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之一早上起來就覺聽見門外鳥叫,一臉晦氣地爬起床,穿衣淨面梳好頭髮,才走出門,正看到大兒子喜氣洋洋地說:「一早上有喜鵲叫,定然是有喜事兒!」
顧惜之道:「你分得清喜鵲跟老鴰麼?」
顧敏早被他爹訓慣了,聞言也不生氣,只是十分規矩地給父親請安,然後十分老實地站到一邊兒。顧惜之覺得兒子的表現有點奇怪,一時半刻卻也搞不清到底哪裡奇怪,沒一會兒顧政顧敬顧漣漣也過來了,紛紛向顧惜之行禮問安。
自從顧敏去看望了一次芳姐,顧惜之這幾天心情越發糾結,所謂百爪撓心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狀態了,又惦記著擔心著,又覺得自己過去的話對芳姐名聲不好,反過來又一想:唉唉,只怕見了一面更惦記呢!
他抬頭又看看幾個兒女,終於發現問題了:「嗯,老大媳婦呢?」
顧敏忙道:「她去給爹爹燉鏈子羹了!」
顧惜之聞言頓時癟了回去:「天氣還熱著,下什麼廚?跟你媳婦說,這些活兒就讓廚房做吧!」
顧敏聽到這話,心裡頭也不好受,其實他爹為人真的不壞,對兒女也不是不關心,只是母親不在,老頭兒越來越孤獨,又對他們兄弟幾個期待甚高,偏偏整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才會讓他的態度越來越嚴厲:小時候他爹也是個對孩子脾氣不差的父親啊!
顧惜之說完話,見只有顧敏附和了幾句,其他幾個孩子都老實站著不敢吭聲,一時間也覺得沒甚意思,擺擺手:「都坐下吧,該吃飯了!」
說話間張氏領著丫鬟進來,張氏端了個托盤,裡頭放了一個小罐子,還有一隻小碗。先拿了小碗給顧惜之盛上,接著又領著丫鬟在桌子上擺好了稀粥小菜,素夾子油餅。顧惜之看看桌上的東西,對張氏道:「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張氏這才告了聲罪,坐了下來。
一家人吃完了一頓簡單的早飯,顧政顧敬紛紛跟父親告辭,個子去上課,等人都走了,顧惜之才反應過來,頗有些疑惑的問:「今天不是休沐日麼?怎麼他倆還有課?」
「還不是為了躲您?」顧敏暗暗吐槽,嘴上卻畢恭畢敬道:「二郎的先生病了,過去探望;三郎跟同學約了一起去學校抄書。」
顧惜之點點頭:「先生病了確實應該去看看,三郎倒是挺刻苦的,就是太笨了。」
顧敏囧了一下,心說幸好弟弟們都不在,這要三郎就在跟前,一大早的被你說笨,又要不開心好幾天了!
