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鐲琴2
是夜,子漪輾轉了幾次才朦朧睡著,耳邊今夜窗外的風聲顯得尤為淒厲,直到夢中還若有似無的陣陣氾濫。
啪,忽然一滴粘稠的液體落在了她平躺的臉上,她猛的驚醒坐起身子,臉頰上的液體就這麼順著弧度緩緩的從臉畔滑落,滴在手上。不解的低頭查看,可殿內並未掌燈看不真切。她把手伸出放在有月光映襯的地方細細一探,一個如梅花般的血點就這麼突兀的綻在眼前。
皓腕猛猛一震,耳邊咻咻的風聲忽然變成無數的細碎低泣。她受驚的抬頭,突然,床前密密麻麻的站了好些人,她下意識的向床內縮了縮,臉上露出了些驚懼。因為那人群中,幾天前已經凌遲而死的春柳正冷笑的看著她,臉上甚至還帶著她氣急扇的巴掌印。
全身開始止不住的戰抖,子漪用手捂著耳朵,不想讓那些近似於絕望的尖叫聲鑽入,可它們卻像是食木的白蟻,聲聲都直鑽心裡,冷透骨髓。鮮血不知怎麼就染滿了她的雙手,她被身邊濃重的血腥氣嗆得睜不開眼睛,張大了嘴巴想尖叫卻是叫不出聲。
片片的碎肉和血束不斷高濺到她身上,她驚惶的擺動身體想要閃躲,卻發現自己原來就是執著刮刀那人,泛著藍光的刀刃陰森森的在夜裡不斷閃耀,順著刀起刀落,那些污穢的肉末就這麼如雨般襲來,遮天蔽日怎麼都閃不開。
「啊……」全身濕透的坐起身子大喊,子漪從夢中醒來,朦朧的眼中,首先添入的便是滿室盈盈的月光,寬闊的殿內空蕩蕩的,窗外的風不知在何時也早已經停了,週遭靜的沒有半點聲響。
濕粘的汗水順著兩鬢不斷在下巴處彙集而後落在被上,碎花朵朵。她冷的身子不斷打抖,無論怎麼用力的抱著自己好像都無法暖和起來。隔著朦朧的紙窗,一個人影端著燭火匆匆的向自己的屋子走來,子漪受驚的像陰暗處躲了躲,深怕又接上方纔的夢魘。
吱嘎一聲,隨著那人推門的幅度,溫潤的燭光漸漸將室內的冰冷驅逐,橘黃的光束片片的擴展,緩緩將床上之人席捲。看到來人是小桃,子漪總算是舒了口氣,心中的恐懼也隨之淡化了些。怔忪的抬起雙手放在自己眼前,她看著稍稍泛紅的燭火隨著她微顫的抖動不斷在上面留下斑駁的影子,好像那影子就是鮮血一般,方纔那種蝕骨的冷意又點點的從週遭蔓延上來,瞬間將她淹沒。
「小姐,您怎麼了?」把燭火安置好便趕忙擰了個帕子過來,小桃見子漪的臉色蒼白,眼中的恐懼還未散盡,盡連她好像都能感受得到。
「幾更了?」不想再回想起方纔的一絲半點,子漪幾乎是搶過小桃手上的帕子猛的敷在臉上,那冰涼的觸感,頓時就將心中那丁點的虛夢感掃了個乾淨,使她重回現實。
「三更了……」滿臉疑惑的來到桌前想倒杯熱茶給子漪,小桃拿起的水壺還未放下,便聽見門口一陣騷亂,緊接著小九的聲音就響在門外。
「主子,您沒事吧……」
聽聲音院中像是突然來了許多人,子漪驚疑的拿下臉上的帕子,和同樣不解的小桃交替了個眼神,隨即自己利落的穿上外袍,命了小桃去開門。
難道是她剛才的尖叫聲驚了巡視的侍衛?心緒不寧的快速轉著腦子,子漪穿上鞋剛來到桌前,小九就帶著外面的寒氣小跑進門來。
「主子,門外軒王府的人擺了車架,讓您趕緊去五爺府上走一趟,琴側妃怕是不行了,現在只用人參掉著氣呢!」
身子一顫,手邊方才小桃擺的茶杯便被碰落在地下打了個粉碎,子漪本來意識還不是很清醒,可聽了小九的話,那詭異的夢立馬在腦中消失殆盡。
「小九,去把我櫃中的那個褐色的匣子取來。小桃,快侍奉我穿衣。」面色凝重的趕緊收拾準備,子漪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已坐上軒王府的轎子,顛簸著快速朝宮外而去。
黑夜中的皇宮靜謐的猶如一座巨大的墳塋,子漪一隻手緊緊的攥著轎中的扶手,深怕一個不注意被它飛快的抖動給揚了出去,另一隻手則一刻不松的握著方才小九找出來的褐色木匣,掌心源源不斷滲出的冷汗漸漸將匣面潤濕,現出一道道黑色的紋路。
「來人吶……」艱難的空出手來將轎簾半掀,子漪對著外面高喊一句,立馬就有一個統領似的人物,落下馬速與她並行。
「格格有何吩咐?」其實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何這時要請她去府上,嵐軒的貼身侍衛玄奕客氣的問道,眼神中卻滿是審視。
「你家福晉服人參有多久了?」人參掉命實則都是古人的說法,人參乃是靈物,可以一時增添精力讓鐲琴不至於昏厥,但絕不是保命之根本。若是服的久了,恐怕她的轎子還未進得王爺府,這一大一小兩條人命就已經不保了。
「回格格,屬下是在福晉服過人參後才出的府,現在算起來大概有一個時辰了吧!」
眉頭一聽便皺著再未放鬆,子漪不耐的喝停了轎子,快步從裡面出來。空氣中不知何時瀰漫起點點的潮氣,腳步還未落穩,漆黑如墨的天空變淅淅瀝瀝的滴起雨來,眨眼的功夫就連成一片,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格格,您這是……」眼中的微微騰起怒氣,玄奕早就聽說了這女子的種種惡行,就連宮中幾天前的慘事也是由她掀起。這下子府中福晉的性命危在旦夕,她又要生什麼事端?難不成要賞雨?
口氣不自覺便帶了些嚴厲,玄奕翻身下馬,攔著子漪出轎的步子,緊聲道:「咱們耽誤不得,格格還是快上轎吧!」
「你也知道耽誤不得?這轎子若是再坐上一個時辰,怕是去了也徒勞。」視線順著接人的隊伍前後打量了一圈,發現只有面前這個男子騎了戰場上也能用的烈馬,沒有絲毫猶豫的,她快步來到那馬跟前,命道:「你騎馬帶我,這樣能節省時間。」
「這……」
「猶豫什麼?」不悅的迅速打斷,聲音雖不大卻震得在場之人皆是一愣,生生被這幾字之間的氣勢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