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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絕裂(5) 文 / 童馨兒(東方資治)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定酒席,找專人設計喜貼,試婚紗……

    丁遲對寶凝始終呵護有加,連譚曉以都忍不住多嘴,「寶凝姐,丁遲哥對你真好。我希望我以後的男朋友也會這樣對我。」

    寶凝微笑不語。

    他對她,確實無可挑剔。他甚至親自幫她洗頭髮。她的頭髮越發長了,從前削得薄短的那些統統長了回來。他像似至愛她這把黑髮,替她洗頭時溫柔得不像話。她常常疑心,有些事情,真的不曾發生過。

    婚期訂在九月九日。他喜氣洋洋地對她說:「這日好,久久就意味著長長……」

    她微笑。

    他又建議她搬來與他住,她溫柔地答,「你知道,我習慣了一個人。」

    他看她一眼,她笑了笑,「以後我們的時間還長著呢。不是嗎?」

    他也笑,遂不再堅持。

    她鬆口氣。

    她不信他不懂,但他許是終究不忍逼她過緊。她仍然習慣站到窗邊,期待可以在人潮擁動的街道上,發現顧思存的身影。

    她自報紙上看到與他有關的新聞,他公司所開發的房產項目進展順利,將於年底正式開盤。此項目圍繞著一個「水」字做功夫,聽金梔說,小區裡處處是水景,甚至利用天然資源,打造全市僅有的溫泉城。

    金梔好生惆悵,「我去找他談廣告宣傳,他態淡淡的,好像和我不過是一般交情。」

    寶凝不動聲色,「那你與他什麼交情?」

    金梔白她一眼,見她臉色有異,識趣地轉過話題,「我下月註冊。」

    寶凝一時沒聽清,下意識地問道,「註冊什麼?」回過神來,目光迅速落在金梔身上,「嗯?」

    金梔清清喉嚨,朗聲說道,「他名舒心。你要記住了。他即將成為你好姐妹的老公。人如其名,真正讓人舒心。我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寶凝細細審視她,皺起眉來,「不僅僅因為這個吧。」

    金梔有點不自然,斥道,「好吧好吧,就你眼尖。是的,我懷孕了。」她的聲音低下來,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小腹,「非常奇妙的感覺。說實話,雖然是場意外,醫院我也去了好幾次,但每一次都下不了決心。」

    寶凝接口道,「因此,結婚是最明智的選擇。」

    金梔笑起來,反問道,「不是嗎?」

    寶凝只覺得納悶。婚姻不是應該是一場愛情順理成章的結局嗎?為什麼她與金梔都是例外?

    傍晚丁遲打來電話,「我晚上有事,你自己吃飯。」

    寶凝「嗯」一聲。

    忽然丁遲說:「我總盼望你像別的女人,喋喋不休地逼問我,什麼事?和什麼人?幾點可以回家?」

    寶凝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丁遲已經掛了電話。

    寶凝有點失笑。他怎麼還敢奢求更多?她已經為他放棄了一生中最難捨棄的東西。

    晚上寶凝獨自去了純良酒吧。

    林熙和特意陪她坐上許久,告訴她,他即將與某化公司簽約,然後,有可能出專輯,又或者,拍電影。

    寶凝笑了,「可是你的心願?」

    林熙和搖搖道,「你別不相信,真不是。」

    寶凝探究地看著他,「那麼真正的心願是什麼?」

    林熙和扯一下她的頭髮,反問道,「你呢?」

    寶凝顧左右而言他,「陳嘉妮呢?不在這兒守著你,當心被別的女人搶了去。」

    林熙和道,「她真的很怕,所以,她來了……」他呶呶嘴,示意寶凝轉頭看。

    寶凝轉過頭,果然看到了陳嘉妮。不知不覺,已經是酷熱炎夏,陳嘉妮只穿小小吊帶,燈籠式的小短褲,俏皮且時尚,寶凝自慚形穢,不免抱怨道,「我最討厭和美女在一起。」

    陳嘉妮來到,恰好聽在耳裡,親暱地摟住寶凝的肩,說道,「寶凝明明就很美,瞎謙虛。」她更貼近寶凝一點,近似耳語地道,「顧思存病了。」

    寶凝的手情不自禁微微一抖,杯裡的酒頓時輕輕蕩了一蕩。

    「我聽說好像銀行那邊出了點問題,貸款一直沒下來。他恰好一直病著,於是老爺讓他好好休息,讓沈蕾全權負責樓盤開發……」陳嘉妮拿過桌上酒杯,一飲而盡,「照我估計,一定是沈蕾這妖婆搞的鬼,那間銀行的負責人剛換了新人,恰好與沈蕾是舊識……」

