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快醒醒,你爹回來了!」雲明再一次被熟悉且陌生的聲音吵醒,入眼,是那個熟悉溫馨的房間。
……
一個月之後的一個晚上,下起了一場冷澀的雨,雨聲就好像是一隻巨手,將這個晚上所要發生的事情抹去血腥味將雲明從熟睡中驚醒,他發現自己正躲在娘的懷裡,而四周都是鮮血,驚慌之下,他跑出了雲府,在他跑出的那一剎那,雲府裡火光沖天。
十年之後,他離開了那個將他收作奴僕的李家,只因為他攢夠了贖身的銀兩,在一葉小舟上,他看見了一個花一樣的少女,在那一葉小舟上,那個花一樣的少女落下了一卷繡著蓮花的絲帕,在那一葉小舟上,他的心在難以平靜。
又是十年,他早已在一座小村子裡住了下來,對於自己家裡遭受的慘劇他也曾經讓人多方打聽,但是卻總是石沉大海,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就放棄了。
這一天,他在一處海邊救下了當初那個花一樣的少女,看樣子她是失足落水的,他將少女背回家,細心地照料著,久而久之,二人暗生情愫,在一個月圓之夜,二人成親了。
這一生,雲明過得很舒心,起碼在一開始的幾十年是這樣的,在這幾十年來,他隱約間對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了起來,除了那個樣子日見衰老的少女,以及當日被雲明撿到,保存至今的那塊帶有蓮花印記的絲帕。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雲明再也抗拒不了來自那冥冥之中的召喚,離開了人世,那一年,他隱約間記起了什麼,那一年,他下葬了,在他的墓前,跪著一個容顏憔悴的少女,她將一朵雪白的蓮花放在了那座孤墳之上,那一年,她輕聲呢喃,「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我們之間的緣分是抹不去的,就算是那個前輩超越了第三境的修為,也抹不去……」
……
第三世,雲明所有的記憶全部都甦醒了,他不是那個前途坦蕩的公子,也不是那個隱居山林的凡夫,他連人都不是,他只是一朵開在初夏的一朵蓮花,他不知道這種夢境究竟預示著什麼,他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事情,他只是靜靜地立在水間,在風中搖擺。()
蓮花不會說話,所以雲明也不會說話,但是他會思考,蓮花的壽命是短暫的,所以雲明也只有一個夏天的時間來思考,他的腦海中仍然徘徊著前兩世所發生的一切,這些畫面讓他隱約間明白了一些事情。
「為什麼我會對蓮花的記憶那麼深刻,這應該不僅僅是我中了血蓮禁的緣故,還應該是我對她的那份說不清楚的情吧。」雲明暗自想道,若是說當初對那個少女心存的是仰慕和一點對她負責的責任的話,那麼現在,雲明已經把這份責任以及仰慕加深了。
「兩世,我和她總是不期而遇,這預示著什麼?」
夏天來了,在這片水中,在這片蓮花池裡,有那麼一朵蓮花,卻遲遲不肯開放,它在等待,等待一個人的到來,「雖然對於這些事情我還有些不清楚,但是如果我的猜想是對的話,那麼這確實算是我的一場機緣。」那朵蓮花正是雲明。
風拂清水,帶來了夏天久違的涼爽,也帶來了一群前來遊玩的少男少女,在遠離岸邊的某處,他們沒有注意到,有一朵還未開放的蓮花,他們也不會注意。
但是總是有人會看見那朵蓮花的,一葉小舟飄到了蓮花池的中央,在小舟上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少女,少女無瑕的目光看著水面,看到了那朵未曾開放的蓮花,出於好奇,她將他摘了下來,放在了船邊。
也就是在這時,雲明的腦海裡閃現出一道精光,他似乎明白了,「我對蓮花有那麼深刻的記憶,或許是因為我早已將它想成是她了吧,看著蓮花,就好是她就在我的身邊一樣,而這血蓮禁或許也有那麼點的力量,能夠讓我能夠遇見她。」
「在那卷書裡曾經說過,這個世界是由禁制組成的,禁制就像是絲線,串成了這個世界,那麼既然是這樣,血蓮禁也確實有這樣的力量,我和她的相遇是緣分,那麼緣分也應該可以看作是禁制吧,但為什麼我感受不到呢?」雲明想道,與此同時,在船邊的那朵蓮花的花瓣在輕輕地顫抖。
「若這片天地是由禁制組成的,為什麼我感受不到那些禁制的存在,禁制,究竟是什麼?」雲明的心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蓮花沒有眼睛,但是卻有感覺,正如剛才他感覺到自己要等的那個人將他摘下,現在他也在努力地感受著這四周天地間的一切。
「雖然我知道,這是一種幻覺,或者說,我現在正置身於自己的夢境裡,但是既然這是屬於我的一場機緣,那麼我所感受到的一切,就都是真的!」在他的感知之中,這片天地間開始慢慢地出現了一道道本不存在,或者說存在,但是不為人知的線條,那些線條沒有頭緒,從未知而來,往未知而去。
