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左相1
也就是兩句不著邊的口頭話,怎麼就生生帶出股耐尋味的柔情勁兒來。按著門帳的手僵硬著一頓,嵐宇後知後覺的回神,耳邊,那好似他人的聲音不斷環繞屋中,四面八方反射歸還。
臉際一熱,他有些窘迫的瞧了眼身前的女子,他們的距離挨得極近,她發上的花露香氣不斷順著幔帳透出的微風徘徊自己身側,宛如驚雷般,渾身的血氣兒一下便順著腳底衝向頭頂,他深吸了口氣,趕忙退後一步將距離拉開,這會兒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不再憋悶的難受。「你……」
她發覺了麼?
微窘的理了理袍子的衣襟,深怕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被人聽見。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背影,一時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怎生好像都不對。
暗笑著垂頭,肩膀也微微顫動。子漪向來心細,定是早聽出了他那兩句話中的呵護。本也是害羞的,可誰想他比自己還臉皮薄,她倒不好再表現什麼了。
彎著嘴角緩緩踱到窗前,她抬手將窗架抬的更高了些,精美的雕花窗紙外,滿地的金黃閃晃晃的璀璨一片,屋簷上斷斷續續的水滴聲依舊未停,帶著濃濃的潮氣兒彰顯秋色,美得猶如畫中景致,點點處處都值得細細考究。
「停了就好。明兒就是中秋了,聽小桃說今天是極熱鬧的,咱們再去別的街上溜溜可好?」
「還咳嗽麼?」瞥了眉跟過來將窗子闔小了些,嵐宇抬手撫上她的脖頸,拇指輕輕的觸在喉嚨的部位,接著道:「說句話,我幫你瞧瞧。」
「……」霎那間覺得呼吸都不會了,子漪怔忪的微愣出神,脖頸間他冰涼的手指如同地底深層上湧的清泉,澆灌上心頭,滿懷清洌。「你這是做什麼?」她可就是大夫,怎麼還需要他來瞧呢?
手指微使內力便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喉部的震動。嵐宇微微瞥了眉頭收手,像個嚴厲的長輩,神色認真:「喉嚨還腫著,再要出門肯定好的愈發慢了。今兒還是在家歇著吧。」
還未從方纔的觸動中緩過神來便聽見這掃興的話,子漪不滿的稍皺眉頭,紅唇也微微翹起。「怎麼就腫了?」
「還不承認?你的氣息我再熟悉不過,內力一動便知。現在又親自確認過,定不會錯的。」不容商量的手一揮便把窗戶關了個嚴實,嵐宇不再看她的轉身回到案幾前,被她那水盈盈的眼神氤氳的瞅著,他恐怕一刻都支撐不到便心軟了。
獨自氣悶的愣在原地,子漪轉身瞧了瞧那闔死的窗戶,這下別說是秋景了,連半點通活氣兒都聞不到了。他怎麼能說不讓出門就不讓出門,雖然這是他的宅子,可她現在還不是他的福晉,他怎麼能這麼霸道!
「我回屋子去了……」這方走不成,她自有辦法用別的方法出去。臉上悶悶的不太好,她兩步來到門前喚了小九過來,也不瞧身後的人一眼,披了圍領就想出門。
「生氣了?」趕緊過來攔人,嵐宇死擋在門前就是耍賴不讓開,某人也拿他沒轍,只好垂著頭悶不吭聲。
本來就比她高許多,這會兒她一埋頭更是連臉都瞧不著了,滿眼都是黑漆漆的長髮。嵐宇輕歎了聲朝她近了一步,想出聲安慰兩句。誰想她竟也不示弱,他近一步,她便後退一步,來來回回半天,兩人間的距離還是那兩步余,半點都沒縮短。「真這麼想去?」
一把將人拉近身前固著不讓再退,他從沒見過她鬧性子,本以為她對什麼都淡淡的,沒什麼小女兒家的脾氣。如今看來,越是平時不顯露,發作起來越是厲害。
「……」仍舊不出聲,子漪盯著他那繡紋繁複的暗色長靴,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在鬧什麼。原先別人一直說她性格有缺陷,她自身也覺得自己缺乏很多情緒,像沒有生命的木偶,枯燥乏味。現在細想才隱約明白,原來不是自己短缺,而是一直沒有人啟發她,教授她這麼許多。
「好,去就去吧!」什麼都沒她不理自己來得可怕。嵐宇無奈的挑起她的下巴,上了手在她臉頰上揉了兩揉,這才把她冷固的表情柔化了不少。「若是晚上發熱,我可不管你!」
嘴上說著發狠的話,手上卻沒閒著幫她把圍領緊了緊,子漪乖巧的任他照顧,視線凝在他臉上久久無法移開。「為何對我這麼好?」她又固執又不好相處,別說現在,就說在風化開明的現代,也不讓人喜歡,不容易與人親近。
打結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如常的接續完成。嵐宇含笑掠了掠她的眼睫,見她可愛貓兒似的瞇了眸子,這才答道:「誰知道?怕是上輩子欠你什麼。」
依舊是他那慣有的吊兒郎當,卻莫名讓子漪倍感溫暖。她淺笑的任他牽著,聽著他不放心的安排這兒囑咐那兒,突然便覺得,這樣也挺好。她已經獨自一人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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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暇幾日,皇城中有名的吃食和景致他都帶著她走得差不多了,唯獨今個兒要去的這條街。聽星宿說,這條街是皇城中有名的消遣之地,不但有全藺國最紅火的酒樓,連青樓賭坊也是名號響亮,全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離得越近,鼓瑟聲戲曲兒聲越發清明,子漪披了厚厚的毛氈披肩,襯著同色的狐皮圍領,沒走幾步便熱得滿身是汗,臉頰粉噗噗透紅。「到了麼?」
「快了……」白色的狐皮圍領襯著她的臉色越發迷人清亮,嵐宇有些不是滋味的幫她把領子往上拉了拉,心中懊惱。怎麼就幫她選了這件披肩出門呢?好好的把她那兒冰冷的氣質掩了起來,變得越發想讓人親近了。「這街可不比咱們那天去的長街,人多氣兒雜,你可千萬別走開,知道麼?」這麼耀眼的容貌想不被人注意也難,可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怕是會生出不小的事端。
「嗯。」以為他只是擔心自己走失,找不著回家的路。子漪沒太在意的點頭,墊腳一望,路頭的轉彎處,半彎湖水盈盈的泛著橘光,不時有帶著紗帳的搖船打擺浮過,風動間,滿是香氛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