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媚匆匆趕回紫竹軒,她想去書房看一看應嘯天拿回來的那支玉簫,也好查清除與千柔交往的到底是個什麼人!可是菊籬、采薇把住書房的門,說是奉大人之命,不准任何人進入!
婉媚發出一聲冷笑,「你們大概弄錯了,我是大人的結髮妻子,不算在『任何人』之列!」
兩個使女神色堅定,挺直腰桿,不卑不亢道:「奴婢奉命行事,不敢有違,還請夫人見諒!」
婉媚見此情形,反而微微露出了一點笑意,不再惱怒。夫君既有如此心腹,看起來也是一件好事!她平緩了面色,從身上掏出了一隻鴿子形狀的玉哨,靜靜一笑,「那好吧,你們既然不認人,也總該認得大人的信物吧!」
菊籬、采薇面上俱是一驚,顯然識得這玉哨的特別之處。二人彼此對望一眼,看看四下別無旁人,這才讓出門來,躬身誠服道:「奴婢失禮了,還請夫人恕罪!夫人請!」
婉媚微微一笑,進了書房。這隻玉哨,乃是今早應嘯天出門之前親手交給她的,說是如果有人對紫竹軒不利,她就可以鳴哨示警,調動他安插在府中的暗衛前來相助。她當時好奇地吹了一吹,只聽那哨音與鴿子的叫聲一般無二,足見製作精妙。應嘯天被她逗得發笑,當場教會她好幾種吹法,不同的哨音表示不同的指令,只有經過特別訓練的人才能聽出其中的奧妙。
應嘯天的書房名為「無極齋」,佈置得十分清雅,架上整整齊齊地陳列著著無數書冊典籍,案上則擺放著筆墨紙硯和若干玩器,其中一件卻是她很久之前送給他的白石貔貅……想不到他還挺珍視她送的禮物的!婉媚拿起來看了看,心中湧過一陣甜蜜。
她四下裡看了看。並未發現其它特別之處。想來夫君為人細緻,那些重要的私人物品,大抵都另外收起來了。不會輕易暴露。也就是說,這書房外表尋常,其實別有洞天。所以平常夫君不在家的時候,一向是關得緊緊的。她也從未踏足。上次進入書房,還是新婚第二日,他們從長公主府回來時,他因為仇諾之事與她置氣……當時她特地做瞭解酒茶來給他醒酒,而他卻叫了司馬繁星在此玩鬧,讓她狠狠吃了一回乾醋,之後才動手動腳地跟她和好……
想起這些。婉媚臉上禁不住有些羞意,只得拚命想著,那隻玉簫到底在何處呢?目光掃過手腕上的血玉手鐲,她忽地心頭一喜!嗯,她怎麼忘了,這隻手鐲的妙用之一,可不就是「尋玉」麼?所到之處,但凡有玉,她只需念出口訣,手鐲便會發出明亮的紅光。所以。不管那玉簫是藏在暗盒中,還是埋在地底下,都逃不過它的搜尋!
不多時,她果然在一隻半人高的青花梅瓶中找到了那隻玉簫。只見玉簫通體瑩綠。竟是用上好的翡翠雕成,想來音質清絕。曉尾則綴著一根淡黃的攢心梅花絡子,手工甚是精細。除此之外,別無裝飾。
她默默地想了想,將玉簫放回原處。對於千柔交往的那個神秘男子,她現在有了三個線索。此人一是雅好音律,二是出身貴介,三是愛梅。可惜的是,為了千柔著想,她不僅不能大張旗鼓去找,甚至連心腹使女也不能告訴,只能讓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了!
