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國去省廳參加一個重要會議,還沒有回來,只在電話裡面匆匆囑咐了蘇易幾句。
大廳裡只有技術科幾個同事在。劉傑在給幾個同事發喜帖,神思幽暗表情落寞,「可惜,熊熊不能參加我的婚禮了啊,簡直是新的一年最遺憾沒有之一的事情。」
「你是想讓蘇易出席呢,還是幻想她能出演你夢幻婚禮的女主啊?」有個埋頭工作的同事從大堆點位表裡面抬起頭,抓住不放,立刻過來打趣。
「就是,傑仔,你這話中有話啊,讓嫂子聽見,非跟你急不可。」
話音落下時,卻沒有往日的哄笑,大家想念起長期無法歸隊的蘇易,都有些難過。
劉傑也沒有回應開玩笑的人,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機,翻出相冊裡面的一張小熊笑得快要露出扁桃體的照片。
那時候的蘇易,神氣地穿著新發的警服,剛剛來到中心報道,先脆生生地跟大家介紹自己,最後又跟看起來最親切的劉傑靦腆請求,「幫我拍張照片好嗎?今天是我第一天工作呢,我要把穿警服的照發給媽媽看!」
轉眼間那只跟在張新國身後的十萬個為什麼小熊,已經成了技術科的骨幹吉祥物,每次立功、出糗、住院、受處分,都讓大家跟著或悲或喜。
劉傑抱著蘇易的照片感慨人生,冷不防蘇易從他身後冒出來,瞅瞅他手機裡青春稚嫩的自己,「嗯嗯,這張真的很好,我要在淺淺書桌上擺一張。」
「哎呦屁熊,你丫想死哥們了啊!」
大家輪胳膊挽袖子,七嘴八舌鬧哄哄剛要圍上來,大廳的磨砂玻璃們吱呀一聲推開,孫雪紅著眼睛怒沖沖跟著主任走進來。
「蘇易把自己的工作都整理一下,交給孫雪。劉傑開車帶著她去幾個新建的點看看,實地操作一下。」
劉傑老大不願意,死活求了蘇易代勞。孫雪見自己的抗議被無視,更加惱恨,氣哼哼坐上小熊的車。「看什麼看,開你的車啊!」
蘇易沒有說話,穩穩地發動車子,從手邊的紙抽裡面抽了幾張遞過去。
孫雪撇過頭,愣愣地接過來,語氣不再衝動,開始轉為自怨自艾,「我在刑偵的政辦室當科長當得好好的,當初真是瞎了眼,非要調到這個破部門來!我回去就去跟局長反應,馬上回去!」
公安是你家買賣啊,這樣任性!
蘇易心裡翻著白眼,硬著頭皮,開始有感情地背誦方淺羽教的台詞,「呃,那個,孫指導員。其實我們這個新部門,除了有很多領導職務空缺,比較吸引人之外,還有很多好的地方。」
孫雪被她說的臉一紅,停止抽噎,默默聽小熊講完。
「你看現在智慧城市建設進行得這麼熱烈,咱們當警察的也得與時俱進,靠著這些科技手段高效有力地守衛著大家,這份成就感,憋在機關裡面搞字的人是沒法領悟的呢。」
「這邊新街小學的報警設備,救了三個被拐賣的小學生。人販子帶著娃娃們緊跑慢跑,東躲**,走了五條街還是被我們的智能跟蹤系統截獲。不得不在四個警務站聯手發起的閃電追緝下束手就擒。」
蘇易晃晃腦袋,「那時候你還沒來報道。孩子們的家長去了中心好幾次。到今天其中一個孩子還經常給我師傅寫信,長大了要跟我們並肩作戰呢。這座城市裡面有我們需要守護的人,為了愛去工作,真的很享受呢。孫指導你怎麼又哭了……」
幾個重點防控區的設備轉下來,孫雪已經完全脫離了焦躁的情緒,在小熊耐心的指點下,熟悉設備的參數和功能,嘗試基本的排障操作。
方淺羽正在陪著齊妙挑選結婚照攝影的創意,齊妙心情大好地來回指點,惹得學霸方笑著拍她,「挑這些讓吳景來就好啊,為什麼非要叫我。」
「唉,人家是可憐你啊。呆毛熊沒時間陪你,我就勉為其難為美女增加生活趣味啊。淺淺,像你這麼有智慧的高端美女,居然在眾多追求者之中挑了這麼一個慫蛋,說真的,簡直跌破我的眼鏡。」
「眼鏡壞了就去再配一副,不要賴在我家小慫蛋身上。」方淺羽啜著咖啡,一臉雲淡風輕。
此時她的手機鈴響,恰巧收到蘇小熊發來的消息,一個巨大的豎起大拇指的圖片,後面跟著一個吐舌頭的鬼臉。
蘇易帶著孫雪轉完了兩個所得機房。趁著她專心看後台配置的時候,掃一眼女神的回復。
萬能小百科淺:工作時間玩手機,今晚蘇警官請睡沙發吧(吳老師交代的,剝奪上訴權利).
