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司寢
我恍然大悟,抬眼瞄了瞄這些人,怪道那隻金晃晃的傢伙手忙腳亂往紫色錦囊裡塞書信時,我當時便覺出哪裡不對,這就是了。他貴為天地至尊,手下人做事如此不仔細,將我寫給李下的信當成寫給他的呈與他,他面子上過不去,所以擺一擺帝尊的架子懲罰一下這些人,也是有的。不過我在休與山家中時,背後偷聽過一回壁角,聽我家下人的口氣,這***冊似只能私下傳看,又說兩個人一道看要比一個人獨自看更**。**不**的,我倒沒看出來,每次我都是隨便翻一翻,既如此好看,待我有空時,再和鳳凰鳥問問,看它還有沒有,也借與我好好研究研究。這樣想,不免心裡又惦記我爹娘和我二姐,便探頭往碧霄宮內望了望,哪知我在殿外一直站到日影西斜,又從日落站到月影西斜,他仍未宣我進去覲見。才站到一半,我便站得只差腿腳抽筋,於是一會換左腳站,一會再換成右腳站,他們給我穿的繡鞋底又薄,鞋襪叫玉石上的寒露一浸越發冷,肚子咕咕叫了幾回,也沒見有人從裡面出來發話。我見殿內仍點著燈燭,便向這些仙娥揖了揖道:「敢問姐姐,你們日常當值,帝尊老人家每天批閱生死簿記都是幾時睡覺啊?」我的意思是,若是他每日要批的簿記太多,日常都要到寅時或卯時才睡,我便先將心寬一寬,先養養神站著打個盹再說。
見我問,其中一位年長些的仙娥便對我一努嘴:「你看見簷下那些花樹沒有?等你腳下的落花沒過鞋面,帝尊才會歇下,你剛來,還沒見過閻君每日派人往帝尊這裡呈上的生死簿記有多少,怕壘起來,比你人還高。」我便低頭看看自己的鞋面,素白的底裙下,這些落花才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若要漫過鞋面,豈不是每日都只能睡一個或半個時辰?這樣一想,心裡便有些心疼他整日這樣辛苦,頓了頓,忽然間又想到一件事,便再對她呵呵乾笑了兩聲,謝過她道:「多謝姐姐指教,我剛來,還要向眾位姐姐多請教。」客套完,又道:「不知姐姐可曾聽說帝尊給我安排了個什麼差事啊?」她便看著我笑:「我聽聞這幾日我們這裡只御前隨侍、司寢兩個差事有空缺,衛姑娘想去哪裡當差?」我問道:「不知這兩個都是什麼差事呢?」她道:「御前隨侍,便是我們這幾個日常當的差,做什麼,怎麼做,姑娘想必都瞧見了,事情雖不多,須得耳聰目明,腿腳還要好。」對她這句話,我甚是認同,一邊仔細聽著,順便再將左腳換到右腳站著,就聽她話鋒一轉:「至於司寢,顧名思義就是服侍帝尊起居,帝尊歇得晚,起得早,每日最多睡一個或半個時辰,所以這些疊被鋪床的差事更須十分上心,當差之人還得行事大方穩妥才行。」我便「哦」了一聲,心裡合計了一會,拿定主意,待會等他宣我進去覲見,我便先和他道明誠意。先委婉地暗示他,只要他能在西王母面前為我娘和我二姐發一句話,我情願先從最苦最累的司寢一職做起。話雖這樣講,我心裡自然有我的道理,他起得早歇得晚是不假,但我最多受一個或半個時辰的罪,其他時間我都可以補覺。再者,他睡覺的時候,我還可以抽出時間來打個盹,總比做這個御前隨侍,徹夜站在外頭站到腿腳抽筋還受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