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郊。遼王府內。
因著今日是遼王鳳棲梧的壽辰,一早起來,京城各有頭有臉的官員便紛紛送上一早準備的賀禮。
此刻,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斷進出,然而所送來的禮物無不包裝簡單,拆開來也都是一些極為簡單的東西。懶
有些是對聯,寫一些恭賀壽辰的句子;有一些則是官員親手畫好的山水,以示恭祝之情。
就算有送其他禮物的,那些禮物也多不精細,只是一些尋常東西,市面上便能夠買到。
那些官員之所以送這等稀鬆平常的禮物,也無非是向女皇表達自己的心意。
一來今日到底是鳳棲梧的壽辰;二來作為臣子,他們不能不做一些表示。
然而如此一來,卻難免不有趁機結黨營私之嫌。
於是眾人心思相通,便往往送來一些不重要的,兩邊都不得罪,算是最好。
穆雪落自進府之時,便看到了那些禮物。
有很多是已經拆開的,因著東西太多,便隨意丟在地上,有些則滾落一旁,叫人一看,難免有些淒涼。蟲
畢竟鳳棲梧是王爺之尊,怎能被這些個司空見慣的禮物隨意打發?
然而當管家將穆雪落悄悄引到後院的時候,之前心中激發的那股淒涼感便隨即淡忘。
站在密室門口,遠遠的穆雪落便看見一人紫金的蟒袍,閒閒立在那裡。
雖未置一字,然而僅僅是站在那裡,便讓人感到王者氣象躍然眼前。
光亮有些昏暗,穆雪落看著那人,卻覺得那人週身都散發出一股子紫氣。
那紫氣繚繞於週身,竟讓她覺得一陣眩暈。
穆雪落一呆,直到管家稟報後,那人回過神來,看向她。
穆雪落方才回過神來,上前幾步道:「姐姐,是你?!可是剛才你明明在正堂陪那幾個官員啊……」
此人正是鳳棲梧。
此前穆雪落也的確在正堂見過她。
彼時她正和幾位來訪的大人相談甚歡。
見穆雪落來了,只道自己忙得很,沒時間和她說話,先叫她自己進去歇著,穆雪落這才跟著管家過了來。
卻沒料到弗一到此,卻是一眼便見到了鳳棲梧,並且此時的鳳棲梧和之前她在正堂見到的穿的衣服也不一樣。
穆雪落眼珠一轉,當即便覺悟道:「姐姐,剛才那人……不是你?」
鳳棲梧點頭而笑:「你還真乖覺,只一眼便看出那人不是我。真是一語中的啊!你說的沒錯,現下在正堂招呼那些官員的不僅不是我,在那裡的那個『雪王』,也不是你!」
鳳棲梧又笑著補充道。
「姐姐也給我找了替身過去?」穆雪落驚奇道。
暗自猜想,真不知鳳棲梧給她找了怎樣的一個人代替,若有機會,她倒是想看看和自己是不是很像!
鳳棲梧便道:「那是自然。之前我的替身在正堂裡對你說的一番話不過是托詞,是為了將你帶到這裡來才說的!但若你在裡面時間太長不出去,女皇埋伏在王府周圍的探子便很有可能發覺事有蹊蹺。因此上我才特地給你找了一個替身代替你在正堂與眾人詳談!」
鳳棲梧簡單解釋了,又笑著問道「說說,你是怎麼看出那人不是我的?」
鳳棲梧言畢,便拉著穆雪落在椅子上坐了,一臉溫和的看著她。
穆雪落便笑道:「這還用說嗎?那人的氣質和姐姐你全不相同,我又怎會看不出來?」
穆雪落雖是簡單的一句話,然而眉目間隱隱的震驚還是讓鳳棲梧大笑出來。
半晌鳳棲梧的笑聲才漸漸散去,道:「你果然心細如髮。只不過平素我是從不會如此的。今日之讓你看到,便是想借此提醒你,你我姐妹亦是先皇子孫,斷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穆雪落起初便已猜到鳳棲梧將自己引到這裡來的用意。
當即眉目微沉,點頭道:「是啊,姐姐,經歷了這許多事,我更是險些丟掉性命,早已明白,我們與她之間,只能存下一方,不然這戰爭便不會有停息的時候!」
鳳棲梧聞言,眼露憐惜之意。
之後嘴角微微挑起一抹苦澀的笑容,眼眸落向遠方道:「豈止是你多次險些喪命?你不在京的這些日子,我何嘗不是命在旦夕?」
「……但好在,如今,你我姐妹都沒事!之前我在京城,探子幾次來報說你處於危險境地。我本派了人出去救援你,誰料那些人紛紛去而不回。想必是命都已沒了。但好在你安全回來了!不然若你真出了什麼事,將來我百年之後,如何有顏面去見母皇!」
鳳棲梧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穆雪落見她眼中隱隱含有淚水,內心裡也很是感慨。
緊握住她手,道:「姐姐,你莫要傷心!我相信只要我們姐妹齊心協力,一定能夠扳倒那人!只可惜我們現在無權無勢,又沒有人支持,行起事來未免……」
穆雪落說著,面有憂色,眼眸深深的望著他處。
鳳棲梧聽了,卻是自信而笑。
一指一旁的角落,那裡似堆著許多東西,卻用黑布蒙住。
穆雪落看不清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笑道:「雪兒,你這話可就錯了!你看那是什麼?」
「那是?……」
穆雪落隨著她的聲音往角落處看去,卻是越發好奇。
鳳棲梧則神秘一笑,走過去,一把扯掉那塊黑布,開口道:「這是官員們送來的禮物!」
「禮物?!」穆雪落驚道。
隨著黑布被取下,一瞬間,下面竟亮光閃閃的,好不刺眼!