……
在方淺羽氣定神閒的回擊下,方錚連續的阻撓都沒有奏效,心情異常沮喪,只好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來緩解挫敗感。
幾個新開發的項目需要他主抓,一連幾天都要會見重要的企業負責人,其中最重的,就屬蘇戰了。
「方書記,久違了啊,有沒有想念老戰友?」蘇戰手裡轉著蘇小熊給買的健身球,一秒都捨不得放下。
方錚白了他一眼,一點也不掩蓋自己對蘇戰的敵視和厭惡:有其父必有其女,表情怎麼看怎麼欠揍!
「真不知道你得意什麼,臭瘸子,我家淺兒比起你家那蠢頭蠢腦笨熊,不知道強多少倍。」
來之前吳老師囑咐了要淡定,蘇戰雖然氣的腦門上青筋蹦起來多高,但還是強壓怒火,手裡把健身球轉的啪啪響:
「領導你說話別這麼沖嘛,這次政府要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新建
建天網工程,服務群眾、打擊犯罪,我們盛景算是是最有實力的承建單位,孫沛耕手底下好幾個項目都給我們做了,嘿嘿,倒是全仰仗您家的千金呦。」
蘇戰一口氣說的陰陽怪氣,心說你敢詆毀我的小熊寶貝,那我就氣死你!
方老頭果然不理智了,伸出食指指著蘇戰直哆嗦:「當初多少青年才俊愛慕吳敉,你這個臭瘸子就仗著自己在前線戰鬥負傷致殘,裝可憐打動吳老師!這麼多年,我都替你羞恥!」
「才不是!這麼多年我才知道,吳敉當年是真的喜歡我才嫁給我的!」蘇戰咬著後槽牙說出這番話,臉上卻沒什麼表情,「我當初聽了你這番挑唆的鬼話,一味顧著自卑,才會帶著景兒落荒而逃,苦了我家小熊寶貝這麼多年。我犯下的過錯我會彌補,但是你也別想完全脫離干係!」
方錚被蘇戰的氣勢嚇住,有些愣了。
「丁萬山已經快被許醫生玩死了呢,我不是威脅你呦,要是你再敢濫用手裡的權利跟我的小熊寶貝過不去,我就把你當年做過的那些齷齪事情擺出來,你就是下一個小丁。」
……
銀山所的正式民警只有兩個,所長,以及所長夫人。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妻所。
吳老師對於基層缺人手的事情是道聽途說,但是這裡的情況比她和蘇易想像得都要誇張。
所長兼警長兼警員兼內勤兼戶籍兼治安兼廚子,所長夫人兼保潔兼接警兼其它一切。
蘇易在所長夫人的陪同下用時三分鐘參觀完了新單位,包括屋後所長大人和蘇自己種植的一小片菜地,最近的集市也得翻山越嶺而去,買菜的時間會耽誤工作。
小熊選了一間老鼠最少的提訊室,支了張床,改建成自己的宿舍,之後連著很多天,都沒機會回去睡過。
臨近的村子裡面有連續的盜竊案發生,蘇易仔細挑了偵查位置,自己出錢為村民安裝了報警裝置,還親自去蹲坑守候。
等到抓獲嫌疑人,破獲案件,小熊才帶著一身的泥土,倒在自己的小窩裡面,睡得人事不知。
當然如果她有知覺,是決不允許自己酣睡那麼久的,就得方淺羽在她身側的木頭椅子上,連著看完了兩本超厚的理論專著。
書裡面什麼都有,只是沒有寫,自己為什麼會愛上笨笨的小熊同學,這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麼呢?
