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彷彿燃燒在天邊,無法忍受的熾熱的溫度將一望無際的黑色天空暈染成了幾近坍塌卻又壯麗萬分的遼闊蒼穹。像是在綻放著,燃燒著,與漫天灰燼一起纏綿著。
嘶喊聲,吼叫聲,在耳邊宛如悲壯的樂曲。有些是振奮,有些是不甘,有些是痛苦,有些是無奈……
這個場景遲早都會出現的,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來得太快,他們不知該如何應對罷了。
「璃楓的事要怎麼處理?」連城轉眼看走在自己身後的璃佐。「刺傷梓笙的就是璃楓,這是事實。」
「既然是楓兒傷了人,總該付出些什麼。」璃錦不以為然,「璃楓是個皇子,若是他連敢作敢當的擔當也沒有,那還算什麼皇子?」
連城只笑不語,心裡卻在說:璃楓,他除了是個皇子,還是你的親人。
儘管不是親生的,但也有血緣關係,不是麼。
他們都表現得那麼隨意,對這些烽火狼煙置之不理,但是彼此卻又心照不宜。
他們都是真的不在乎麼?不在乎這片生自己養自己的土地麼?
怎麼可能。
偌大的皇宮,縱橫交錯的道路,璃錦每一條都記得清清楚楚。儘管他並稀罕那麼多的榮華富貴,但是,這裡是他唯一的家,是他記憶深處從始至終存在最久最深刻的地方。他並不是沒了這裡就無家可歸,他只是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深刻的東西一點一點毀滅,然後變成廢墟,從此遭人唾棄。
而連城,他只是擔心璃錦會不愉快罷了。他對這裡,實在沒有太多值得懷念的記憶。
璃佐大概和璃錦的想法是一樣的吧,儘管他比璃錦更厭倦這裡,厭倦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地方。這個地方,毀了太多人的單純與善良,就像璃楓和連月清。也毀了太多人的憧憬和希望,就像他自己和殷彩。他很希望離開這裡,但是卻不希望它就此在自己的生命裡消失。因為這裡有他的回憶,有他的過去,有他的感情。
而殷彩,也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這樣的場景吧。他對那個人的恨,豈止一點點?誰說放下仇恨了,就不會去恨了呢。
璃錦很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去挽留,去阻止。但是他知道,他知道連城恨這裡,所以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璃佐也很想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殷彩恨這裡,所以他也只是保持沉默。
他們那些微不足道的珍惜和回憶,比起連城和殷彩隱匿了那麼多年的恨意來說,實在不值一提。那麼,又何必去在意。
「我們,去找梓笙吧。」殷彩指了指前方的道路。那是去四皇子殿的道路。
令人詫異的是,前面沒有一兵一卒,安靜得彷彿不遠處的戰火與喊叫都不存在。想必是梁淵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這裡吧。
幾人都點點頭,朝前面寂靜的道路走去,彷彿下一秒就身處無垠地獄。
嘶喊聲響在耳畔。有些是振奮,有些是不甘,有些是沉痛,有些是無奈……
紅色的血液幾乎要滲透進大地。
璃錦別過臉去不再看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心裡卻是稍稍放手了些。誰說,鮮血代表的是無止盡的恨意呢。血流出來了,才比較安心……至少是將恨意化作鮮血從身體裡流淌了出去。
死去的人也許會悲傷,會絕望,但是至少他們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膽輾轉難眠,不用再擔心自己下一刻是不是就命喪黃泉。
其實,死了,才好……
紀梓笙和莫衷站在殿外遠眺著,紀梓笙的目光並未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有些疑惑罷了。而莫衷,大概是很錯愕的吧。儘管他和梁淵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但是,在他記憶裡,梁淵一直是從不殺人,從不動怒的。眼前的場景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殷彩在心裡歎息一聲,不瞭解的人,一定都會以為梁淵是個文人學子。
可是誰說,文人就不會殘忍?
「梓笙,梁淵他沒有來這裡嗎?」殷彩走去紀梓笙身旁,在他耳邊打個響指他才回過神來。梁淵帶的人,如果不讓連城出動的話,是足夠將這個皇宮剿滅的。他自己完全不用參戰,只需要在一旁驗收成果便是。既然這樣,怎麼又不見梁淵的身影?
紀梓笙搖搖頭:「沒有阿。」
璃錦暗道不好,連城也看向他:「怎麼辦?」
「梁淵……是去找楓兒了嗎?」璃佐也看向璃錦。
璃錦點點頭,好像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吧。「佐兒,你和殷彩在這兒哪也不要去。城兒,我們走。」
紀梓笙看著他們的背影,神情有些黯淡。
梁淵去找璃楓麼……他們一定不會知道,璃楓早就被梁淵帶來了自己殿裡……
梁淵去的地方,是皇上的寢宮。
紀梓笙苦笑一聲,是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被淪落到要說謊才能殺一個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