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凝只覺得羨慕,唯有生活環境好、從不擔心挨餓受凍被欺騙的人,才有資格單純。
陳嘉妮取出手機,「你電話多少?」
寶凝歎息,「算了,算我送你好了。」
陳嘉妮道,「我有錢。」
她嘴裡並無炫耀,不過是像在敘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實。
寶凝撇撇嘴角,道,「你除了有錢還有什麼?」
陳嘉妮被問住了,她看住寶凝,怔怔地道,「你說得對,除了錢,我還有什麼?」
她抓住寶凝的手臂,迫不急待地說:「我們一塊喝一杯吧。」
看樣就知道是個沒什麼朋友的人。
寶凝並不答她,顧自向外走走。
陳嘉妮趕緊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我說什麼他們都說好,沒意思透了,只有你對我這麼不買賬。我喜歡你。」
寶凝哭笑不得,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沒時間應酬你。」
陳嘉妮置若罔聞,跟著寶凝坐下,「喂,你看,那個歌手,是不是唱得很好聽?」
寶凝看著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問,「你男朋友呢,怎麼不陪你?」
陳嘉妮愣了一下,抓起桌上的酒杯,「不介意吧,請我喝一杯。」
寶凝無奈,「喂,很不衛生啊。」
但陳嘉妮已經一飲而盡。寶凝只好招手叫侍者,另外上杯具。
「他呀,他只在人多的時候陪我。比如,記者會啊,宴會啊,凡是需要我們倆一塊出席的場合他一定陪我。」陳嘉妮緩緩吐露心事,「只有我們倆個人的時候,他總是不說話,他永遠有件要看。他也對我微笑,但是笑容裡從來沒有熱情。我越來越覺得後悔,不該求爸爸……」燈光雖然灰暗不清,但寶凝分明看到她眼角有淚光。
「我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他越是不喜歡理我,我就越想靠近他。我求爸爸,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嫁給他。」陳嘉妮再飲光杯酒。
寶凝安慰她,「別這樣,他如果不喜歡你,不會答應娶你。」
陳嘉妮搖搖頭,「不不不,你不知道,他是他爸爸和別的女人生的,他媽媽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他呢就被顧偷偷送走,對他爸爸呢,就說他一生下來就沒氣了。後來呢,顧自己的兒在游泳的時候突然溺水身亡,顧自己也不能再生育,這才曝出他的存在。」陳嘉妮揚揚空杯,示意寶凝喝,「據說他當時不肯跟他爸爸回來,後來出了點事才跟著回來了。」
寶凝招手再叫侍者,淡淡地問,「什麼事?」
陳嘉妮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寶凝道,「那跟你們的婚事有什麼關係?」
「他剛出道時,簽了一單生意,結果被人騙,還連累了他爸爸。是我爸爸幫他解決的。所以,他答應了婚事。」陳嘉妮道。
「跟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陳小姐你也不小心了。」寶凝道。
陳嘉妮笑笑,「這些事情啊,八卦雜誌早就寫爛了,又不是什麼秘密。」
寶凝道,「我很少看那些。」
陳嘉妮凝視著台上,幽幽地說:「我想戀愛,好好地戀愛……他對我好,處處關心我愛護我那種……」
寶凝潑她冷水,「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事?你有錢,有青春有美貌,你還想要愛,你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陳嘉妮懊惱得很,「喂!」
寶凝道,「其實每個人都一樣,缺少什麼就想要什麼。可能很相愛的兩個人,偏偏最想要的就是金錢呢?」
陳嘉妮側頭想想,「也對哦。」她拍拍寶凝的手,「我跟你真的好談得來啊。來來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寶凝擺擺手,「我已經夠了。我先走了。下次吧。」
不等陳嘉妮回答,她便站了起來,「哪,你比我有錢,你買單。」
陳嘉妮戀戀不捨,「好好好。我買。下次還來哦。」
寶凝不理她,逕直離開。
剛走出酒吧,冷風一吹,寶凝只覺一陣暈眩,不由得靠住牆壁站立一會,喉頭泛起噁心。她取出手機,下意識地想撥打顧思存電話,一轉念間,手指滑過,摁下了「2」鍵。
突然間,一隻手伸過來,驀地摀住了她口鼻,另一隻手跟著勒緊她肩頭。寶凝猝不及防,只「啊」了一聲,便已被人連拖帶拉地往旁邊小巷而去,手機徑直滑落。
寶凝使勁掙扎,奈何那人力大,根本不容她反抗。那人湊近她,一股濃濃酒氣撲鼻而來,「親愛的,人生真是無處不相逢啊。」
寶凝驚慌失措,卻也聽出這聲音恁地熟悉。
那人咭咭笑道,「我說過,我這人是很計較的,既然身上惹了騷味,那羊肉是一定要吃的。親愛的,真是對不起啊,上次被人掃了興,這次我一定好好地滿足你……」
是叢書!