    林熙和攬過陳嘉妮的腰,溫和地說:「親愛的,我們去跳支舞。」

    他們倆相擁著步入舞池。

    嗯。他諸事不順。

    寶凝心頭不自覺地糾纏起來。她默默地再喝兩杯,出門去。斜睨間,牆角似乎站著個人影,她吃過虧,立刻警惕起來。那人影自暗處走出來,瘦削伶仃地,身形頗為熟悉。

    寶凝微微皺眉,迷縫了雙眼仔細辨認,那人已經開口叫道,「寶凝姐!」

    竟然是江朵朵!

    寶凝意外之餘,竟然忘了與她應該尚有隔膜,脫口而出道,「朵朵,你的腳好了?」

    燈光雖然朦朧,但江朵朵的微笑清晰可見,她答道,

    「是啊。」

    寶凝點點頭,說道,「那就好。」

    前塵往事倏忽襲上心頭來,她突然覺得尷尬,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麼才好,她明明已經跟她說過恩斷義絕的話。

    江朵朵上前一步,輕聲說:「金梔姐說,也許可以在這裡找到你。」

    寶凝生硬地發問,「什麼事?」

    江朵朵的聲音更輕了,「我需要一點錢。」

    寶凝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幾乎要發笑起來,「朵朵,我不會給你錢。」

    江朵朵安靜地看著她,良久才說:「你不給,丁遲哥會給。」

    寶凝吃了一驚,緊盯著她,沉聲道,「你瘋了。」

    江朵朵的眼角湧出淚水,「我真的很需要一點錢,寶凝姐,我求你幫我一次。」

    寶凝努力硬起心腸,道,「我不會給你,你愛跟誰要,與我無關。」

    江朵朵道,「寶凝姐,你一向對我最好。」

    寶凝立刻反唇相譏,「我錯了。」

    江朵朵失望地看著她,試圖再作努力,「寶凝姐……葉醒他欠了人家一點錢,如果再不還,人家不會放過他……」

    寶凝粗暴地打斷了她,「你到底是有多傻?」她上下打量著江朵朵,「既然如此,何不省下手術費全給他好了!」

    江朵朵微微側過臉,良久也不作聲,寶凝恨她不爭氣,轉過身便要走,突然聽得她在身後幽幽地說:「寶凝姐,你信命嗎?」

    寶凝停住了腳步。信命嗎?她嘴角無聲地浮上一絲苦笑。大概沒有任何人比她更信命了吧。這一生,她會遇上顧思存,愛上他,離開他,一切愛恨糾纏,都是命。

    江朵朵繼續輕聲說道,「我從前總也不肯信,我總覺得我只要努力,我的人生就會改變。我會快樂,會幸福。可是葉醒……自從認識他,我就開始信命了。我知道他不值信任,不值得我全心全意,他的壞我心中全都有數,可是不行,我放不下他,他不在我身邊,我總擔心著他,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去廣州手術的時候,我們商量好,以後要好好過日,他對我說,從此後,他只一心一意對我……這句話,他說過很多次,每一次我都相信了他……」

    不曾愛過之前,永遠不會相信愛會讓一個人變得愚蠢,失去思想,忘卻理智。愛上之後,才明白,因為愛,會受傷害,會被嘲笑,會被輕視。

    江朵朵最大的人生理想,一直是一套可供棲身的房,一份可衣食的穩定工作,當然最好還有一個可依靠的男人。她自覺要求不高,因為有自知之明,她不過人海中渺小一員,只配擁有最平常的生活模式。她從未想過要得到一場石破天驚的愛情,以及波瀾起伏的人生經歷。

    偏偏遇上了葉醒。

    也曾好好相愛過的。後來……後來彼此只覺錢不夠用,葉醒愛玩,再多錢不夠他揮霍。吵過鬧過,分開過。他不回頭來找她,她也按捺不住要去找他。無論是誰找誰,她總覺得自己賤。然而,快樂卻是真實的。

    手術前夕,他們還商量了婚期,憧憬了一番婚禮場景。但深夜他接了一個電話,臨走時溫情脈脈地對她說:「我出去一會。」

    一直到她術後天,他才出現。她還不能過動彈,眼睜睜地看著他在病床前跪下,額角新增一道刺眼傷疤。她以為自己沒有眼淚,但瞬間裡眼眶還是不期然地濕潤了。他痛哭流涕,主動掌摑自己,說是和朋友小聚,一時興起打了一會牌,結果欠了錢,被扣著人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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