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再說下去,5%都沒有了……還哪裡來的50%?」宮允修終於忍不住開口,他是非要將人的信心打擊全無才肯罷休嗎?
現場又是一片靜寂,過了良久,院長戰戰兢兢拿著手術知情同意書,望著籐野他們小心開口:「那麼……各位……你們,誰簽字?」
誰都沒有說話,誰都簽不下這個字,這是關乎於老大生命的,能夠醒便好,不管怎樣,到底是醒來了,可是,不能排除……那50%——直接死在手術台上……
「給我吧……我是他妻子……」
一直坐於邊上沉默不語的雪落,突然間開口。
所有的人都望向她,小巧瘦弱的臉上,有著一種義無返顧的決心,弱小的身體,此時卻是變得高大起來。
院長忙將知情同意書推向她。
「嫂子……」
「嫂子……」
看到雪落拿過筆,籐野他們忙叫道。
雪落頓了下,卻仍然下了筆,一筆一畫,寫得如此認真,好像只有這樣,才會讓他留在人世。
*****************************************************************************************這些天,雪落都好積極,積極配合醫生治療自己的傷勢,積極吃籐野他們送來的營養食品,哪怕吃到吐,吐光了再吃。
蒼穆的手術經歷了整整二十三個小時才出來,手術是成功的,但是,一個星期了,他仍然如先前一樣,昏睡不醒。
籐野幫著料理了伊向天的後事,還有天道幫中的東方,司徒與尉遲被抓了起來,一個月後判刑。
天道幫至此,全部解散。
籐野在整理伊向天名下的所有的財產時,卻發現是少得可憐,誰能想像這樣一個在江湖上叱詫風雲幾十載的人物,到了最後,銀行中的存款只有幾十美元?
他查了好久,都沒有查出他名下財產的去向。
直到去牢裡看望司徒,他才說出:天哥名下所有的財產,已全部轉至歐陽小姐名下……他說過,他這輩子,只有她這麼一個親人……
司徒得知伊向天已死去的消息,說到此,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可見,他和伊向天的感情有多深。
「你有沒有怪他這麼做?」籐野問他。
司徒很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當時伊向天沒有選擇這樣,或許他們也有機會逃脫出去,再如果,伊向天在蒼穆的安排下遠走高飛,那麼,他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但是。
「不會!」司徒搖搖頭,開口,「我的命,就是天哥給的,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他開口,我便能以命相抵……要不是他在前一晚,要我們一定活下去,哪怕是坐牢,也要活下去,我想,這會兒,你也見不到我了……」
「自殺,從來不是一個英雄漢子所為!」籐野望著他說道。
司徒笑笑:「謝謝你來看我!也謝謝你,替我們料理天哥與天道幫所有兄弟的後事……」
「我們是一家人……司徒……還有尉遲……我們帝集團的大門,將永遠為你們敞開著……」籐野也笑,望著面前鬍子邋遢的男人,酸澀的笑容,卻也是如此可愛。
司徒沒再說話,只是對著他微頷首,轉身進了裡面。
伊向天的屍體是採用火化的形式。
參加葬禮的人並不多,和之前桑德斯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生前是如此風光的一個人,死後,卻並沒有多少人來送葬。
雪落很平靜,一直守在靈柩邊上,沒有掉過一滴淚。
彷彿她這輩子所有的淚滴,早已在這兩天流盡。
直到……殯儀館人員推著伊向天的屍體進去時,雪落才像是突然間醒轉過來,一下子朝著屍體衝去。
籐野與宮允修慌忙將她攥住,而她也終於哭喊了出來,聲嘶力竭,驚天動地,那聲音,不管誰聽到了,都會覺得悲傷。
她哭得那麼用力,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卻沒有掉下一滴淚。
只是一個勁掙扎著,想要去攥那靈柩,無奈卻只攥到了靈柩的邊邊,看著那裡的自動門開啟後又重重關上,然後視頻中出現工人推著靈柩朝著火化池走去。
只是瞬間,只是瞬間……那畫面上出現一團火焰,一切,歸於平靜。
一個人的一生,就這樣,消失在火焰中。
雪落望著那暗掉的視頻,一下子暈了過去。
醒來的後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只是很配合他們,輸液,換藥,做康復鍛煉,每天做完了自己的事,就去陪著蒼穆。
