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莞嘟著嘴道:「我也就這麼一說,反正也不會當真的。」話音落,卻聽翁老太太奇怪道:「擴建不成?為什麼擴建不成?那周圍不都是荒地嗎?」
羅莞抬起頭來看著翁老太太,笑道:「婆婆知道這麼些啊?還知道那周圍都是荒地?」
翁老太太笑道:「都是和你外祖母說話說起來的。那如今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能擴建?荒地罷了,開墾一下不就行了?」
羅莞歎了口氣,把下巴支在手上,整個人都趴在桌子上,喃喃道:「所以說了,都是世子爺連累的我,他往果園裡跑得勤,害得他那個表妹起了誤會,人家哥哥要給妹妹出氣,所以把我果園周圍的荒地全都買下了。」
「這樣啊。」翁老太太點頭,因笑瞇瞇道:「恐怕也不是那個表妹誤會吧?世子爺跑的這樣勤,只怕對姑娘也是有意呢,姑娘怎麼想的?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不等說完,便見羅莞紅了臉,搖頭道:「婆婆你不要打趣我了,那是世子爺,我是什麼?一個村姑而已,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我和他怎麼可能……」
不等說完,便見蔣秋娘瞪過來,聽她搖頭道:「這孩子,這種話動不動就說出來,讓人聽了還不笑話死你?知不知道羞恥啊?」
翁老太太笑道:「姑娘這是沒拿我老婆子當外人,才會和我說這肺腑之言呢,我倒是喜歡她這份兒直爽。」說完又想了想,便笑道:「據我所知,那路王府的世子,著實是一個人品端正的好孩子,更不用提他戰功赫赫,只是那孩子太有自己主意了。他今年總也有二十多了吧?卻是還沒有娶妻,太后王妃急得什麼似得,偏偏那孩子就是不肯。只說什麼現如今的名門千金不是軟弱賢惠就是嬌柔做作,都不是他的良配。他要找,也要找個英姿颯爽能和自己匹配的,那會兒太后還說笑話,說如今沒有女將軍,不然倒可以和他相配。所以到底蹉跎到這會兒,既是他對姑娘有意,姑娘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羅莞歎氣道:「婆婆。你從前也是出身大家族的,不可能不知道那裡面的水有多深吧?就算世子爺可以考慮,他母親王妃娘娘都恨不能吃了我,我難道要去送死嗎?更不用提他還有祖母呢。那路王府後院,對我這樣的身份來說,就是一個大火坑,我還想著錦繡滿園名揚天下呢,可不想早早就斷送了性命。」一邊說著。羅莞就將那腦袋搖得撥浪鼓也似。
翁老太太愣了一下,好半晌方笑道:「徐王妃那個人,是驕傲爽直了些,不過她還算公正的。路王府的老太君……也是個慈祥的老人家,姑娘這樣善良。一定會招她喜歡……」
不等說完,就聽羅莞笑道:「善良的人多了,除非後台夠硬,沒有娘家勢力撐腰,進那些豪門就是死路一條。婆婆的府中或許很和諧,可不代表每個豪門後院都和諧啊。」
翁老太太一時無語,好半晌才搖頭哭笑不得道:「你這孩子從來都是聰慧伶俐的,怎麼對仕宦貴族的後院卻有如此大的執念和偏見?其實完全不像你想的那麼可怕啊,除非青鋒……世子將來也三妻四妾,只要他能守得住,便是有爭鬥,也鬥不到你的頭上來。你在擔心什麼呢?」
羅莞還只是搖頭:豪門後院有這麼甜?以為她沒看過那些宅斗小說嗎?這時元老太太歎了口氣,就將蔣秋娘和羅莞被忘恩負義的父親趕出家門的事說出來,只把翁老太太聽得怒火中燒,末了恍然道:「難怪姑娘對豪門如此偏見,她說的沒錯,一個五品官員的後院尚且如此,何況豪門?只是姑娘,你聽我老婆子和你說。似你父親那種人,不過是得志猖狂的狼罷了,真正那路王府,不是這樣的,那好歹也是一個書香世族,哪裡能行出這般無德無情無義之事?」
羅莞笑道:「我知道婆婆你是為我好,實話說,世子爺也的確是這世間最優秀的兒郎了,可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他的姑姑可是太后啊,這也是正宗的皇親國戚,哦,皇親國戚娶一個村姑,這不是開玩笑嗎?好了,大家不用為我的事費心,我現在得出門了,和張才叔約好了今天去五里塘那裡看一下的。」
她說完便用手絹把一頭青絲簡單一包,接著便出門了,元老太太搖頭笑道:「這孩子,從來都是這麼風風火火的,唉!」
話音剛落,便聽羅莞的聲音在院中響起道:「咦?謝大哥怎麼過來了?你不是和孚兒搞什麼封閉學習計劃嗎?這還帶放風的?」
