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解緋衣
靈犀說的這番話,我倒是頭一回聽聞,雖說我十分愛聽,心裡卻有些似信非信。(。純文字)我正低頭細想此事,就聽他在寶座之上沉聲發話道:「都起來吧。」他說這句時,靈犀剛好抱著我從雲階上下來,迎面一個冥將上前低低吩咐她道:「帝尊有諭,命你將這貓兒抱到鑾座前聽命。」話音未落,我只覺整座青丘山又跟著抖一抖,想是山上跪著的那些人聽了冥帝帝尊的話,正一個個從地上爬起身。靈犀抱著我,屏息走到一處站住,腳才站穩,便聽不遠處凌淵神將厲聲怒喝道:「大膽陳嬌,爾可知罪?」陳嬌未答,倒是方才在雲彩底下叫陳嬌住手的那個男子走到近前連聲跪請道:「帝尊在上,小女陳嬌驕縱妄為,衝撞了帝尊的鑾駕,實罪無可赦,是小的教女無方,望帝尊將她從嚴治罪!」我在靈犀手中暗自心道,原來這人就是雷公陳文玉,怪道剛才陳嬌踢我一腳,衝撞了冥帝帝尊的鑾駕,天上既沒有打雷也沒有電閃,可見他是嘴上說得好聽,暗地裡為他女兒陳嬌徇私。冥帝帝尊聽完雷公的話,想必也笑了一下,他這種忽冷忽熱的性子最是叫人捉摸不透,果然,他不發話,青丘山上各路神仙唯有一齊再跪倒,整個山巒又跟著抖了一抖。他這時才又淡淡問了句:「陳嬌可曾傷到你?」
我並未聽出他這句是問我,正低頭合計待會如何見機行事為李下出口氣,不想靈犀在我頭頂結結巴巴地小聲提醒我道:「帝,帝尊在問你話。」我當即一驚,怔了怔,一時心咚咚直跳,在想該如何答他這句話,忽然間腦子轉一轉,計上心頭,便試著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咒語,再低低咳嗽了一聲,朝胖乎乎的前爪上吐了一口被我施過法術的口水,並將那個前爪往他跟前遞一遞。靈犀不知我是計,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差點沒將我摔了,又惶急慌忙地再將我接住,壓低嗓音在我耳邊著急道:「你好大的膽子,帝尊在問你話,你竟敢對帝尊吐口水?」我一聽,還當我是法術不精,便再逐字逐句地默念了一遍咒語,念完,再往那個前爪上吐了一口口水,一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提示她道:「靈犀仙娥再仔細看一看,我吐的可是鮮血?」說完,再將那個前爪往他跟前遞一遞。我的意思是,叫冥帝帝尊也看一看,方纔我已被陳嬌一腳踢成重傷,口吐鮮血,想讓他再多治陳嬌一些罪,好替李下打抱不平。哪知我才說了這一句,那個前爪就已被靈犀再拽回來,替我握住,倒像我那個爪子有多見不得人。
我既然已經開口說話,便索性多說了幾句,當下定一定神,在靈犀手中仰頭對他抬高嗓門道:「稟帝尊,方纔我與李下文書二人一同上山,路上被陳嬌攔住,她二話不說就對我等出言不遜,李下為救我,與她打鬥起來,是以未曾看見帝尊老人家的鑾駕駕到,還望帝尊老人家恕罪。不過,那陳嬌小小年紀便目無法紀,她明知帝尊老人家的鑾駕在前,還故意踢了我一腳,依我看,她一是想借我衝撞了帝尊老人家的鑾駕好撒氣,二則,我是李下文書二人帶上山,她將我踢進帝尊老人家的鑾駕,分明是想借此想嫁禍李下,望帝尊老人家明鑒。方纔她這一腳,用了十分力,傷及我五臟六腑,害我口吐鮮血——」
靈犀聞言,似是忍無可忍,抱著我的雙手不住發抖,附耳過來,在我耳邊連吹了幾口熱氣,我被她呵得有些癢,便往邊上讓一讓,並未在意。事後我才聽靈犀告訴我,她原本對我耳語的是「你吐的口水裡沒有一絲血跡」這一句,不過我卻沒聽清。她又說,我剛說完這些話,天上登時劃過一道電閃,冥帝帝尊移目過去,掃了一眼天穹,說也奇怪,那些黑壓壓的烏雲和電閃便即刻停了。這些自然都是後話。當時,我只顧一口一個「帝尊老人家」,說得甚是恭敬客套,心想反正他也認不出我是休與山衛宓,歇一口氣,待要再講,陳嬌在一旁又急又怒,忍不住跳腳,向我啐道:「哪裡來一隻會說話的畜生,竟然敢栽贓陷害本姑娘,你等著,我和你沒完!」不等她講完,似被人狠狠掌摑了一記,就聽雷公陳文玉怒道:「爾有幾條命,帝尊面前豈容你放肆,還不給我住口!」
春雨如織,落了我一身,花樹之香和著他身上那股淺淺淡淡的味道,若遠若近,片刻之後,他才用很是平淡的語氣問:「你說你和李下是朋友?」聽他的聲音,倒聽不出他心裡面不高興,我也並未疑他,便鄭重點一點頭,將兩個假眼望著他,接過陳嬌的話道:「稟帝尊,我雖說只是一個會說話的貓兒,又目不能視,」剛說到這句,我自知說漏了嘴,臉上一陣火燒火燎,好在我這會臉上身上全是毛,不至於被他看出來,頓一頓,仰頭再道,「不過,自打我認識李下,便覺得他比有些人強過百倍千倍,對人重情重義,對朋友兩肋插刀……」我說的「有些人」其實是指陳嬌,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當著他和眾人的面誇讚李下,好讓他放了李下,只治陳嬌一人衝撞他鑾駕的罪,所以,說的時候難免有些心急。說著說著就覺靈犀的頭越埋越低,身子不住打顫,四下氣氛越發不對,方圓三百里的青丘山山巒又跟著抖了一抖,想是山上那些人見他臉上不好看,當即又嚇得一齊跪倒在地。我隨即噤聲,就聽他似有還無地哂笑了一聲,從寶座上站起身道:「好,既如此,我就成全了你這隻貓兒。」他才言畢,不想太白金星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抖抖索索地插話道:「稟帝尊,不孝孫息李廈也難辭其咎,小,小的不敢諉過,還請帝尊將他三人一併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