替他擦洗,為他按摩,醫院有專門的特護,可是,她不願意別人動手,一件事一件事,非要自己來。
醫生說,如果能和病人多聊聊天,多講講以前的事,或許也有助於病人清醒,可是那麼長時間,雪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
醫生的話,她不是沒有聽到,但她仍然不說一句話。
籐野和宮允修,還有帝集團其它的成員,每天都輪流過來陪伴,然後說一些公司的事,一些以前的事,只是,情況絲毫不見得有
有所好轉。
雪落端了清洗過的溫水出來時,籐野叫住了她。
「嫂子……」
她轉身望,眼裡有著疑惑,須臾,又出現擔憂,他知道,她是生怕老大又出現了什麼狀況。
「別擔心,不是老大……」他上前去,接過她手裡的臉盆,走向衛生間。
出來時,雪落又在為蒼穆按摩。
小手攥著他的大掌,然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輕輕揉捏。
他站在一邊看,躊躇了良久,才輕聲開口:「醫生說……老大正在漸漸恢復中……但是,醫生介意,還是讓我們多和他說說話,講講以前的事,一些能刺激他思想的事……或許他會恢復得更快,醒得也更快……」
雪落攥著他的手頓了下,仍然沒有說一句話,繼續又按摩,按摩完,起身拿起一邊的熱水瓶出去。
籐野忙跟在她身後:「雪落……你為什麼不和老大說話呢?」
前面的人倏然停住,轉過身,望著他,又轉頭望了邊上的桌子,找到了筆和紙。
籐野看到她在紙上寫著: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被這幾個字,驚地瞬間僵在那裡。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話。
是那天,哭喊地太厲害了?所以喉嚨受損了?還是……
籐野有些亂,更一臉驚慌地望著她:「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喉嚨啞了?所以說不出話了?」
雪落倒並沒有像他這樣著急,好似自己早已知道這結果,所以一點也不擔憂一樣。
她試圖想要講出聲,但到了最後,只有難聽地咿咿呀呀兩句,然後,她又轉身寫下。
「我怕聲音太難聽,會嚇著他,他就再也不肯醒來了……」
籐野瞬間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心裡難過地無以復加。
看了醫生,說是聲帶嚴重受損,還是有可能用聲過度的緣故,醫生給雪落配了藥,並叮囑,至少一個月不能說話,其實,現在的情況下,她也開不了口。
如果能開口,她又怎麼捨得不和老大講話?什麼會嚇著他,怕他再也不肯醒來,那都只是她的借口而已。
第三個星期的時候,蒼穆居然真的有了動靜。
所有的腦科專家又都從各國趕過來,為他做檢查複診。
很是奇怪,頭皮外的傷口癒合好了,但腦內受損的腦組織仍然沒有恢復,他卻居然奇跡般的醒來了。
那一天,陽光明媚,春暖花開,雪落激動地都不知該如何表達,他在沉寂了一個多月後,終於有了反應。
只不過,她仍然講不出話,她不能在他睜眼時,深情叫他一聲穆,只能在一邊含淚笑著。
「老大……」
「老大……你醒了?」
籐野,宮允修,魅影,風影,鬼影,還有容浩恩,遲御,孟紹南,司任等等,所有的人都圍成一圈,望著床上的男子。
沒有一點點的精力,就連手都沒有力氣抬一下,他只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好久好久,一直睡到天昏地暗。
四周圍,有好多的人在叫著他,他睜眼,一片漆黑,於是閉眼,又睜開。
「老大,你可把我們急死了……」
他能聽出,這是宮允修的聲音,他微露笑,轉頭望向床邊。
仍然一片漆黑。
他試著動了下嗓子,好久沒有說過話,嗓子都像是陌生了,他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乾澀。
「雪落……」
立即,有冰涼的小手握住他的,他下意識得望向握住他手的那一邊,還是看不清楚。
「為什麼要關燈呢?為什麼……不讓我看到你們?」他開口,「籐野……宮允修……把燈開了……」
所有的人都怔在那裡,不再開口說句話,就連雪落,也呆在那裡,握著他的手,更為冰涼。
蒼穆突然間也閉了嘴,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整間病房內,一片寂靜,都能聽到各自的呼吸心跳聲,那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