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大爺、二爺收監待斬,包括了庶生子在內的男丁流放三千里,家中女眷僕從一概沒入官府為奴,這是阮家最終的結局。
一夕之間,死的死、散的散,謝晚打聽到最後的結果時幾乎有些站不住了。
雖然知道歷來攪合皇家的事情就沒有個能善了的,卻沒成想到居然是無一個可以例外,皆是從了五刑中最重的兩刑!
大爺、二爺要在獄中關上一段時候,時候到了便是手起刀落,徹底的解脫了,只是可憐了其他人。
流三千里是流刑中最重的處罰,怕是要到那塞外苦寒之地,能不能活著等到大赦都是虛無縹緲的事情,阮東卿這一生便也因此而徹底的完了。
女眷家僕中本來是奴籍的下人也就算了,就連府中的還活著的二夫人和阮老太太也不能例外的要進那官府的教坊,都是這般年歲,怕是只能被分一些粗重的活計干,被重新發賣的可能性是一丁點兒也沒有。
而那「阮寶兒」還這般小,就算是被充妓也是不稀奇的。
竟是沒有一個是好結果的!
謝晚如今才知道為何當初大夫人千方百計的要讓寶姐兒跟著自己走,因為若是不走,今日要被罰沒入教坊的就是寶姐兒!
沒想到大夫人竟是這般的未雨綢繆,像是一早料到阮家會有這般結局一樣,倒是乾脆的很。
一干男丁被押解啟程那日,謝晚又去看了,依然是瞞著家中的眾人,獨自一人送到了城門外頭。
好在這事放在豐城也是頂天的大事,那日倒是依舊的有不少好事之徒圍觀,她淹沒在人群中並不擔心旁人發現。
一身粗布的衣服,頭上只簪了一枚小小的銀梅花紋的鈿子,素淨又不打眼。
原本想著相識一場。哪怕是悄無聲息的也要在阮東卿上路的時候送上一鬆,卻沒成想到居然被他一眼瞧見了。
無聲的點了點頭,阮東卿很是感激謝晚這個時候還願意來看上一眼,寶兒還在她那兒,不用遭這份罪,她又是個頂頂聰明的人。寶兒一定會活的很好。
現如今在阮東卿的心中,謝晚是恩人。是救了他唯一妹子的恩人!不管如何,阮家血脈中總算有一個是逃了出去。
寶兒是無辜的,她不該受這份罪。
至於那個假扮寶兒的小女孩,一早便被官府從廟中接了回來。
初初他心中也很是愧疚,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害了別人家的閨女,那孩子卻是早熟的很,老練的說是她願意的,本來大夫人就是從老鴇手裡買的她,不假扮阮寶兒也會是在花樓長大的命。如今還算是享受了一回兒,殊途同歸罷了。
這倒是讓阮東卿對她另眼相看,能講出殊途同歸這樣的話,這孩子也是大智若愚的。
她也是恩人,阮東卿記著呢。
萬一,若是真的有萬一。他能平安的離開那苦寒之地,必定是要報答的。
謝晚也好,那孩子也好,通通是他的恩人。
如今他身上早已經沒了錦衣綢緞,破落的跟著一隊同樣的犯身之人在押解差役的呼喝中前行,一身粗布的舊裌襖,已經是那位馬小軍爺給他的特殊優待了。
寒風中謝晚的眼睛有些紅。一雙清澈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他,他默默的回望,張開嘴唇無聲的吐出了兩個字——多謝。
只一眼,外加一聲無聲的感謝,謝晚便覺得足夠了,不枉她送上一場。
前路太險惡,還有數不清的艱難險阻、道不盡的顛沛流離、看不完的悲歡離合,只願他櫛風沐雨、披荊斬棘……
否極泰來。
一行人越走越遠,謝晚終於是踮著腳遠眺也望不見了。
回了春溪村之後,她又是連著歇了幾日,不知道是受了風寒還是如何,竟是止不住的咳嗽,一日還咳出了幾絲血沫子來,只得偷偷的將手帕藏起來,怕謝劉氏她們擔心。
想起那日那馮郎中說她鬱結於心、憂思過重便不由的苦笑,這些事情如同大石一般的壓在謝晚的心頭,她如何能舒暢的起來?