寶凝心裡一涼,完了。
叢書扭過她身,逼視著她,「你是低估了我呢還是高估了你自己?你是真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不不不,親愛的,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什麼真相都會大白。我不怪你……」他湊近她頸項,深吸口氣,「錢我有的是,無所謂
謂,不過呢,我是真的很想念你……」他輕薄地在她耳垂輕吻一下。
寶凝趁他鬆懈,狠狠一甩腦袋,立刻尖叫,「救命……」
他迅速摀住她嘴,臉上勃然變色,「你給我老實點!」他自上衣取出一方手絹,塞到她嘴裡,兩手緊箍住她身體,寶凝努力屈起雙腿,用膝蓋頂他。他個高,這一頂,這一頂只頂著他大腿,卻惹怒了他,他揮手就給她一耳光,低喝道,「你他媽的別給臉不要臉……」
寶凝淚流滿面。
叢書輕佻地笑了笑,「乖,我會很疼你的……」
冷不防斜地裡衝過來一個人影,揮拳便打倒了叢書,另一個人影撲過來,緊緊摟住寶凝,「寶凝!」竟然是金梔!
寶凝驚魂未定,金梔把她嘴裡的手絹扯掉,淚水漣漣,「你沒事吧。」
寶凝微喘著搖頭,這才看清打人的是丁遲。叢書出其不意,一開始便落在下風,丁遲像瘋了似的,對叢書拳打腳踢。
兩個女人避讓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眼前一幕,叢書被打得大叫,「小丁哥,別打了!小丁哥……我錯了……」
他已滿頭滿臉都是血,看上去頗為可怖,寶凝打個冷噤,忍不住叫道,「別打了!」
丁遲又狠狠踢了兩腳才罷手,他指著叢書,厲聲道,「你再敢騷擾寶凝,我會要你的命!願賭服輸,你懂不懂?受了騙別怪別人,要怪就怪自己蠢!」
叢書兩手抱著頭,唯唯諾諾。
丁遲走近來,細細審視寶凝,「你沒事吧。」
寶凝渾身尚在發抖,聽到問話,後怕地搖搖頭。
丁遲這才惱怒喝斥道,「你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幹什麼?」他握住她的手,「走,送你回家!」
寶凝被他拉扯得腳步踉蹌,匆忙中回頭去叫,「金梔,走啦!」
人回到寶凝家中,丁遲吩咐金梔,「去沖幾杯咖啡來。」想想又囑咐,「寶凝的兩塊方糖,加點牛奶。」
金梔道,「好。」
等她走開丁遲才說:「差點被你嚇死。」
寶凝感激地笑笑,「你又救了我一次。」
丁遲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都說了我們一條繩上的螞蚱。」
寶凝問,「你怎麼我知道我在那兒?」
丁遲道,「我接到你的電話,聽到你叫了一聲,然後手機再怎麼打也打不通了,我就知道你有事。」他呶呶嘴,「我問過金梔,所以知道你是在純良酒吧。」
金梔很快拿著托盤出來,「真的不用報警?」
丁遲與寶凝異口同聲道,「不用!」
金梔詫異地看看他倆,「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丁遲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先走了。寶凝,你好好休息。我先了。」
寶凝點點頭,「我送你。」
她送他至電梯口,主動提起,「上次你說的事……」
丁遲打斷她,「我救你不是為了這個……」他看了她一眼,自嘲地一笑,「當然從前是。」他挺挺身,「我想通了,這些年,你也為我做了很多事。你說得對,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他突然側過身,眼神變得其溫柔,「只要你幸福就好。」
寶凝呆住了。
他一向待她溫和有禮,尺總是把握得恰恰好,而在今夜,她一下就看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丁遲,暴怒的失態的,還有就是此時此刻,溫柔的深情的。如果前一種還能讓她有所理解的話,而此時的他,就讓她疑惑不解了。
丁遲很快恢復常態,神情一貫淡然,「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拜拜。」
寶凝默默站立一會,這才返回家中。
金梔正專注地盯著電視機屏幕,寶凝在她身邊坐下,重新拿起咖啡杯,只聽得金梔開了口,「他很關心你。」
寶凝愣了一下,「誰?」
金梔哼了一聲,「你知道我說誰。」
寶凝覺得不對,「為什麼你的口氣酸溜溜的?」
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驚疑問道,「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剛才是和丁遲在一起?」
金梔別過臉。
寶凝震驚,「你說的他,就是他?」
金梔默不作聲。
寶凝喃喃道,「難怪你一直瞞著不肯讓我知道……原來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