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只顧著看那面的勁兒,誰都沒注意翁老太太的面色在這一刻一下子變得蒼白,但緊接著又漲得通紅,她緊緊抓著衣衫,甚至人都站了起來,要往門口走。
元老太太這才發現這老姐妹的異樣,連忙對翁老太太的背影喊道:「老妹妹,外面風大,快別出去,當心著涼。」
這一句話終於讓翁老太太回過神來,卻見院中謝明雨正低頭對羅莞笑道:「什麼封閉學習計劃?那是你這丫頭起的古怪名稱,我其實常帶著孚兒出來透透氣的,不然一直唸書,可不成了書獃子?」
「老妹妹……」
翁老太君透著半開的門看見這一切,不知不覺間已是淚如泉湧,忽聽元老太太又叫了一聲,她連忙擦了擦眼淚,這才回身笑道:「可不是,風真大,我在門口站了這一會兒,眼淚都出來了。」
元老太太笑道:「既如此,咱們先回屋吧,讓秋娘自己弄,等下餃子餡兒拌好了,咱們再出來幫她包餃子。」說完和翁老太太一起進了裡屋。
不一會兒,就見謝明雨和羅孚走進堂屋,看見蔣秋娘已經和好了面,謝明雨便笑道:「孚兒這小吃貨,一直念叨著今兒要吃的茴香餡兒餃子呢。」
蔣秋娘笑道:面都和好了,只剩下調餡子,公子不嫌棄,今天就在我們這裡吃吧。莞兒又出去了,估摸著中午也不能回來。」
謝明雨笑道:「好。」想了想又道:「是了,我聽孚兒說你們家來了一位老人,在哪裡?容我拜見一下。」
蔣秋娘笑道:「在裡屋和我娘說話呢,公子自己進去見她,我去後院摘茴香。」一邊說著,便從後門出去了。
這裡謝明雨來到裡屋,只見兩個老人正坐在炕上,其中一個是元老太太,另一個則因為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遮住了臉,所以看不清面容。
他還不等說話,就聽羅孚在院子裡叫道:「外婆,外婆,咱家大鵝怎麼了?怎麼走路瘸了?」
「哎喲,該不會是雞窩裡進了黃鼠狼吧?」
元老太太驚叫一聲,利索下了炕,對謝明雨笑道:「謝公子來了,我先出去一下,要是那黃鼠狼還在,可是糟糕。」一邊說著,也急忙忙出了堂屋大門,往院子裡去。
謝明雨也沒料到轉眼間,這屋裡竟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一時也覺有些尷尬,只是既進來了,萬萬沒有再退出去的道理,因也只好又上前兩步,正要向那老太太施禮,卻因為走動這兩步,已是看清了對方的面孔,一時間,他整個人如被雷擊,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是夢是醒。
那翁老太太也是注目看著他,未曾開口,已是淚如雨下,嘴唇翕動著,卻是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指著謝明雨,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一面哽咽著搖頭。
「母……母親……」
謝明雨的身子也是顫抖的厲害,唇抖了半天,才終於叫出聲,眼淚也早流了滿臉,接著他一步跨上前,便在地上跪了下去,「砰」一聲就把頭磕在地上,大哭道:「不孝子……不孝子……讓母親為我擔心……我……我真是太不孝了……母親……嗚嗚嗚……」說出來的話卻是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你不是怕讓人知道你是謝家的孩子嗎?這會兒又作態給我看做什麼?難道不怕人家回來撞破了?」翁老太君此時的心中真是激動悲喜百感交集,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是賭氣一般,她顯然還是對謝明雨不肯回家耿耿於懷。
「母親,不是兒不想回去,是兒沒臉回去。」謝明雨一直只是「砰砰砰」的磕頭,這會兒方抬起頭來,額上早烏青了一塊,只把翁老太君心疼的,又忙下炕把他拉起來,待聽他說這種話,母子兩個不由得抱頭痛哭。
過了一會兒方收了眼淚,謝明雨急道:「母親怎會來這裡?這……這是誰的主意?您年事已高,如今風寒露冷,萬一著涼了怎麼辦?何況鄉下地方,如何比得了王府錦衣玉食,您……您可怎麼在這裡住?我立刻安排人送您回去。」
話音未落,就被翁老太君扯住了胳膊,聽她哭道:「從你去了的信兒傳來,二十多年了,我哪有一天不念著?不是為了你哥哥們,不是為了不給你添罪孽,我當日就隨你去了。卻料不到,你竟是活著。這本是天大喜事,偏偏……偏偏又這麼多波折,你竟沒辦法回家。如今好容易見到你了,卻又要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