵐致和子錚都難逃干係,當真是陰狠毒辣到了極致,做得這般決絕。「還有麼?可知道皇上當時發火的表情如何?」

    為難的抿了抿唇,小九過著腦中搜刮來的消息,想了半天才緩緩應聲:「聽舒公公說,皇上摔茶盞前氣生了句『放肆』,卻是不知對誰說的。奴才無用,也不認得幾個得臉的姑姑掌勢,實在有負格格所托。」

    「哎……哪能怨得著你呢?」歎罷便抬手將小九扶起,她就著盆上的熱壺倒了杯茶遞給他,見他跑得滿臉風塵的樣兒,不由動容。「咱們原也不總在皇上面前走動,如今能知道這些已是奢侈了。你不說我也知曉,白眼定沒少吃,好在還沒著什麼皮肉之苦,我也就安心了。」

    心中急念被他這麼一說反而平靜了不少,子漪細嗅著空中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氛勁兒,手中的帕子揉了又揉,緊得變成了麻繩復又打開,慢慢重新捲過。

    「小桃……」無聲良久後突然出聲,唬得靜守在一邊的小桃小九驚了一跳,趕緊挨過來聽吩。

    終於覺出是哪裡不對,她沉著眉頭緩了兩步來到炭盆前,用手扇了扇。頓時一股清冽的香氣便毫無遮擋的衝入鼻息,原不這麼近聞還不覺著,如此一動,香味聚集,聞起來格外濃重。

    「這炭是從內務上領的麼?」

    以為小姐是喜歡這香的味道,小桃剛收拾完地上灰敗的炭火順手就添了個新手爐,這時終於有機會遞上,邊系爐套的錦緞綹子邊答:「是啊…聽說這炭金貴的很,後宮中有的也沒幾人。本七爺不喜歡有香氣的東西,小梓公公也從不費心去領。可這回小姐進了浮宇宮,他著想的周到,特地去內務上要了兩回才得來兩筐呢!」

    「哦?」端了手爐放在鼻息前細細聞,瞬時那股子幽香便透過厚緞爐套生過出來。上好的醉蓮花粉,再加上醫用的佛手做襯,真真是將最後那味藥藏得結實。「宮中可還有誰有?能知道麼?」

    聽子漪這般一說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小九趕緊兩步上前將火盆移遠了些,才低聲道:「這也不難,梓公公去問問也就有了。」

    「嗯。阿瑪長年征戰沙場,每每秋末身上舊傷就會反覆,看這天兒又涼了不少,想是處理朝政會身心不足。也不知七爺手邊還有沒有可替之人,分些瑣事過去也是好的。」漫不經心的將手爐交到他手中,子漪蔑了眼門邊的火盆復重回桌前提筆。「去吧,小桃留下伺候。小九也累了,好生休息一晚,明個出宮去探探,你也好久沒和家中通信兒了吧!」

    「是!」掀了門簾便叫了門口的兩人將炭盆收了出去,小九復請了個跪安便消失在簾後。小桃依著子漪的吩咐開窗透風,侍奉研磨,心中藏著問,可看小姐寫的認真也沒再張口,安靜的陪在一邊直到夜深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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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子漪去過後,天牢把守越發精細認真。竹霧一身墨黑,隱在暗處足足兩個時辰才逮著了機會進去。

    暗在守衛的茶盅裡下了迷藥,他伏在樑上靜等著他們睡熟才翻身落地。不敢耽擱的趕緊隱了呼吸一間間牢房尋過去,他人在獄間行走卻是沒有絲毫聲音,若是半夜有人夢醒迷看,怕也只當是不乾淨的影子半夜作祟,不會多想。

    「爺……」半盞茶的功夫才找到嵐宇所在,他隔著實木獄欄擔憂的朝裡望。左右數十步寬的牢房中,所需所用一應俱全,除了有些陰冷潮濕外,到還算乾淨整潔。

    「來了?」身在牢中,卻全然沒有想有關朝政的半點事。嵐宇懶懶的翻身坐起,身上依舊是那天出浮宇宮時穿的袍子,雖已出了不少褶皺,穿在他身上卻沒有絲毫邋遢不潔,風姿如昔。「她還好麼?」

    蕩在心底的思念猶如蜘網交疊錯亂,凝成了張強韌的蒲圓,密密實實將整顆心裹得結實。他沒有回身的盯著鐵窗外的半懸月出神,暗自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這樣的時候,他想見她卻見不得,身在牢獄中反而能壓得住貪念,對她來說也是好的。

    不忍的瞥眉,眼見獄中的英挺男子被半室盈盈月光侵襲,神色寥落凋敝。竹霧緊了緊手中的劍柄,既心疼又惱怒,一時五味陳雜,難辨真意。「在牢中的人是爺,她自是沒什麼不好。」

    話中不禁帶了些情緒,他隱在黑暗中靜靜的跪著,墨色的眼眸熠熠奪目,連這牢中灰敗也遮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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