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忽然就聽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馬車轆轆聲音在角門外響起,接著似是停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張媽實在忍不住了,偷眼瞧去,只見老太太身邊的賀媽媽正從車上扶下一個女孩兒,身穿著細棉布的湖綠色衣裙,一頭黑壓壓的青絲只以手絹包著,臉上不施半點脂粉,雖是素顏朝天,卻讓人覺著清新自然,也不失端莊秀麗。
羅莞下了馬車,抬頭先向四周看了眼,然後才微微一笑,昂首走進西角門去。
「大姑娘,可算是把你給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生你爹爹和我的氣,所以不肯回來呢。」
剛進門,韓姨娘面上就帶著慇勤笑容迎過來,羅芙跟在她身邊,眼裡含著點淚,微微低頭,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叫了一聲「姐姐。」接著便躲到了韓夫人身後,垂著頭不發一言。
「韓姨娘……」羅莞淡淡一笑,果然,這一聲出口,韓夫人面上就稍微變了顏色,她這才故做後悔的掩了一下嘴巴,接著笑道:「看我這記性,我娘既然被休了,那姨娘自然是做了繼室夫人,如今該改口叫太太了吧?」
「莞兒,只要你娘回來,我也可以恢復她的名分。」
羅海天就在羅莞身邊,聽見這話,連忙上前一步給了承諾。卻見羅莞搖頭笑道:「先不說這個了,我娘回來恢復名分?那如今的太太怎麼辦?還要做姨娘麼?算了,我娘不是那心腸狠毒禽獸不如的,為了自己的名分就要去害人,這個家嘛,不回來也罷。」
「那我就多謝姑娘了。」
韓夫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心中的火氣卻是壓了又壓。好在三年多前因為羅莞回來帶走羅孚的事,所以她也算是瞭解羅莞的戰鬥力,今日會被如此譏諷也並不算是意外。
「不必客氣。」
羅莞微微一笑,目光從韓夫人身上挪開,在下人群裡掃了一圈兒。然後終於看到悄然站在一旁的張媽,於是她立刻走過去,笑著道:「張媽,一別三年多,你可還是老樣子。」
「大……大姑娘……」
張媽的腿頓時就有點哆嗦了,怎也沒料到這位大姑娘和太太說了幾句話後,就會把目標對準自己,難道她對自己的怨恨,竟然比當日欺凌她們母女的那些丫頭婆子還要大嗎?自己……自己真心沒做什麼啊?
可憐的張媽差點兒嚇哭了,卻聽羅莞真誠道:「當日我們母女被趕出家門時。正是傾盆大雨。如果不是張媽您心地善良。收留了我們一夜,我們娘兒兩個恐怕早已經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一點小事,姑娘還記著。」
張媽聽羅莞這樣一說,才放下心來。暗道原來大姑娘還記著我老婆子的這點兒好處,那想來是怎麼也不會拿我開刀了。
剛鬆了口氣,結果一抬頭,目光不經意從韓夫人身上瞥過,就見她面如寒霜,一雙狹長鳳眼如刀子般惡狠狠盯著自己,那模樣,似乎恨不能生吃了她一般。
張媽頓時又哆嗦了,心中叫苦連天。暗道太太啊,大姑娘啊,我不過是一個看門的老婆子,你們別拿我做法啊。這……這得罪了太太,日後也沒有我的好兒啊。她收拾我,那還不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張媽這一瞬間的神情沒有逃過羅莞的眼睛,她扭頭看一眼韓夫人,對方面上卻早已恢復了淺笑模樣。
「爹爹。」於是羅莞就很溫柔的叫了羅海天一聲,只把羅大人高興的,暗道果然回了家,看見這些熟悉的景物和僕人,莞兒對我的態度也是大不一樣了,因連忙樂顛顛的上前,慈愛笑道:「莞兒有什麼事?」
羅莞笑道:「張媽當日對我們母女有恩,我想讓她去我身邊伺候,爹爹能答應麼?」
這麼一點小事實在是微不足道,然而羅海天看了看這張媽,雖說身上衣物也算乾淨,不顯得邋裡邋遢,然而那畏畏縮縮的模樣,實在是沒有一個大宅門裡主子身邊服侍的人的氣度,這要是將來世子爺過來了,看見羅莞身邊就這樣的人伺候著,他心裡會怎麼想?
