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辭別2
「賜予安佳氏一族?確定?」執著黑潤棋子的手稍稍一頓,隨即眸色魅惑的淺揚嘴角,不動聲色。嵐宇專注的望著面前儼然已成僵局的棋盤,猶豫了半晌,視線一轉,竟起死回生般尋著了缺口。
「確定。」簡短利落的回答,竹霧恭敬的低著頭,一身的黑衣好似連表情也凍結了般,冰冷凝固。
「老頭倒是瞭解我的性子,看來已察覺了我不在宮中。」
「屬下該死!」未將消息封閉完絕,可能一個不留心就會害得主子身首異處。竹霧輕瞥眉頭,暗自思量到底是哪裡出了破綻。
「不怪你。他都成了精了,怕是沒發現動向,只大概一猜便知道我現在身在何處。所以……」啪的輕落下一枚白子,碰觸到同為玉製的棋盤上,錚錚有聲。嵐宇慵懶的單手支頭,墨色的垂發牽繞著落在案几上,如雪原奇葩,惑目誘人。「今晚要去會會他了。」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沒有異議的應聲,竹霧領了命小步後退著出帳,還未來得及吩咐部署,不遠處便晃悠著飄來兩盞燈火,幾個身影逐漸的由遠及近,漸漸的模糊消散,輪廓可見。
「格格吉祥。」有些詫異的用餘光遠望會場那頭,依然是燈火如晝,歡歌笑語不斷。沒料想到她會這麼早回來,竹霧有些不放心的緊眸,手一抬,身後已然有人領了命,瞬間蒸發似的消失了蹤影。()
「免了,起來回話。」折騰了整晚,早已微露疲態,子漪只覺得額角有根脈緊拉著崩崩直跳,卻是道不出是哪裡不適。
「有件事要交給你去做。」聲音輕飄著靠近竹霧身側,她小聲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便轉身步進帳去,本還想著這漫長的夜晚該如何熬過,誰想一掀門簾,已有位爺替她找好了歸處。
「你倒是好雅興。」眾皇家現還在那邊強撐著笑顏吃酒談笑,他到落得清閒,獨自酌酒對弈。
「嗯……」如貓兒似的散漫斜了斜眸子,身旁紅燭中跳動的火光便靈動的入了眼,瞬時繁星四落。「無趣的緊。」方纔還津津有味的歡快異常,只眨眼的功夫便覺得乏味陳腐。嵐宇鬆散的朝後一揚,側躺下身,眼睛微瞇著忽閃忽閃,滿是無辜。
「做什麼這般瞧我?」心中暗暗驚歎於這男子精緻妖嬈的清顏,子漪有些侷促的轉開視線,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無端的暗淡粗糙了不少。
一個男子,生的這般美艷做甚?有些懊惱的輕揚眉角,她漫步到塌邊為自己斟了杯酒,剛端近鼻息,一股潤神清肺的梅花香氣便隱隱浮動開來,衝撞著籠罩了全身。
「喝了我的酒,總不能白白就過。今夜還長,不如咱們尋些有趣的事情做做?」
手一顫,杯中的酒水便晶瑩著傾斜出來,覆了滿手。子漪彆扭的擰眉,剛抿進口中的酒水吐也不是咽更不是。他住在她的大帳中也有些時日了,原先她也思量過是否妥當,可後來想起她那晚把過的脈色,心又被沉沉的放進了肚子裡。可……
忽然就覺得腳底長了灼人的荊棘,只有離這床榻上的妖孽遠些才能淋漓解脫。她故作鎮定的緩緩將口中的酒嚥下,面色看起來是再淡然不過,可耳垂卻不管不顧的洩漏了心思。
「甚好。我也好久沒動過棋盤了,陌生的很。」言下之意,兩人端坐案幾兩端,君子之交下下棋即可,其他想都不要想。
「嗯…以我們之間的關係,只下棋為免生疏。」眸中揶揄之色一閃而過,嵐宇難得迅速的一把將子漪拉過攏於身下,頓時兩人的呼吸便相觸交纏,近到溫潤拂面。