這些,便是天地間的線,亦或者是組成天地的禁制,同時雲明也感覺到了,有一道暗紅色的細絲緊緊地將他與不遠處的一個少女聯繫在了一起,「這就是緣,我感受到了這片世間的禁制,但是這終究是夢境罷了,現在我該得到的東西已經得到了,也是時候醒來了。」
想至此處,在船邊的那朵未開的蓮花,突然散發出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華,在那一剎那,那朵雪白的蓮花,開放了,在那道白光消散之後,它便開放了,沒有絢麗的場景,也沒有惹人注意,那個白裙少女仍然注視著前方的水面,小舟後方的漁夫仍然在賣力地划船。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就在這葉小舟上,一朵早已被折下的蓮花,開了。蓮花開花了,也預示著它的生命走向了盡頭,特別是這朵蓮花,生命比任何一朵蓮花都要短暫。花開花謝,蓮花把自己最美的那一瞬間展現了出來,在那一瞬,雲明心有所感。
「三朵相似的蓮花,三段不一樣的人生,三場不一樣的夢,但是遇到了一樣的人,第一場夢,彌補了我沒能夠和爹娘一起生活下去的心靈,第二場夢,讓我看清了如果報仇不成之後,我所渡過的餘生,第三場夢,雖然看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這實際上是一個選擇。」雲明思索道。
「這個選擇,是選擇我何時讓蓮花開放,是等到我要等的那個人出現,還是在她出現之前便開放凋謝,亦或者永遠也不開放。」在他的心裡原先總是有著一道迷霧將他封鎖,但是現在那道迷霧卻在慢慢地消散,雲明開始瞭解了一些什麼。
「先前的兩個夢境,直指我的心,這恐怕是那些在石室裡與我一道前來的那些人都會經歷的吧,補全自己的心,日後的修煉便再也沒有了阻礙,這應該就是三代葬靈師給我們的機緣了,但是這最後的一個夢境,我應該和其他人有些不同。」雲明發現,在這第三個夢境裡有一股屬於三代葬靈師的氣息。
「這場特殊的夢境是他想讓我經歷的,而這個選擇,也是他想讓我選擇的,而這場選擇,選的應該不再是心,而是那個更加玄奧的道!」
道這個字,在以前對於雲明來講是虛無縹緲的,什麼是道?對於這一點眾說紛紜,自古以來就沒有一個定論,但是隨著他修為的加深,冥冥之中對於道這個字總有屬於他自己的見解,那麼這就是他所認為的道,也是他所要走的道。
「為什麼他要讓我選擇?如果我選錯了會怎麼樣?」這兩個念頭在雲明的腦海裡一閃而逝,他沒有多想,既然自己已經選好了路,那麼便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
「這便是我的選擇,就是不知道我的選擇會帶給我什麼好處。」雲明心念一動之下,在船邊的那朵潔白的蓮花便悄然綻放,「我只在我想開放的時候綻放,這就是我理解的道,雖然在藏經閣裡我看過不少有關於道的書籍,但是我還是打算按照我自己的意志走下去。」
「三朵蓮花,三段不一樣的人生,三個選擇,雖然蓮花相似,人也相似,但是這個世上沒有相同的花,所以我只是我,我不會走其他人的道,因為我的前方,已經有了道。」
在他做出這個選擇的一剎那,那朵蓮花終於盛開,這個夏天,有一朵蓮花遲遲沒有開放,這個夏天,有一朵被折去的蓮花在船邊綻放得那麼地艷麗,這個夏天,有一朵蓮花開放,隨後凋零,他開在想要讓那個人看見的地方,不管那個人最終有沒有看見。
伴隨著冥冥之中傳來的一陣輕微的歎息聲,雲明逐漸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他的意識在一點點地復甦。
當雲明的意識再一次甦醒過來的那一剎那,一種莫名的力量頓時籠罩在了他的身上,隱約間,似乎有一扇門正向他緩緩打開,在那扇門的後面,可以看見一片青色與藍色交融的海洋,在那裡,青色與藍色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陰陽魚的圖案,在這個圖案的正中間,悄然綻放著一朵白色的蓮花,在那朵蓮花的周圍,環繞著一道灰色的雲霧。
「這是,我的天門之內?」雖然雲明對眼前的這一切感到很吃驚,但是他還是看出來了,這裡是他的天門,他能夠感覺到,此時此刻整片由靈氣所構成的海洋正在不斷地滋養著那朵雪白色的蓮花,而那朵蓮花時不時地散發出一道道灰色的霧氣,環繞在它的周圍。
「這莫不就是靈種!」雲明吃了一驚,顯然,他對於自己的這個判斷有些難以置信,但是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都難以讓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