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彩一整晚都沒有回去,沒有回璃佐的二皇子殿,也沒有回紀梓笙的四皇子殿,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沒有人去找他,甚至沒有人擔心他會不會再被皇上抓走。
看見璃佐和紀梓笙的那個擁抱,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不論那個擁抱是何種意義。
那個時候,殷彩只覺得自己太多餘,也許他們會有很多話想說,也許他們還有很多事想做,他在那兒,太礙眼。
殷彩沒有能去的地方,他自小就不會認路,很多走過的路都會忘記。他不知該去哪裡。
心裡空蕩蕩的,像是多了一個殘缺的裂口,只是一個原本並不嚴重的裂口,被璃佐和紀梓笙兩人無聲地撕扯著,終是成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無盡的心酸和痛楚都從窟窿裡溢出來,但凡誰觸碰到了那道猙獰的傷口,那些心酸和痛楚便會化作眼淚滴落。
殷彩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很沒用,什麼也做不到,擁抱不了屬於自己的感情不說,連自我保護的能力也沒有。只能放任別人一次次的傷害自己,直到身心俱憊,直到血流成河,直到喪失呼吸的力氣。
其實,他只是想去愛一個人而已。
殷彩抱緊雙臂,像是要給自己一點溫暖,儘管滿身都像是冰天雪地裡的枯枝。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裡,眼前是一棵樹,樹枝上還有些尚未融化的雪,看似粗壯,其實冰冷的枝頭上掛滿了彩色的紙條。四年前,殷彩剛被璃佐帶進宮時,璃佐便告訴他,把願望掛在這樹上,就會實現的。殷彩在心裡笑他稚氣,卻還是和璃佐掛了滿樹的紅紙條。
回憶很美好,他想再看看。
走上前去,輕輕取下那紅色紙條。有雪跌落在髮梢,感覺不到涼意。
「璃佐和紀梓笙會永遠在一起」紙條上這樣寫。
殷彩笑了,沒有理由,他只是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什麼會突然想到來回憶這些東西呢,過去了這麼久,璃佐早就忘了……
永遠在一起,當初,他們也那樣約定過。
只可惜,殷彩只是消失了兩年,璃佐便將此話原封不動的承諾給他人。
殷彩突然伸手扯下一張張紙條,他想要尋找,哪怕是一點點,關於他和璃佐的回憶,只要有一點點就滿足了……
「璃佐喜歡紀梓笙」「我要紀梓笙也喜歡我」「我想帶紀梓笙出宮去,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我想讓紀梓笙只對我一個人笑」「我想讓梓笙快樂」
……
什麼也沒有,只有紀梓笙。
而他們,連回憶都不剩。
「你說,璃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紅色的衣角映入眼簾,律蒼雪踱步走去殷彩面前,拾起地上的紙條,苦笑了一聲。
「我不知道……」殷彩真的不知道,他曾經以為他很瞭解璃佐,可是現在,他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麼陌生,那麼遙遠。
「你喜歡璃佐,我喜歡梓笙,我們兩個,實在是很可笑阿……」律蒼雪坐在殷彩身旁,抬頭看了看,沒有月亮,沒有星辰,連天也不願多看他們一眼。
殷彩也笑了笑,是阿,真可笑。
「其實,不需要太悲傷阿。你看,我也一樣活得好好的,還有璃楓殿下,他也喜歡殿下不是嗎?他也一樣活得灑脫。」律蒼雪笑了笑,笑到心也跟著疼。
殷彩默然,是阿,悲傷的何止他自己?律蒼雪是,璃楓也是,還有連月清也是。「你說,我是不是該和你一樣,放棄他。」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璃佐一定不會明白,殷彩這樣想。
「不是說了放棄,就真的會放棄的。我是承諾過要放棄梓笙,但是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還是希望他會對自己微笑,其實心裡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我們都明白,不是麼?既然這樣,又何必勉強自己說放棄,然後又整日去惦記?順其自然吧,人的一生如此短暫,享受剩下的時光就夠了。」律蒼雪還是在笑,也許是笑得太久,讓她沒有沉默的理由。
誰說愛笑的人就不會心疼?
他們比誰都疼,只是沒有人知道。
「也許是因為你曾經擁有過,所以現在才不想失去,如果你什麼都沒有過,也許就不會這麼悲傷了。」律蒼雪閉上雙眼,冬日的微風吹在臉上有些生疼,但至少這樣能告訴她,這是現實。
殷彩苦笑一聲:「如果,什麼都沒有過……」
也是阿,什麼都沒有過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既然璃佐不能給他所謂的永遠,又為何要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