或許,已經到了是該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這個念頭其實一直在謝晚的腦海中盤旋著,只是這春溪村畢竟是家,如何能說離去便真的能輕易捨棄的?是以總是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便又悄悄的擱置了。
只是如今,卻是有太多應該離開的原因。
雖然阮家的事情都是謝晚一人去的,但是消息總是摀不住的,阮家到了這等大事就是在春溪村這個小鄉村中也是大事件,是鄉親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謝家一干人等早便知道了,俱是消沉了一段時日。
而謝晚曾經在阮家做個活計,謝家之所以現在可以生活的這般好也是因為這個,所以談起阮家便必不可少的會聊到謝晚。
在不知不覺之間,謝家也成了春溪村議論紛紛的中心,總有些沒眼力價的來串門子,還神秘的兮兮的問謝晚知道不知道那些流傳在坊間誇大的傳聞。
本就是惹的人不高興的事情,誰樂意天天被人一直問?
不過這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讓謝晚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兒的更重要的因素卻是那做紙紮活的孫老頭!
這人不知是何原因卻是知道寶姐兒的真實身份的,雖說沒有切確的證據,但是此時正是敏感的時候,謝晚不敢冒這個險。
若是那姓孫的老頭隨意的說什麼話讓官府知道了,寶姐兒會如何?蘇婆子會如何?弄兒會如何?謝家又會如何?這可是欺君的大罪,誅九族都不為過。
她不敢賭,她不敢拿寶姐兒的命賭,更不敢拿所有人的命去賭!
所以她便將她的想法跟眾人都說了,自然也是引來了一陣子不解的疑問聲。
她們並不知道內情,自然是不理解為何好好的要換個地方生活?
這年代遷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拿官府的路引便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為何要遷戶籍、遷去哪兒、是否有親族、以何種生計餬口等等,俱是要說的一清二楚,以便記在路引之上,一般情況下,並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便離開自己的家鄉,因為那實在是太麻煩了。
謝晚見眾人議論不休,便皺著眉頭將那老孫頭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下子才讓她們都驚著了,居然這村中有個知情之人,再聯想到如今已經不復存在阮家,眾人的臉色都霎時間變得慘白。
「不走不行的。」謝晚下了一個結論,她看著謝劉氏,眼神中也全是抱歉。
要說離開春溪村,恐怕影響最大的便是謝劉氏。
她從嫁到謝家起便在春溪村中生活,起早貪黑、相夫教子,如今卻是要她忽然就離開這兒,心中肯定是萬分不捨的。
如果不是自個兒攬了這一兜子的事,她又何須要離開熟悉的家呢?
謝劉氏看謝晚有些歉意的望著自己,自然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伸出手來拍了拍謝晚的手背,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你哥哥離家時我說過會好好的照顧你,如今卻是你照顧我更多……放心吧,我沒什麼放不下的。」
是啊,她有什麼放不下的?在這兒守了這般的久,無數個日起日落、春夏秋冬,也沒等到丈夫歸來,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早就放棄了,如今只想守著大柱和謝晚,他們兩個能好好的,那就足夠了。
「那我們去哪兒?」問這話的是弄兒,於她而言,其實哪裡差別都不大,反正跟著謝晚就是了,所以最容易接受這個決定的自然也是她。
要說這個,還真是個大問題!
謝家並人丁並不興旺,本家親戚除了大伯就沒有旁的,而那些稍遠一些的也早就因為謝貴生離家而關係淡薄,很多都已經是多年沒有走動,一時之間,竟是找不到一個可去之處。
這個時候,卻還是蘇婆子幫了大忙,想出了一個對策。
她想了想道:「我有個遠房的侄子……」
原來她是真的有個遠房侄子的,那時離開阮家並不是空口無憑的,在位於江南的鄴城,離這兒有些遠,除了陸路還需坐船才能到。
鄴城是個水鄉,風景秀麗、豐饒富裕,氣候也挺是宜人,倒是個不錯的去處。
「而且我那侄子也是個厚道易相處的,又在衙門裡有份差事,去了也不會人生地不熟的遭人欺負,」蘇婆子又說了一個大好的消息,「寶姐兒的戶籍也能仰仗他一二。」
「那倒是很好。」謝晚很高興,沒想到蘇婆子在關鍵時刻簡直是個大救星。
「會不會太麻煩他了?」謝劉氏卻是有些猶豫,她怕這麼一大幫子人去到那兒,打亂了人家原本寧靜的日子。
蘇婆子卻是搖頭連道不會,又說:「待去了安置好了,我們便自個兒過自個兒的日子,平日裡當親戚走動便是了,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這麼一想倒也是,誰還沒有幾個親戚啊,平日裡多走動走動也是個去處不是?而且謝晚手中現下也不缺銀子,不會給他添上許多的負擔的。
「好!」謝晚當下便拍了板道:「我們便去鄴城!」
將豐城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拋之腦後,去鄴城,過她們的新日子!
ps:
第一卷終於完了!!!不怎麼明快的情節終於在年前搞定了qaq
明天便會開始第二捲了,謝晚也要有全新的生活啦!!!\(^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