顧惜之又問張氏:「二郎去看先生,帶禮物了麼?」
張氏道:「我給他準備了些點心肉脯,三郎自己又買了點東西。」她說著又忍不住誇了一句小叔子:「三郎如今真是懂事兒了,前天禮部祠部那邊招人抄書,他跑去報名,說又能賺錢又能練字還能長點見識,一舉多得。」
顧惜之只覺得老懷大慰,嘴上卻不肯多誇兒子一句,只淡淡道:「大郎小時候也是,小小年紀就開始抄書補貼家用,如今二郎不過是有學有樣,我們不是什麼豪富之家,本就該這樣才對!」
夫妻兩個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出來,顧敏一回到自己房間就要換衣服出門,被張氏一把抓住袖子:「你要往哪裡去!」顧敏乾笑道:「今天跟同學約了一起去郊遊……」
張氏嗤道:「少來這套!昨天你一天沒出門,我也沒見你收到什麼帖子,你要去哪裡郊遊?躲事兒才是真的,給我老實呆在家裡!王嬸子一會兒就要過來了!你總不至於把什麼事兒都推到我頭上吧?」
顧敏拱手道:「辛苦奶奶了!可是爹又不會揍你……」
張氏翻了個白眼:「難道爹會揍你麼?」
顧敏道:「前兒不是還揍了三郎一頓!」
張氏怒道:「少給我東拉西扯,三郎幾歲你幾歲!我嫁進來五年也沒看到爹動過你一根指頭!三郎挨揍那是因為他不好好讀書。你也知道怕爹啊?知道了你還不趕緊幫忙!爹這個破脾氣,一會兒要是沒人管,把冰人趕跑了,你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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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之見孩子們都走了,心中覺得老大沒意思,兒子們見了自己跟老鼠見了貓;女兒倒是不算怕自己,可是小姑娘一天大似一天,自己也不太懂怎麼跟她交流,十二三的姑娘,整天窩在家裡。他倒是很希望兒媳婦能多管管女兒,可是家裡的情況他心知肚明,兒媳婦光是打理家務就挺累的了,但凡抽出點時間,人家不得陪陪自己丈夫?老大夫妻結婚五年還沒個孩子,能不著急?
其實顧惜之此人,本質上是個蠻講道理的人,腦子也明白:好吧,但凡當官的,哪個腦子不明白?又不是後宅的無知婦人……可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兒,可樂意發脾氣是另一回事兒,老頭兒心裡明白幾個兒子其實都是很好的孩子,但這並不能阻止他有事兒沒事兒就沖兒子發發脾氣……尤其是在鬱悶的情況下。
他想了半天,決定到外頭走走,於是穿上鶴氅,準備出門。誰知道才到院門前,迎面便看到一個頭上插了帶了七八朵絹花的婦人來,那婦人看到顧惜之,眼前一亮:「顧老爺!我來給您報喜來了!」
顧惜之一看那婦人,嘴角就抽抽了,臥槽這不是住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王媒婆麼?這貨出了名的額不靠譜,她過來幹嘛?但好歹也算街坊,只能硬著頭皮道:「王大嫂有什麼事兒麼?」
王媒婆道:「哎呀呀你看您院子裡的喜鵲叫的多歡實——您府上這是要有大喜啊!」
顧惜之王媒婆十分不信任,這傢伙做媒向來不靠譜,他老婆去世前就曾說過,給老大媳婦的時候一開始找的是王媒婆,這傢伙通沒一句實話!差點紅了他家聘了個著名的刁蠻姑娘……後來還是跟顧惜之的同僚們太太們聯絡,相互介紹,這才找了現在的大兒媳婦。
儘管不信任,顧惜之總不能直接把人往外頭打吧?只能是強忍了不耐道:「王大嫂有話直說!」
王媒婆道:「說起來,顧太太去世也有三四年了吧?」
顧惜之聽她提到妻子,明知道這傢伙不懷好意,卻還是不由得惆悵了起來,輕輕點頭道:「四年零三個月了……」
王媒婆道:「哎呀,一晃都這麼久了。」她說著就抹淚:「李太太是多和善的一個人啊!雖然是官家太太,在我們這些街坊跟前兒從來都沒架子!顧大人啊,您這幾年也真不容易,一個人拉扯這麼幾個的孩子,實在是辛苦!」
顧惜之淡淡道:「自己的孩子,有甚麼辛苦的?」
