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連瑜來說,三月份是雞飛狗跳的一個月,他的玻璃坊剛剛開工,幾個店面也陸續開業,整日裡忙的雞飛狗跳,中間還去給許繼幫忙操辦了一下許先生的葬禮,等忙完葬禮,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婚期居然已經就在眼前了!
這實在是個不算太美好的消息,連瑜兩輩子加到一起雖然已經有四十歲了,可到這個時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還沒有做好結婚的準備。
這真是個糟糕的狀態。
連瑜知道,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症,但是他也知道,這並非只是簡單地婚前恐懼症:會有這種不安的心情,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他自作自受:他在決定這場婚事的時候,想得太簡單,態度上也太不負責任。
他定親的那陣子,心裡頭更多的是因為自己需要一個妻子,而不是他想要跟那個女孩子結婚:是的,他需要而不是他想要;且對象是一個合適的妻子而並非某個他需要也需要他的人。
身在官場,很多時候,不成親就代表了不成熟,同時也會因為單身的身份而被各種各樣想要嫁女兒的大佬們看成盤子裡的肉,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他想成親。
他有一個親媽,而這個親媽膽小懦弱,連普通的社交活動都很難參與進去,而同時這位媽媽有特別希望他能夠早點成家,那麼,結婚,且找一個能照顧好芳姐的女人也是他需要的。
而成家立業,傳宗接代,又是他佔用了連瑜這個身體之後應盡的責任。
他一直以為,找個溫柔體貼,能持家不妒忌的大家閨秀是他的理想,可隨著婚期日漸接近,他心底的不安卻越發強烈:「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麼?我以這樣的方式選擇婚姻的對象,真的正確麼?」
連瑜不會假惺惺地去想什麼自己這樣找妻子是不是對對方不公平,他絕對確信,這門婚事,對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首先提出來的不是他,而是對方,他要做的只是在有意向與他聯姻的家庭裡選一個自己順眼的罷了。
連瑜以為這樣選出來的妻子,起碼過得不會太壞,這是可以接受的,可是隨著日子的臨近,他開始焦躁了:真的能夠過得很好麼?我們真的能夠談得來麼?不不,從一開始自己選擇對象的時候,就沒有把性格相合考慮進去:老天,當時自己的腦袋被驢踢了麼?這是要相處一輩子的妻子,難道要像吳王那樣,純粹把妻子當做主管後宅的管家不成?糟糕,我為什麼會這麼憂心忡忡呢?不是早就打聽了那位姑娘也算得上是位才女,我們應該有些共同語言的吧……
連瑜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患上婚前恐懼症這種時髦病症,事已至此,只能慢慢調整心態:這年頭可不敢說什麼推遲婚期,離婚啥的更是想都不要想,要過一輩子的對象,自己一定要把心態調整好。
他心裡煩悶,也沒心情去找那兩個美妾玩鬧,確切地說,自從從勝男帶了兩人來到開封,這幾個月裡他都沒怎麼在兩女處歇過:眼見著就是要成親的人了,總要小心點好,萬一提前弄出個私生子來,這不是打新娘子的臉麼?況且他對燕惜惜跟穆巧巧也是有真感情的,總不至於為了一時的歡愉讓她們日後在自己妻子面前難做人,總要給足了對方面子,待妻子進門正式改口了再說。
燕惜惜跟穆巧巧二人最近的心情其實也蠻複雜的,一方面希望連瑜早點成親,這樣子也好歹讓他們的身份早點有個說法:當然,朝廷規定的編制內的妾暫時是別想了,可好歹讓家裡頭改口,能叫個「姨娘」啊!總比現在這樣子「姑娘姑娘」的混叫著強。可另一方面,她倆也不至於天真到以為夫人進門,她們就可以有了正式編製高枕無憂了,開什麼玩笑!夫人能待見她們才怪!那個女人會喜歡丈夫的小妾啊?尤其這種進門前就存在的……
雖說連瑜為人厚道,當日贖身的時候都給她們二人都辦了良民的身份,可這玩意本來就是個悖論:官員納妾有明文規定,連瑜這個等級的最多只能有一個編制內的妾,這個位置燕惜惜跟穆巧巧目前來說想都不敢想!作為編制外的妾,細究起來她們跟連瑜沒關係啊!除非做了買賣文書,那種的一般都是賣身為奴了。()可你說不賣身吧,在連家住著,她們又算什麼呢?說難聽點根本就是通姦好麼!
