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都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之前城裡買回來之後又經蘇婆子和謝劉氏巧手改過的新衣,便齊聚在堂屋裡,熱熱鬧鬧的吃了個團圓飯。
這次的團圓飯也是由謝晚一首張羅的,菜色可謂是極其豐富。
芝麻酥糕、棗泥甜糕,是為點心。
雞絲青瓜、冬菜熏魚、臘鴨筍脯、蝦油腐絲,是為前菜。
蔥爆羊裡脊、八寶肉圓、蕨菜豆腐、砂鍋煨老鴨、桂花魚條、油燜草菇,是為正菜。
外加芸豆臘豬蹄煲湯、木耳烏梅做羹,並火腿薏仁粥,巨勝奴、金銀蒸卷、紅油抄手,一共十八道,齊齊整整的一桌子好宴。
以往的謝家哪裡有這樣的條件,到了除夕,也不過是割點兒豬肉煮完麵條解解饞罷了,這忽的一下這般精細了,到讓謝劉氏覺得有些鋪張了。
不過謝晚說的也對,一年到頭了,總歸是別虧待了自個兒的嘴,再加上這席面是除歲的,便也歡天喜地的飲了好幾杯的水酒。
這席間更是附庸風雅的行了些酒令,可惜在座的也都不是什麼文化人,謝晚更加是一竅不通,最後硬生生的給掰成了順口溜大賽了。
一頓鬧騰下來,眾人也都是酒足飯飽了,一個個紅光滿面的趁著人多收拾好了屋子,接下來便是要守夜了。
謝劉氏早早的準備好了瓜子、糖果、蜜餞等等吃食擺上了炕,眾人熱乎乎的往上一靠。別提多舒坦了。
這等天黑的日子倒是不難熬,早先謝晚不知道從哪裡摸了些厚紙張來,裁成半個手掌大小的方形紙片,她親自畫了花樣上去,又讓大柱在上頭寫了「壹」、「貳」……等。教會了一家人打撲克了。
話說大越也是有諸如葉子牌、馬吊一類的東西,不過一來謝晚家中沒有,她也不會做;二來那些是富家夫人們用來消磨時間的,太麻煩,索性便乾脆將簡單易懂的「斗地主」給搬了出來,謝晚還給改了個名字叫「鬥牛」。
起初眾人還很奇怪,為什麼要鬥牛?這牌面怎麼看著和牛也沒關係,謝晚卻胡亂的解釋了一番。打發時間嘛,管那麼多幹嘛?
教會幾個人打牌也是花費了一點兒時間,別看規則簡單,但是畢竟是從來未曾接觸過撲克這種東西的,接受能力也是有限的。
蘇婆子、謝劉氏和謝晚三人手中各自握著一摞子牌,眼中泛著精光不住的瞄著自己手中和檯面下已出的牌。
而謝晚臉上此刻也已經是沾了好幾張紙條了——作為輸家的懲罰。
或許是她低估了大越人的智慧,總之在教會她們打牌之後。除了初初謝晚可以大殺四方之外,後頭居然是輸的比贏的時候更多。
「順子!」此刻輪到謝劉氏出牌了。只見她嗖的一聲的擺出了整整七張牌來,得意的看著謝晚,這局謝晚又是被斗的那頭牛。
謝晚苦笑著看著自個兒手中一手全是三代的牌面,簡直快要哭出來了,這又是要輸的情況。
她壓不起,蘇婆子也是頗為機智的放了,謝劉氏又是一對貳出來,手中就剩一張牌了。
「啊!」謝晚一看大勢已去,將牌一灑捂著臉說:「又輸了。」
「哈哈哈哈……」蘇婆子和謝劉氏相視大笑。看著謝晚吃癟怎麼會如此痛快呢?!
這活動弄兒是不參加的,幫忙在旁邊照看著兩個小的。
大柱和寶姐兒自然是年齡還小,謝晚不讓學咯,無聊之下寶姐兒拿了彩繩出來要跟大柱翻花繩。
翻飛的繩子結成複雜的花樣纏繞在寶姐兒細嫩的手指間,大柱則是一臉的苦相。
他堂堂一個「五尺」男兒,如何能玩這般小娘子才會玩的遊戲?可是寶姐兒是小姑姑,大眼睛一瞪之下。大柱便沒了反抗的心思,老老實實坐好,笨拙的陪著她。
還是弄兒看他一臉苦悶,好心的指導他應該如何動作,不然又要被寶姐兒敲著腦門喊「呆」了!