穆雪落微一愣,當即便覺得那些東西發出的亮光極為華貴,竟似珠玉之物的光芒。
再一看去,穆雪落也呆住了。
只見黑布下面竟蒙著數十個錯落的大箱子。
箱子蓋紛紛打開,卻盡皆是黃金珍寶,色澤明艷,通透無暇,端的是上好寶物,價值連城!
穆雪落愣愣的望著那許許多多的金子、珠子,驚訝的開口道:「姐姐,這是……」
「這便是此次我的生日,那些官員送來的禮物。這只是三分之一,其餘的數月前就已送來,早已被下人收了起來,供我們今後舉義時使用!」
鳳棲梧說著,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穆雪落呆住,隨即卻是明白了她話裡的意味。
微微發愣,隨即驚訝道:「姐姐,這麼說來,那些官員是支持咱們的?」
「哼,他們哪裡是支持咱們?不過是支持權勢罷了!你以為那些老油條腦子裡一天都在想些什麼?還不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官位?他們怎會看不出我們和那人之間的風起雲湧?若將來這天下還是那人的,我始終被壓制,甚至是最後不敵,丟了性命,他們當然能夠繼續過她們驕~奢~銀~逸的生活,可……」
鳳棲梧眸光一挑,轉而沉聲,「若是這天下將來易主了呢?你道我還會留著那些個只會搜刮民脂民膏的酒囊飯袋麼耽誤鳳棲國的時運麼?」
鳳棲梧說著,臉上一抹憎恨之意。
誠如鳳棲梧所說的那樣,如今朝中的官員雖看似對女皇忠心不二,然而實際上卻盡皆明白,今上雖為人狠辣,卻無治世之能,若不是多年來得太后外戚輔佐,斷不會登上皇位,執掌天下。
而遼王鳳棲梧卻不同。
先皇在位之時,便屬意遼王即位。
然而自先皇駕崩之後,遼王卻因著無人輔佐,皇上一去,便迅速失勢。
之後的數年,一直韜光養晦至今。
眾人看在眼裡,自也明白,遼王不過是在等待時機,謀取天下罷了。
試問那一隻鳳凰會真的被困在籠中一輩子呢?不過是等獵人鬆懈了,便會啄開籠門,展翅翱翔。
這帝王之位,自古來便是能者居之。
而鳳棲梧也斷不會眼睜睜看著人家將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奪走,之後再拿出刀子砍掉自己的頭也不曾應聲?
而朝中
的那些官員,除了少數正義之士,期待能碰到一個賢明君主掌權,自己也發揮熱情,成就一代明君賢臣外,其他人雖沒什麼遠見卓識,這點關鍵,也還是能看出來的。
因此上每年適逢鳳棲梧壽辰,大概提前半年開始,鳳棲梧便會收到更重禮物。
少則幾箱子黃金,多則珍奇異寶,天下藏品,難以估價。
鳳棲梧雖看似生活奢華,然而背地裡卻是最節儉不過的。
那些人送來的民脂民膏,她一個銅板也不曾亂花,只待著時機已一到,便全部充為軍餉之用。
正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這些銀子,雖沒有直接用在百姓身上,但到底還是為了他們能過得更好,才花了出去,所以鳳棲梧不覺得可惜!
不僅如此,這些年來,她也鳳慕雪也一直沒有閒著。
表面上看似韜光養晦,背地裡卻在鳳棲國周邊四處聯絡,為的也不過是從他國借來些兵馬,壯大自己的威勢!
