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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緣卷 第81章 辭別 3 文 / 木染

    第81章辭別3

    指隙往來,幽靜橫儒。夜已深沉,連帳的營地片片的燈火暗淡,逐漸只剩下星點微光,聊以慰藉。子漪不覺間眉頭輕撇,手中猶豫的執著棋子半天未落,外人看來,似是靜心沉思,可對面耐心等候的男子卻暗自瞭然,她心中有諸多不安諸多噪雜,神思怕是早已倦怠飛馳,難以落定。一如他初次體味佈局收網之苦……

    「莫急。」眸中銀輝般潤澤的光芒脈脈流淌,嵐宇若有似無的揚了揚嘴角,修長剔透的手指將她剛要落下的棋子攔住,子漪回神抬眸,巧被他那半垂的沉穩之姿怔惑,相觸的手輕輕一顫,愈發侷促開。

    「既然已精心佈置,為何現在又匆匆收尾?」

    戲謔的定眸凝視燭火中清秀異常的女子,他自然地接過她手中之子,未多思量便決然的參差棋中放下,起落間,方還混沌雜亂的棋局已成合圍之勢,子漪所執的白色雖數量不敵他,卻角落橫豎皆佔了先機,只等甕中擒獲。

    「……」微楞了片刻,隨即明白他話中深意,子漪黯然的低頭,恰好帳中燭花炫目驚蟄,引得陰暗盡逝,頓時澄明一片。「她是你妹妹,為何你能如此淡薄。最起碼,狼群之禍她支開了嵐致,且算顧念了血脈之情。()」

    「血脈?呵……」毫不遮掩眼中的寒光,嵐宇嘲諷著揚眉,一抬手便捨棄了大片棋子,硬生生的親手毀了自己半壁江山,以求絕地逢生。若不是這局牽連的幾人皆身份特殊,想必她巴不得除了嵐致後快。

    「在宮中那方寸大的格田之地,金盞琉璃、寶玉華服,你所能想到的,我都能得到。除了一樣……」

    從未聽過他如此認真的口氣,子漪不自覺調起視線向對面望去。嵐宇面無表情的仔細端詳著棋局,帳頂,絲絲頑皮的微風不斷細瑣傾貫,揚起他墨色涓瀑般的長髮,幽藍如漫夜海洋。

    「……真情。」一如你對嵐軒的猶豫徘徊,嵐致對你的難以割捨,終究而言,只能算是情淺眷顧,難抵一個真字。冷冷的從棋盤上收回目光,審視著透進子漪的水眸,嵐宇邪魅的淺笑,心中卻像是有千萬軍馬馳騁而過,雖已儘是焦土,但仍舊隱隱的生出些疼意來。

    她會選誰?是那個她用命求回的男人,還是嵐致……和他。

    不知怎會這般自然地將自己也算入其中,他有些煩躁的端起茶盞小酌,卻不想長袖帶倒了燭台,轟然聲響,緊接著黑暗便席捲而至。

    「若是提及情字,誰能控制心怎生變化……」

    正準備張口喚了帳外的人進來掌燈,幽幽的女聲便如自喃般響起。嵐宇微微一愣,耳邊的聲響隨著視覺的失去顯得愈發輕靈悠長。

    「心裡想了便不顧一切的去做,即使知道會萬劫不復,還是義無返顧,這怕便是宮中難成真情之故!」羈絆太多,顧慮太多,哪裡還有破釜沉舟的那種膽氣?仗著光線莫測辨不出神色,子漪毫不隱藏的在唇邊綻開一抹苦澀的笑花,卻是不知,咫尺對岸,有個男子因她那寥寥數語,心馳神蕩,良久難以平復。

    啪!滾燙的燭油昏暗中不知從哪裡蔓延到了桌邊,毫無預計的落在微怔的男子手上,隨即快速凝結,鮮紅褪盡,迷濛泛白。嵐宇絲毫未覺的任由它在手上扎根綻花,灼熱的溫度似乎通過手背直達心底,火引般迅速蔓延。

    她……急急的換了口氣,還是無法壓抑住心中翻湧的潮緒,他默默的低頭,想轉化注意不再執著視線,可漫無目的的在黑暗中遊蕩了幾圈,目光仍舊忍不住落在了微暗月光中的女子身上。

    第一個。她是第一個和自己想法一樣的人。年幼時他問過額娘,額娘只是無奈的歎氣,而後絕望的等候。成人後他問過阿媽,他只是不作聲的斂眸,好似裡面承載了數不清的執著痛楚,而如今……

    當他已經快要放棄自己堅持的信念時,她只是淡掃蛾眉,短短兩句,盡然直達彼岸,助他脫離了無望苦海。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

    沉思的擰眉,連帳外異樣的嘈雜也未聽進心裡。嵐宇怔怔的抬手,想將面前女子的臉頰收進手中,好確定他此時真的身在現實,而不是夢境。未想只差分毫便觸及的當口,帳簾卻猛地被人從外面掀開,緊接著刺目的燈光和嘈雜聲也跟著闖入。

    「小姐!出大事了……」

    「哦?」有了光這才見到身前棋盤的狼藉,子漪垂下眸子,凝神靜氣的緩緩將燭台扶起,心中卻是緊繃似弦,分秒鐘便可能傾覆坍塌。

    「渾氏的大王子闖進了雲織格格的寢帳,現在外面亂成了一團,大家都圍著去了皇帳呢!」

    一不留神,燭心處殘存的蠟油便沾上了手指,她如觸電般猛地一怔,下一刻燭台便順勢懸空下墜。

    「祝賀你!」有些惋惜的藉著昏暗收手,恰巧將下落的燭台接住扶穩。嵐宇似是早就料到了這般情景,語氣泰然的恭賀,視線卻是一點未落的將子漪眼中匆匆閃逝的痛楚收容。

    「睡吧!熬到現在,應是累極了。」做到這步已實屬不易,善後就交由他來做吧。那些情景,對她來說還是太殘忍了些。

    「嗯……」好似瞬間便睏倦到睜眼都乏而無力,子漪順從的點了點頭,頭一次在他面前這般乖巧。傀儡般任由他抱了自己走到屏風後的軟榻,她畏縮著朝被褥中躲了躲,彷彿抱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拽著絲被不松。心中沒有興奮,亦沒有快然,有的,只是無盡的空虛漂泊,連魂魄似都沒有了半點重量。

    結束了……疲憊的闔上雙眸,似是歷經了萬重苦難,終於塵埃落定。子漪滿腦空白的放緩呼吸,數日來一直積壓心口的雜亂思緒猶如待拆危樓,輕觸過後,剎那間煙滅灰飛,冷意森森。

    無聲的站在榻前良久,直到那蜷縮的小人兒呼吸均勻才輕歎著俯下身子,替她理好糾結混亂的長髮。

    嵐宇小心的半蹲著,手指修長卻稍顯笨拙的點點將發間的小結解開,自己都未發覺,他此時的目光是多麼溫柔,似盛著耗不盡的疼惜。

    「竹霧,去準備一下,我要去老頭那裡。」小心的降低音量對屏風外等候的竹霧吩咐,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子漪不安的睡顏半響,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終是決定了什麼似的轉身離去。

    黑夜已悄悄過了近半,可死寂般沉睡的營地卻反常的亮如白晝。子漪這一夜睡的極不踏實,後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聽小桃說起那個禁忌的夜晚,不由慶幸嵐宇的體貼。那種場面,怕是見過一次,便會成為夢魘,終生驅散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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