「你……」緊繃著身子不敢隨意妄動,子漪驚詫的微撇眉頭,一抬眼正撞上他那深潭雙眸,純淨的深藍,猶如浩瀚的晴朗夜空,璀璨著令人屏息。可裡面沒有絲毫情/欲,只有絲似有似無的莫名意味無聲流淌。
「噓…」他從未見過她溫柔如水的模樣,每次不是爭鋒相對,便是淡漠睿智,猛的這般貼近看她,微染赧色的小巧耳垂,閃動驚措的如水雙眸,無疑,她是美麗的。不是那種見過便只覺得驚為天人的美,卻能在不經意一瞥之後讓人輾轉難測。
那個人也是發現了這一點麼?玩笑的心情頓時冷然熄滅,嵐宇無聲攥緊手邊的絲緞榻布,眼簾張闔之間,已染上了股不易察覺的不耐煩躁。
「還記得我說過的,你和他還有一年的時間。」淡漠的翻身躺在子漪身側,無形中,方纔那股溫存的氛圍蕩然遠去。面色蒼白的男子忽感疲憊的闔上雙眸,胸口微薄的浮動若不是近在身側,根本感覺不到生命的存在。
子漪猛的一怔,一時心中道不出是什麼滋味,複雜的只覺得焦躁莫名。本以為那天恍惚聽見的話只是自己的幻覺,現在看來,它再真實不過,卻不知是試探還是放任。
「好好珍惜這一年的時間,趁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一年後,若大婚禮成,你便只能是我博絡氏.嵐宇的妻,直到我死,都不會改變。」
平淡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波瀾,卻生生令子漪背脊泛冷,虛浮著滲出汗意來。她錯愕的轉頭,想從他臉上尋找些蛛絲馬跡,哪怕是分毫的測探也好,最起碼能分辨這話中有幾分真意。可是沒有……他只是安靜地閉著眼,神色寧和,猶如一個熟睡中的孩童。
你到底在想什麼?
眼神灼灼的在身側男子面上流連,子漪默默的在心底詢問,隱隱的覺得那妖冶面容下,藏著太多她不能觸碰也無法觸碰到的傷疤,層層疊疊,還未痊癒便又生新傷,已經見不到原來完本的模樣。
「還滿意麼?」
「嗯?」那麼久不動也不出聲,以她對他的淺顯瞭解,他應該早昏昏欲睡了才對。怎麼……
「感覺你看得專注認真,所以就好好的躺著讓你看個仔細。如何?」吊兒郎當的側支著頭起身,他邪魅的淺笑,眼眸狡黠的可愛瞇著。「對你將來的夫君可滿意?」
「無聊!」臉際微微發燙,子漪利落的翻身坐起,熟料披散的長髮不知何時被他壓在臂膀之下,這猛的一起,只覺得天旋地轉,頭皮被拉扯著火辣辣的疼。
「這般著急是做什麼?」微微惱火的緊眉,嵐宇趕忙將床榻旁忍著疼,無聲紅了眼眶的女子拉近身側坐下,冰涼僵硬的手指反常溫柔的緩緩撫上痛處輕輕揉按,直到灼熱感消減全無才輕歎著停下。
「罷了罷了,有一個竹霧便已多餘,如今怎麼又多出你這麼個不解風情的丫頭,攪得我睡意全無。」好似子漪是個不受教的玩略學生,讓身為老師的他費盡了心思學業仍沒有精進。嵐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完全把自己方纔的任性妄為忽視遺忘。「還是下棋吧!跟你這樣的木頭性子怕是也生不出什麼趣事兒來……」彷彿自己做了多大的妥協讓步,他一副寬容謙和神色,明明坐在雜亂的棋盤之前,卻主子似的待著不動,只等她過來收拾分類。
無語的瞪視了懶洋坐等的男子半晌,子漪心中感歎此人功力深厚,臉皮已達到水火不侵的地步。卻是未覺,被他這生一鬧,方才歸帳時的不安疲憊隱匿著漸漸消散,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