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的第一抹陽光照射進窗台,溫暖的氣息向四周蔓延,風在空氣中廢物吟唱。風輕輕,草青青,水清清,御花園裡瀰漫著花獨特的芬芳,沁人心脾,雖不是自然生長出的風景,但清閒的模樣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桃源,那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地方。
紀梓笙在長安自由慣了,整天讓他躺著不能走動,他哪裡受得住?璃佐沒辦法,只好帶他出去走走,卻又怕紀梓笙的身子骨尚未痊癒,不方便帶他去人多的地方,這皇宮裡人煙稀少的地方,也就只有御花園了。可那璃佐也實在太過小心,逛個花園也非得坐轎子,否則,連門也不讓紀梓笙踏出一步。
紀梓笙在屋子裡躺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出來了本是有些愉悅的,誰知璃佐連走也不讓他走,心情不禁又差了起來,最後乾脆撇過臉不看璃佐,不論璃佐說什麼也無動於衷。
到了花園中央時,景色更是美不勝收,紀梓笙雖是雲遊四海,但各個地方從來停留不到十日,更別說這觀賞風景,透過簾子看外面這花花草草,紀梓笙終是耐不住性子,對著璃佐喊道:「我要下去!」
璃佐使勁兒搖搖頭,一口回絕道:「不可不可,萬一這傷口又裂開了……」轉念一想,怕這理由唬不住紀梓笙,又說道:「莫非梓笙還想整日喝藥不成?」
紀梓笙呆愣了一會兒,黑得清澈的眸子裡滿是堅定,狠狠甩開璃佐的手,一溜煙衝出遮簾,對著身後說:「我不喝藥!也不呆在這裡!」
璃佐見紀梓笙像是要直接從這轎子上跳下去的樣子,趕忙上前拖住他,討好道:「是是是,梓笙想出去我陪你便是,不過梓笙可得跟在我身邊才行。」
紀梓笙一聽璃佐讓他下去,也不管其他,連忙點點頭。
紀梓笙以為,璃佐跟在身邊的意思是兩人距離近一些,也好有個照應。誰知這璃佐當紀梓笙是行走不便似得攙扶著,紀梓笙望著他看了半天,璃佐也不覺這姿勢有哪不妥,只好作罷,任他攙著這四處走。
紀梓笙雖是如願以償下來散了散步,卻還是有些不愉快。而璃佐卻是樂在其中,絲毫不嫌這姿勢麻煩。
「看。」紀梓笙指著不遠處那一朵花對璃佐說道:「千日紅,娘生前最喜歡的就是千日紅了,這花也不常見,沒想到這御花園竟有這麼多。」
璃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朵紅得有些泛紫的千日紅,他對這種花的理解並不多,只知道曾經皇后最愛的便是這花,皇上便為了種滿了整個御花園,只是,皇后從未進過皇宮,從未見過這滿園的千日紅,而後,皇上再沒來過御花園,扔給皇妃皇子自己隨意修了改了,這千日紅,也隨著時間漸漸凋謝,枯萎,沒有人再想過補種它。
璃佐見紀梓笙有賞花的興致,也不願打擾了他,忙點點頭,稱讚道:「是好花,不過,我比較喜歡百合。」
紀梓笙笑了笑,說道:「這百合不應是女子所愛麼?」
璃佐也笑笑,讓紀梓笙站在原地等候,自己跑去一旁摘那百合,紀梓笙見璃佐沒將目光放在他身上,便又看起了那千日紅,回憶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被火染得烈艷的房屋,刀劍刺穿了爹娘的身體,一夜之間,所有親人都死在了亂劍下,只待連哭泣的力氣也消散的時候,發現了一旁昏迷的莫衷,從此之後,兩人處處行走四海為家,看似自由實則辛苦。
「梓笙,梓笙?」陷入回憶太深,璃佐喊了他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嗯?」紀梓笙對他投向詢問的目光。
璃佐從身後拿出一朵盛放的白百合,上面還殘留了些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泛著亮光。璃佐將百合的根折斷一些,只留下短短的一截,一臉笑意的說道:「我看阿,梓笙最適合這白百合了,白得純淨呢,我給你帶上可好?」說著便將那百合往紀梓笙耳後插去。
紀梓笙連連搖頭,說道:「這女子才戴的東西,我可不要。」
璃佐也不放過他,固執地非要將這花給他戴上不可。
璃佐無論如何也要讓紀梓笙帶上這花,紀梓笙無論如何也不肯帶,兩人就這麼爭執著,兩人的手一起握著這白百合,像是感覺出了空氣中多出來一種微妙的氣息,兩人都雙雙停止了動作,就這麼十指緊扣,四目相對,正覺尷尬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二位可真是好情趣,竟也來這御花園親熱了麼。」璃錦從前方踱步走來,右手邊是連城白皙的左手。連城看著前面的兩人,還是風輕雲淡的笑著,沒有要開口說話的念頭。
璃佐對璃錦的到來頂多是錯愕,而紀梓笙,卻突然抓緊了璃佐的手不放開,手心滿是冷汗,輕咬著下唇,蒼白的臉看起來毫無生氣。
璃佐也握緊紀梓笙的手,微笑著看他,像是在說:「沒關係,有我。」轉眼時,璃錦和連城已走到了跟前,紀梓笙看著他們緊牽的手不由得驚愕不已,他突然明白了璃佐說:「是連城哥救了你。」這句話的含義。原來,連城竟是這樣才將他救出的麼。
璃佐對連城點點頭,又對璃錦說道:「皇兄近來可好?」
璃錦停了一會兒,終是搖搖頭,苦笑著說:「不好,確實不好。」
璃佐見連城還是沉默,也不方便多問,只好問道:「為何不好?」
璃錦又停了好一會兒,直到璃佐認為他不會再說話時,才輕聲答道:「因為,有些東西,時間過了,也跟著沒了,這如今,連我自己,也隨著世俗變遷,死去了。」說完也不看身旁的連城,對璃佐輕笑一聲,說道:「我累了,倦了,佐兒,好好照顧身邊的人兒吧,不然,可就是再多的錢財,再多的珍愛,也何事都換不來。」
璃佐突然怔住了,他們還未爭奪皇位時,璃錦就是這麼喚他的,突如其來的這麼一聲喊,居然讓他倍感陌生。待反應過來時,璃錦和連城的身影已漸行漸遠。
連城握緊璃錦的手,輕聲問:「殿下可是不恨璃佐了?」
璃錦沒有答話,依舊苦笑著。
佐兒麼,我何時恨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