因便猶豫道:「莞兒,家裡下人們不少,給你的丫頭媳婦婆子也都挑好了,這張媽……太老了點兒吧?何況她都看了多少年的角門?哪裡懂什麼服侍人?」
羅莞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我當日被趕出去,還不是學會了種果樹?在家的時候我又何嘗懂這些?俗語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今我也沒什麼可湧泉相報的,讓張媽去我屋裡,也用不著她做什麼,閒來陪我說說話就是。爹爹不會連這麼點條件都不答應我吧?」
羅海天聽到女兒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時候,老臉上就忍不住一紅,這分明是諷刺他當日忘恩負義啊,再聽後面的話,很顯然,這要是不答應,這剛強的女兒說不定就會轉身走人。當下哪裡還敢猶豫,連忙笑道:「既如此,那就聽莞兒的,讓張媽去服侍你吧。」
「那女兒就多謝爹爹了。」羅莞微微一笑,對張媽道:「張媽,咱們走吧,你放心,我如今既然回來了,既然還敢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兒謝你,自然就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因為這事兒招禍的。」
這話分明是說給韓夫人聽,躲在韓夫人身後的羅芙只氣得咬牙切齒,偷偷抬頭看一眼母親,卻見她面色如常,只是稍微露在袖子外的手帕子被緊緊攥了一下。
一路從西角門來到後院,黑老太太便笑道:「好孫女兒,你那繡樓都收拾好了,不過這會兒先陪奶奶到我屋裡說會兒話如何?奶奶這麼些年沒見你,可也想你想得緊。」
是想我嗎?還是想未來可能的路王府世子妃?羅莞在心中冷笑,面上卻淡然道:「好啊,從前奶奶不喜歡我,尤其有了妹妹後,對我就更冷淡了,如今難得我又入了您老人家的眼,可不正應該盡盡孝心呢。」
「這孩子,真是胡說,奶奶從前怎麼會不喜歡你?不過是怕太過溺愛。毀了你一輩子。」黑老太太嚴肅駁斥著羅莞,那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好像她真的只是一個表面嚴格內裡慈祥的好奶奶似得,看的羅莞差點兒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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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太太特意派了丫頭們過來,您卻只用我服侍著,這……這讓人看見了,恐怕要說姑娘不知好歹了……」
洗了個澡,換上舒服的家居真絲衣裙,羅莞坐在梳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梳著自己烏黑的長髮。透過鏡子。可以看到張媽正侷促不安的站在她身後。嘴裡苦口婆心的勸著她。
「不知好歹又如何?」羅莞冷笑一聲,打斷張媽的話,然後淡淡道:「張媽,你雖然是一個看門的。卻也未必不瞭解被趕出門之前的我是什麼性子,那時候我知不知好歹?行事謹不謹慎?有沒有分寸?是不是個好的?」
「自然,大姑娘從前就溫柔端莊,行事起臥可有分寸,這府裡原來那些老人,哪個不喜歡大姑娘?只可惜,太太被趕走後,她們大多也都讓現在的太太給攆走了。」張媽歎了口氣,自己的命運已經是同這位大姑娘拴在一起。那她也就不用避諱什麼了。
「是吧?」羅莞又是自嘲一笑:「從前的我,又知道好歹,行事又溫柔懂分寸,結果又如何?被人造謠,被退婚。被趕出家門。這便是我知好歹懂分寸的下場。」
「大姑娘,那都是新安候府有眼無珠,聽信了謠言,若讓他們知道真相,不知要怎麼後悔呢。」張媽以為自己惹了姑娘傷心,連忙勸慰著,又笑道:「何況姑娘如今因禍得福,聽說路王府世子爺對姑娘很好,若不是這樣,老爺……」她想說老爺也不會去接姑娘回來,只不過剛起了個頭,就發現這話自己可不能說,因又連忙住口。
羅莞笑道:「你就直說唄,以為我不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我那爹爹和奶奶怎可能親自去接我回來?還對我這樣親熱。所以了,張媽你看,我被趕出門去,到鄉下種果樹,因此結識了世子爺,這時候的我可是又不知好歹又不懂分寸,結果卻是為我掙來這衣錦還家,你說,這是不是很諷刺?」
張媽歎了口氣,看著羅莞吶吶道:「大姑娘,老奴知道您的委屈,只是如今您既回來了,就要在這府中生活,無論如何,太太……總還是這家裡掌權的,您若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她,只怕在這府裡的日子不是那麼好過。」
「不好過?」羅莞笑了,站起身將濕漉漉的頭髮全數攏到身後:「張媽,不如咱們打個賭,就是我不鳥太太,我在這府裡的日子,也絕不會難過。」呵呵,她之所以回來,是為了報復,可不是為了找虐,太太又如何?只要謝青鋒一直站在自己身後,黑老太太都得對自己言聽計從。唔,說起來,這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感覺還真不錯啊,尤其是欺負那些總愛仗勢欺人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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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目,很遺憾的和大家說一個壞消息。因為笨酒大概一直以來趕稿趕得太厲害,加上這幾個月用的普通鍵盤不太好,所以現在胳膊和手只要碼字就疼得厲害,這兩天寫一點字就又熱又麻的,雖然暫時好像問題還不大,泡泡熱水就會好一些。但是聽了朋友們的勸說後,笨酒真的有點怕了,俗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所以笨酒決定歇一段時間,休養下手臂。從五月起就只有日更三千字了。但是五月三號的大封推已經排好了,所以笨酒會利用僅剩的一萬多字存稿完成三天的三更。
對不起大家了,我原本很想日更六千字撐到完結,因為強迫症的性子,真是無法忍受這種半路減少字數的日更,但是現在看來不可能了。希望休養一段時間後,手臂恢復,新文也可以恢復到日更六千字。otz
一更的時間就還是盯在每天上午十點吧,再次對所有支持這篇文的妹子們說聲抱歉,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