連瑜來自與二十一世紀,總覺得做奴隸是相當糟糕的事情,所以當日堅持給燕惜惜脫籍,而穆巧巧那邊,她本就是自己贖了自己出去,後來到了連瑜身邊,也曾提出正式弄個買賣文書——一般人家納妾都是這麼幹的,但是被連瑜拒絕了:他是沒法接受讓身邊的女人變成自己的奴隸的這種奇葩設定的。
燕惜惜跟穆巧巧並不知道連瑜的堅持的真正緣故,只覺得他為她們著想,怕她們日後被主母隨便處置了去,一面感動,一面卻也不由得在心裡歎息:公子實在是天真,其實良民的身份也就是說說罷了,她們的戶籍在千里之外的江寧,有沒有什麼親戚,如今進了這道門,便是有朝一日被連瑜的夫人打殺了去,誰還知道她們到底是良民還是賤民?雖然知道這種堅持毫無意義,但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兩個美妾一面感激一面又不安,思來想去,便雙雙跑去連瑜面前,說想要去廟裡拜拜。連瑜心情不安,聽說這兩人要去拜佛,略一思忖也就想到了緣故:自己再不安,有哪裡能有這兩人不安?只怕心裡頭都怕死了吧?當下也不點破,只是從抽屜裡隨手拿了兩隻大銀錠子來,與她們一人一個,讓她們出門花。
燕惜惜跟穆巧巧出了書房的門,面面相覷:怎麼繞了一圈兒,變成兩個人一起過來問連瑜要零花錢了?
燕惜惜地小丫鬟忍不住笑道:「哈哈,出去玩兒還能多得些零花錢,真是兩全其美。」
燕惜惜沒好氣地說:「這眼皮子淺的!」
穆巧巧笑道:「給你錢還不樂意,莫不是嫌太少?我可真勸你一句,莫要想過去。」
燕惜惜白了她一眼:「我有那麼蠢麼?傻子才會跟過去比呢!現在家裡吃穿用度什麼都不用花錢,多少錢自己都攢下了,況且也沒有花錢的地方。正經過日子,哪能跟那時候花天酒地亂七八糟的生活比!」
穆巧巧奇道:「那你生什麼氣?」
燕惜惜道:「我是說這個蠢丫頭!什麼話都敢說,日後夫人進門,也這麼口無遮攔?說的好似咱們出去上香是專為了哄公子的錢花一般!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麼?」說著越發煩躁:「真是的,日後頭上多一層主子,想想就麻煩。」
穆巧巧笑道:「早晚都有這一天的,想來公子千挑萬選出來的夫人,定然是個大度溫良的。」
燕惜惜白了她一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那等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子,甭管表面上有多大度,都不是好惹的!你還是趕緊燒香拜佛,求菩薩給你個孩子,有個孩子傍身,人家才不敢隨便磋磨你。」
穆巧巧聽了只是笑:「明明是你想要兒子了……」穆巧巧雖然出身青樓,卻頗有一番呆性,如若不然也不會被個人渣騙了!其實若是她被騙之後又找了別的男人,或許會心生提防處處小心,可偏收留了她的是她原本的心上人,所以這一番磨難不但沒讓她長了記性,反倒覺得自己命還算不錯,磕磕絆絆竟依然得償所願跟了連瑜,且連瑜在她危難中伸出手來,可見她的眼光實在不錯——至於當日因為識人不明而被坑了的事兒,早被她忘到了爪哇國去。雖然明知道連瑜的夫人進門,自己的日子怕沒有過去自在,心中也有些不安,但是對連瑜的信任還是佔到了上風:公子是不會對我不好的。
燕惜惜不像穆巧巧那般天真,她心裡想的東西,比她說出來的更多。與穆巧巧一起去了趟大相國寺,燒了香拜了佛,回到家裡,轉頭就拿了自己新繡的一方帕子,跑去求芳姐指導了。
當日燕惜惜跟穆巧巧先後進門,都曾經打了討好芳姐的主意,可惜做的太露行跡,反而讓芳姐覺得彆扭,恨不得躲出去。兩人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於是便調整了戰略,在芳姐面前盡量保持平常心,並不故意討好,果然芳姐舒服了一些,可是因為缺乏共同語言,想要更進一步也難。
穆巧巧本來就是個粗神經的,一開始進門,因為受了傷,怕自己的容貌有損,又加上初來乍到心裡害怕,於是便著意討好芳姐。後來發現芳姐是個好脾氣的,不會說誰的壞話,而連瑜對她們也非常好,從來沒有一點點苛待,於是便放寬了心,沒心沒肺地過起了自在日子。
可燕惜惜想得卻不一樣:她從沒想過日後如何討好連瑜的夫人:開什麼玩笑,立場就是對立的好麼?再討好都沒有用的,不給自己小鞋穿就阿彌陀佛了。倒是芳姐這邊,自己很有必要好好伺候:連瑜對自己親娘的感情有眼睛的就能看出來,她能讓芳姐開心,那連瑜一定開心,這種情況下傻子才不好好地經營一下跟芳姐的感情呢!
在這樣的心態下,燕惜惜對芳姐的態度,要比穆巧巧重視的多,心眼也用的多的多:比如芳姐喜歡刺繡,她便也努力練習刺繡,隔三差五拿了作品讓芳姐指導品評。她的策略還是比較成功的,從芳姐擅長的領域入手,果然不像過去討好的那麼露行跡。芳姐提起刺繡來總是興致勃勃,也不嫌棄她手藝不好,十分認真地教她技巧,恨不能手把手地教她,一來二去的,芳姐對她,果然比過去親近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親親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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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關心,我好多了^_^不過這兩天還得繼續消耗存稿,留言也夠嗆有時間回,家裡來客人了……摸摸每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