王媒婆連連點頭:「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是辛苦也甘心!可是,您這樣也確實太累了;孩子們也可憐,唉,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啊……冷了熱了誰操心給加衣服減衣服,女孩子大了談婚論嫁誰能教她怎麼相夫教子?顧大人啊,您不覺得辛苦是一回事兒,可孩子們過得辛苦又是另一回事兒!」
話到這個份上,顧惜之哪裡還不知道這王媒婆的來意,他當下下意識地便想拒絕,卻見王媒婆忽然一拍手!抬高了聲音道:「所以也該著顧大人苦盡甘來!前日我認識了一位娘子,今年剛滿三十歲,生得那個好啊!膚如白雪,頭髮烏黑,瓊鼻小嘴兒,就是命苦!才成親丈夫就死了,她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唉唉,去年兒子又死了……要說她本是想要守一輩子的,可現在兒子也沒了,確實沒啥好過的了。前日她婆婆找到我,想著讓我給她尋個好人家,哎呀呀,我這就想到顧大人了!顧大人啊,這位雖然是寡婦,可是年輕,也懂事兒,伺候婆婆十年,也沒讓人說出個不是來!這樣溫良恭儉的婦人,雖然是個寡婦,可說起來其實倒比大姑娘懂事兒能理家呢!」
說話間張氏跟顧敏進了門,聞言道:「你說的可是臨街的老鄭家的三媳婦?她是鄭家的童養媳,能不溫順麼!連字都不認識,您也好意思介紹給我爹!」
王媒婆道:「哎呀哎呀,大奶奶這話可戳窩子了,這年頭有幾個女人認字啊!顧大人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要的不就是個體貼的溫順的娘子照顧?少年夫妻老來伴,兒女再多能跟媳婦比麼?你們年輕人成雙成對的過的滋潤,好歹也得為老人想想是不是!」她說著沖一旁的顧敏道「大顧大郎啊,我知道你賢惠,可是這孝順呢,也有小有大,像這樣日日侍奉在父親跟前,最多也就是普通孝子該做的;可像顧大人這個年紀,哪裡需要兒子跟腚兒的伺候?您正經給他找個續絃,那才是大孝呢!」
顧敏黑著臉道:「所以要是我爹不續絃,就是我們這些兒女不孝了?」
王媒婆忙道:「哎喲喲,我可沒這個意思!顧大人的兒女都是人中龍鳳,自然都是孝順的,我只是說還能更孝順而已嘛!」
顧惜之黑著臉道:「謝謝王大嫂美意,我覺得我兒子的孝順程度已經夠了。」
王媒婆道:「哎呀,可是您還可以努力做個更好的爹的,比如娶個續絃給孩子們添個媽!」
饒是顧敏明知道這老貨是妻子弄來演戲的,還是成功地被她挑出來真火兒:「王大嬸!就算是我爹要續絃,好歹也好找個認字的知書達理的吧?您弄個不認只的寡婦過來,我爹能快活?」
王媒婆一聽這話,當即興奮道:「哦哦,知書達理的好說啊,來來來,顧大郎,你聽我慢慢說。我這兒還有一個姑娘,姓陳,今年二十五,從小唸書,寫得一首好字,從十八歲起就接連守孝,結果一拖拖到現在——」
張氏道:「您說的是馮家的三姑娘吧!出名的悍勇,上一個未婚夫為了跟她退婚豁上去賠了二十貫!」
王媒婆臉上一僵:「咳,其實也是別人嚼舌根,那姑娘就是脾氣大了點,人挺好——」她說到這裡也知道自己理虧,忙轉話題道:「對對,我這裡還有一位官家千金呢,顧大人可記得國子監的杜學士?他十前年去世的,留下三兒一女,女兒是老大,為了照顧幾個弟弟一直沒嫁人,如今二十二歲……」
這下顧敏也忍不住了:「這個人您五年前介紹給我的!王大嬸,她家有娘的,她哪裡是不肯嫁人,是長得太難看了嫁不出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親親的霸王票,摸摸噠摸摸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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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因為更新不規律,把感謝霸王票都忘了^_^
感冒捲土重來,昨天睡了一天,所以只寫了這些,今天多寫點,弄完它!
ps昨天出現bug了,顧敏已經是舉人了,他跟連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爹埋汰過他,說他才只是個舉人…………其實人家很委屈,跟連瑜同歲當時二十歲,舉人已經很牛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