而這些事情,穆雪落雖不盡知,然而看著鳳棲梧的所做的一切,心中竟忽而升起一個想法,那便是,這天下之主若是鳳棲梧,將來她定然會是比女皇英明百倍的君王!
只可惜之前天不遂人願,叫太后外戚手握實權,不然也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事了!
心裡這樣想著,卻見鳳棲梧又笑道:「雪兒,你此次在外面,可是給我做了一件好事啊!」
「什麼好事?」穆雪落一呆,不知她說的到底是什麼。
鳳棲梧卻眸光灼亮,道:「便是那蔚藍國的皇帝啊!那皇帝是你殺的,是不是?」
穆雪落這才反應過來鳳棲梧說的是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沒錯,那蔚藍過皇帝多次謀害於我,我若不出手,不僅是我自己,就連那一般跟著我的人,也會死得淒慘,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送死呢?」
鳳棲梧聽了,哈哈大笑,「我的妹妹果然是有情有義之人!起初我還擔心你過了這麼些天寄人籬下的生活,便埋沒了自己的骨氣,如今看來,不僅沒有,反而志氣更勝,當真是天大的好事!只有心中不服,才能轉圜局勢,將天下掌在你我之手!」
穆雪落聽了連忙搖頭,「姐姐,你不要這麼說,這天下到底是你的,我只想助你完成心願,到時和慕白一起雲遊四方,再不做這勞什子的王爺了!」
鳳棲梧聽了,眉頭微微一皺。然而看著穆雪落心念似極為堅定,便也不好說什麼,只歎道:「哎,如此,我也就不能再勸你什麼,都憑你自己開心就好。原本我還期望以後你能繼續留在身邊幫我。畢竟到時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算啦,我們現在不談這個……」
鳳棲梧說著,很有些慨歎,然而過了一會兒,又恢復了之前的神色,道:「雪兒,此番叫你過來,是想告訴你咱們必須有所行動了!」
穆雪落一驚,身子也不自禁的正襟危坐,道:「姐姐,怎樣做,都憑你講,雪兒必定概不違命!」
「好,好!」
鳳棲梧言笑晏晏,當即將近來的一切安排說了。
此時已近晌午,然而密室之中仍舊是光亮昏暗,二人詳談良久,誰也不知她們談了什麼。
下人在門外守著,由於隔著很遠,房間又很隔音,因此上兩人到底說了什麼,他們是聽不到的。
只不過下人在算著時間,偶爾往屋裡看的時候,卻見她們兩人都是神色凝重。
鳳棲梧不斷說著什麼,鳳慕雪則頻頻點頭,時而又好似對什麼事情感到疑惑,插上兩句,鳳棲梧便一一解釋。
過了許久,直到將一切盡數說明白,穆雪落心中方才對鳳棲梧交代給她的事情有了一個大致掌控。
正在細細思索到底要如何施為,都要做哪些安排的時候,外面卻忽而有人疾步而來,揚聲道:「王爺,在裡面嗎?我是城依!」
穆雪落初一聽那聲音,便知是他。
顧城依本是鳳慕雪的左右手,之前她和鳳棲梧有什麼事情,也都是不瞞他的,因此上他對這個密室並不陌生。
鳳棲梧叫他進來,卻見顧城依神色焦急,眉頭緊皺,對穆雪落道:「雪兒,不好了,適才府裡人帶來消息說……」
「說什麼?」穆雪落看著他的樣子,心裡竟是「咯登」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沉了下去,再也撈不上來。
「慕白他……慕白他自早上離開,就不見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似乎是……失蹤了!」
「什麼?」穆雪落一聽這話,當即跳了起來。
失蹤,他怎麼會失蹤?
是他自己離開的,還是被人劫持了?
要知道蘇慕白的武功,就算是窮盡鳳棲國的高手,也斷斷難有人與他為敵!可是如今為何突然失蹤了?
「王爺,你先別急,我已派了人出去尋找,我們現在過去,定然能知道些訊息!」
顧城依見她眉目惶急,卻是愣愣的說不出話來,立即安慰她道。
左右此時鳳棲梧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要穆雪落去實行即可,當即便讓她趕忙去找。
穆雪落卻是一臉憂愁,但還是強自安穩了心神,便在管家的帶領下除了遼王府。
穆雪落和顧城依騎著快馬一路狂奔,不多時收到了手下傳來的訊息,二人便來到郊外一處小道上。
到達那裡的時候,穆雪落便看見幾個陌生的臉孔在不斷找尋著什麼。
見二人來了,其中一名似首領的當即向二人一抱拳,稟明道:「王爺,小人等在這裡一直尋找,卻無甚消息,只在道上撿到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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