「不玩了!」謝晚輸的有些氣悶,撅著嘴耍賴道:「這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出去放炮吧?」
一聽這話,大柱心中頓時激動了起來,他早就不想玩著勞什子花繩了,放炮多過癮啊!連忙一臉希冀的表示贊同。
反正這牌局也不涉及銀錢,不過是貼貼紙條罷了,蘇婆子和謝劉氏對於謝晚的無賴行為倒是沒什麼不滿的,索性也將手中的牌放下。
「什麼時辰了?」蘇婆子年紀大了,眼神有些不好,瞇著眼睛朝外頭看。
「打更的也不知道今天還出來不出來,不過我估摸著快到時候了。」謝劉氏也看了看天色道。
既然這樣,那便趕緊動著吧。
一個個急吼吼的下了炕,將踢得亂糟糟的鞋子套好了,謝晚先是去將春聯拿了出來。
如今這春聯可不是後世那種紅紙條,而是桃木做的,又稱桃符,而且也沒有橫批一說。
在弄兒的幫忙下將桃符齊齊整整的掛好,謝晚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端詳了一番,覺得滿意了才作罷。
她擺弄春聯的時候,謝劉氏則在堂屋的香台上燃了三根香,又擺了瓜果、點心等一些祭品,沒有成年的郎君在,這祭祖也是簡而行之的。
待都準備好了之後,謝劉氏又把一掛紅鞭用竹竿高高的挑起,吩咐大柱吹亮了火折子點燃了引線。
只見片刻的安靜之後,「辟里啪啦」的鞭炮聲便在謝家的小院子裡響徹,大紅的鞭衣被炸得四處亂飛。
寶姐兒恐怕是頭一回兒親眼見著燃鞭,有些受到驚嚇一般的朝後頭退了兩步,弄兒則適時的上去幫她摀住了耳朵。
好似是得了謝家這掛鞭的信兒似的,前後沒一會兒的功夫,其他的人家也都點燃了自家的鞭炮。
霎時之間整個春溪村都籠罩在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震的大地都有些微微顫抖的摸樣。
一掛紅鞭燃完之後,謝晚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這聲音響的她心都快跳出來了。
「走,放炮去!」大柱卻是還嫌不過癮,過來拉了寶姐兒的手就往外跑。
這是村中小孩子們的固定娛樂,等到各家的鞭都響完了之後,便一齊去找那些漏網的小炮仗點來玩。
謝晚本來有些擔憂,但是轉念一想又由她去了,回頭一看蘇婆子也是皺著眉頭,還勸道:「無妨的,整個村子裡的孩子這時候都出去了,不礙事的。」
這謝晚說話還是有份量的,蘇婆子在寶姐兒該如何生活一事上從來不曾干涉過謝晚,此事也是如此。
兩個小的出去了,大人們自然也是要回去乖乖的守歲了,這一通宵的可不好熬呢。
謝晚和弄兒一人拿了把掃帚將地上的紅衣碎片都攏到了一起,又去廚房下了些餛燉出來。
離那場席面也差不多過了三、四個時辰了,怕是大伙都餓了。
這說說笑笑的吃了個半飽的功夫,兩下的也回來了。
大柱是個懂事的,知道不能帶著寶姐兒在外頭野上半天的,不過是出去過了過癮就回來了。
「好玩嘛?」謝晚撫了撫寶姐兒已然有些凌亂的頭髮笑著問。
「嗯,好玩!」寶姐兒似乎還未曾從興奮中恢復過來,滿眼都是亮晶晶的,跟裝滿了星星似得。
剛才她和大柱出去跟著一大夥的人,從這家竄到那家,撿了好些碎鞭,辟里啪啦的炸響,就連寶姐兒也偷摸的自個兒燃了幾個,可把她高興壞了,可惜大柱說要早點回家,不然她還想再多玩一會兒呢!
想到這裡,她還不由自主的瞪了大柱一眼,只把他瞪得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惹到小姑姑了。
既然她高興謝晚便也覺得挺好的,至於在外頭怎麼玩的只要不惹事便成。打了熱水來替大柱和寶姐兒擦了擦有些髒污的臉和手,弄兒恰到時機的端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餛燉出來,讓兩個小的好好的填了一番已經唱起了空城計的肚子。
這守夜也是個力氣火,畢竟都是習慣了早睡早起的人,忽然要熬著一夜總有些疲乏的。
沒事可做的幾個人又湊在一起開始打牌,大柱和寶姐兒本來還鬧騰著呢沒過一會兒都開始哈欠連天了。
「算了,讓他們去睡吧。」謝劉氏首先提議道,小孩子守不守夜其實沒多大干係,何況謝家也不是那麼重視的人家。
看他倆的確是已經眼都睜不開了,謝晚和弄兒一人抱了一個,輕手輕腳的將兩人分別安置在了兩間房中。
小孩子是解脫了,她們還得繼續熬呢。
打了一會兒牌,幾個人卻都也覺得困了,這看牌的時候眼睛都開始重影了,於是乾脆又是散局,磕著瓜子聊聊天算了。
謝劉氏也算是厲害的,還把針線活給翻了出來,飛針走線的謝晚真擔心她把自己的手給紮了,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清楚自己在繡什麼沒有。
就這麼困困頓頓、迷迷瞪瞪的,在不知不覺中,東邊的天開始泛亮了,謝晚總算是迎來了新一年的清晨。
旭日東昇,天氣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