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璃錦覺得，他很瞭解連城，瞭解得很透徹，透徹到已經將他的內心琢磨清楚，隨時都能知道他要走的下一步。沒看見連城的時候，想也不用想便能走對方向找到他。
可是，有時候，璃錦又覺得，連城離他太遠太遠，璃錦永遠都不知道連城在想什麼。抑或是，璃錦猜測到的連城的想法，也許並不是連城真正的想法。也許連城的心早就與他隔離了千里遠，也許他們早已不如從前。
「你有辦法潛入帳營找到我，你就有辦法找到連城，躊躇什麼，去吧。」慕曉揚了揚下巴，示意璃錦去找連城。悠閒的樣子彷彿他早已忘記自己是敵方的將領。
璃錦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點點頭朝前走去。
他們站在敵軍帳營的後方，遠眺著那大片大片的人群。璃錦的心裡卻不如往日那麼平靜，起伏著的胸口暗藏著一顆快速跳動著的心。
他怕連城不跟他走。他怕連城真的不記得他。他怕連城從此之後從他的世界消失。他怕連城會再也看不見。
他開始害怕很多很多事，甚至有種知難而退的衝動。
「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回去了阿，我跟你們不是一夥的。」慕曉推了推璃錦，微微皺眉的樣子如同夕陽般美麗。
「他會不會跟我走。」璃錦輕聲問道：「他會不會記起我。」
「我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跟你走，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你。不過，我至少還清楚，不試試的話，那你一定不能繼續擁有。」慕曉淡淡道。黝黑的眼睛裡依舊冰冷沒有一點生氣。
不試試的話，那你一定不能繼續擁有……
是阿，不試試的話，就真的一點機會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看著慕曉的眼睛，璃錦突然皺起了眉，他走上前一步對慕曉說道：「你，可不可以轉過身去。」
「怎麼了？」慕曉沒有動：「想看什麼？」
「算了，沒什麼。」璃錦的眉心舒展開來，像是覺得自己方才說的話太過可笑似得。誰知慕曉卻冷笑了一聲，對璃錦說道：「我知道你想看什麼，不用看了，不止一根銀針，比連將軍的還要多很多，還是不要看的好。」
璃佐和璃楓都不禁大吃一驚。甚至璃錦也有一瞬間的驚訝，不過，也只是一瞬罷了。
「為什麼？」璃錦問他。
「是阿，為什麼呢……我怎麼知道呢……」慕曉還是冷笑，微瞇著的眼睛像是在吟唱著送給這荒涼塵世的悲頌。「如果，我只是一顆棋子，一個殺人工具的話，那麼，就不必擁有任何感情了吧……連城，他只是單單要忘記愛你的心而已，連將軍，也只是捨棄了親情和愛情而已。可是，我什麼感情也沒有，什麼也沒有……開心，快樂，難過，傷悲，心酸，都沒有，沒有情緒，沒有感情……多好的殺人工具，你說，是不是？」
璃錦還是注視著慕曉的眼睛。
只可惜，儘管他說了令人那麼心酸的話，他的眼睛裡也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一點光亮。死寂得宛如早已停止跳動的心，宛如被風吹得乾枯了千年的屍骨。
「是誰做的？」璃佐沉聲問道。
「呵呵，一個，名為璃燁的人，一個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人，一個你們最最熟悉的人。」慕曉看著璃錦，雙眼依舊死寂如地獄。
「為什麼不取出來？」璃佐繼續問道。
「我可不想失明阿，這輩子都呆在邊境從未走出去過。我還想要看看外面的塵世是怎樣的……」慕曉微微一笑：「能夠拿出銀針的人，只有他一個，或者說，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誰有這個能力。不過，不想也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幫我的。」
「你痛苦嗎，恨嗎……」璃楓也不禁這樣問道。
慕曉卻是笑著揉揉璃楓的黑髮：「不是說過了嗎，我不知道什麼是痛苦，也不知道什麼是恨。如果你看見了我有情緒的話，那一定是裝出來的……我沒有體會過那些所謂的喜怒哀樂。」他抬頭望了望天，說道：「小的時候，無論如何都學不會笑，然後就會想，自己是不是很羨慕那些會哭會笑的人，可是你猜怎麼樣，我不知道什麼是羨慕，我也學不會羨慕……」
「慕曉……」璃錦輕輕拍拍他的肩，可是卻給不了一點安慰。因為此刻的慕曉一點也不傷悲，他不知道什麼是傷悲，他只是用自己的故事帶給了他們傷悲。他也不需要安慰，只是，他卻那麼讓人想要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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