就在前一天的早晨,學霸陪著要冷言和小來到市局的出入境管理處辦理出國手續。在蘇易的懇切請求下,許烈幫忙牽線,讓冷言聯繫了國外知名的專家,幫助小治療聽力障礙。
由於身體殘疾,沒有出過遠門的小有些緊張,怯怯地跟在冷言身後,一項項按照提示辦理著手續。
週末來辦證的人多,冷言回頭體貼地拉起小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拍拍。
小還沒來得及展露感激的微笑,就被身後一個衝動的穿著貂皮的女人猛地撞上,被冷言眼疾手快抱她在懷裡,才免於摔倒,可惜臉卻紅成一個柿子,怎麼也白不回來。
貂皮她急著到辦證窗口去,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不禮貌行為,從包裡掏出幾張紙拍在大理石檯面上,對著裡面辦證的女民警嚷嚷,「我臨時有事不能出國了,你把這個辦理的費用退給我,快點!」
「小姐,按照規定您的情況是已經辦理成功,手續費是不能退還的,請您諒解。」
這樣的窗口單位要求很嚴格,領導各處搜羅來溫柔有耐心的小女警投入崗位,性格越包子越好,現在人們火氣大,對民警的服務態度那是大家來找茬般的挑剔。
「你這什麼態度,這你說了能算嗎,找你領導來!不退錢,小心我投訴你!現在電視台不就喜歡報道你們這些人刁難老百姓嗎?我給你舉報上去,不怕你不出名!」
櫃檯裡的小姑娘頓時慌了,苦著小臉擺手,好言好語地解釋規定,還要拿出自己兜裡的錢補給貂皮,息事寧人。
方淺羽不顧小的阻攔,直接走上前,「要找她領導嗎?來你跟我來,我認識她的領導,直接帶你去辦公室。」
小拽著冷言的衣角,緊張地等著學霸方領著貂皮上樓去,冷言倒是十分淡然,對著窗口裡面驚訝的美女民警微笑,「輪到我們了嗎?」
……
三年後。
蘇易枕著方淺羽的大腿翻了個身,眼睛倏然睜大,「那問題怎麼解決的,你把貂皮姐姐暴打了一頓嗎?」
方淺羽雙手扯住小熊的招風大耳朵,裝作生氣地來回搖晃「怎麼可能呢,當然是論點論據論證講事實擺道理附加談談人生了!唉,我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笨蛋……」
蘇易的大耳朵變得紅彤彤熱乎乎,讓她舒服得懶洋洋,瞇起眼,「有位偉人說過,有些智者喜歡智者,有些智者喜歡聖人,還有些智者,喜歡慫蛋呦,果然不假。」
方淺羽對這樣莫名的話感到新奇,還沒有仔細回味,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已經被趁虛而入的蘇小熊按在枕頭上壓住。
「哎呀,你先別鬧,告訴我,這偉人是誰啊?」
「就是我媽唄,吳老師是我最崇拜的偉大靈魂導師。昨天電視上那個奔走呼喚同志權益的退休教師的故事,你看了嗎?」
「嗯,怎麼?」
「那是吳老師的老師。」
「哇,原來吳老師還有這麼強大的師承!哎,你怎麼,熊熊別
鬧,明天要早起,到機場接小和言言呢。」
「知道知道,又不用你來辛苦。你明天就負責在我的副駕上酣睡就好了。從現在開始,我要來掌握一些事情的節奏咯!」
蘇小熊笑得賤賤的,她對學霸方的不專心非常惱火,親暱的動作帶著懲罰性的不滿。
方淺羽再次被蘇易身上暖烘烘的氣息包圍,所有的清明睿智都被擊潰,只好抬手擁住心愛的人,微笑著縱容順從粗魯小熊的心意。
清晨的微光漸漸映上窗簾,任性小熊不知饜足地纏著學霸戲索一夜,直到被方淺羽拖到機場,困成狗,順利變身小狗熊。
「蘇,易,你怎麼,了?」小偎依在冷言的臂彎當中,關切地問,「言……言,你看看,她,是不,是病了?」
不太流利,但是——「小你能講話啦!」
蘇易實在太睏了,大喊的勁頭把自己都震暈了,只好又老老實實把下巴放在方淺羽的肩膀上,從學霸身後環住她。
冷言還是那樣清冷淡然,一針見血地發佈權威診斷結果。
「甜蜜得有些高血糖了吧!」
蘇易把手臂圈緊,腦細胞又集體脫線了——
好像,還很難醫治呢,一輩子都要服用一種叫做淺淺的專利藥品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