***
不到午時,應嘯天便早早回府了。他先去了來琛堂,與端王爺詳談了一番,這才回到紫竹軒書房之中,命菊籬、采薇傳了婉媚去見。
婉媚還在想著玉簫之事,一進書房,卻見應嘯天面色極是凝重,她忙道:「夫君,出了何事了?」
應嘯天輕歎一聲,「夫人,宮裡又出了大事,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他簡短地說了一遍,婉媚這才知道,原來近日鎮國公和佟貴妃得勢之餘,竟然大起膽子,鼓動部分朝臣上書,重提立儲之事,說二皇子應嘯辰「天縱英才、仁民愛物,宜立為太子」。謝皇后聞風而動,授意大皇子應嘯宇向太傅饒宗儀等元老重臣求救,饒太傅等人最重禮法,今日便在朝堂之上,公然為大皇子進言,稱「立長立嫡,禮不可廢,天下乃安」。後、妃兩黨於是唇槍舌戰,吵得不可開交,皇上不好制止,慍怒之下,已是生生地病倒了!
「啊!」婉媚驚歎一聲。她曾經聽二表哥冉秀卿含蓄地議論過朝中局勢,也在康王府親眼見過二皇子應嘯辰一次。那時候只覺得,那些龍子鳳孫跟她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模糊地知道,也許皇位更迭已經不遠,也許自己的夫君也要捲入這場風波之中。
「聽關雎宮的宮人說,皇上今日早朝之後發病,這一次病勢緊急,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在太和殿守著,至今還沒有傳出消息!皇上已經傳了皇后、貴妃和兩位皇子在外殿等候,卻堅持不肯當面召見,只命淑妃娘娘一人近身伺候!」應嘯天最後道。
這就是說,夫君今日奉旨入宮,卻是撲了個空,不僅沒有見著皇帝,也沒有見著生母!
「那,皇上該不會就此……駕崩吧?」婉媚遲遲疑疑地問道。問完這句話,她慌忙摀住嘴,詛咒皇上駕崩,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所幸應嘯天只是皺起眉頭,微惱地看了她一眼……她鬆開手,心虛地低下了頭。怎麼辦,她一急起來還是會口不擇言!這個毛病一定要改掉!
應嘯天的心情極其複雜。奪母之仇是他一生最大的痛,十餘年來,他從沒有半刻忘卻!這種痛錐心蝕骨,寢食難安,唯一能讓他不痛的法子,就是要當著天下人之面,揭開永瑞帝虛偽的真面目,讓這位所謂的叔父受盡懲罰、眾叛親離,最後死在他手中!
「夫君,你,你怎麼了?」婉媚見應嘯天血色上湧,殺氣騰騰,心中不禁駭然。
應嘯天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握住她的手,鄭重道:「夫人,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我想要報仇,也想要讓對手臣服,可是一直只能暗暗準備,等待最佳的時機!如今,千載難逢的時機已經到來,接下來就看我們怎麼把握了!」
這句話就像勇士出征前的誓言,帶出了她一直期待、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那種豪情。應嘯天的雙眸中有熊熊火焰在燃燒,婉媚仰望著他,只覺得心跳加快,一種危險而刺激的情愫在血脈中湧動。
「是,夫君!我依然、永遠站在你身邊!」她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眸光甚是堅定。
「好!除了堅強,除了相信我,我不要求你別的!」應嘯天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
「好,夫君!那麼,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父王知道你的打算麼?」她目光炯炯。
應嘯天點點頭,微微一笑,「是的!父王和我想的一樣,我們將表面上保持中立,實際卻傾力支持大皇子!」
「啊!」婉媚又是一陣驚呼。她好像有些朦朦朧朧地明白了,卻還是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想。
「呵呵!」應嘯天好像看出了她心中的疑竇,「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大皇子雖然是中宮之子,卻一直不得皇上喜愛。因為他雖然口面上仁義道德,背地裡卻是個酒色之徒,沒有多少真才實幹!不過,他畢竟有重臣和後族的支持,繼位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可是,讓這樣的人繼任新君,恐怕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不會心服口服啊!」婉媚皺眉道。
「嗯,不錯!這第一個不服的人,當然就是鎮國公了!鎮國公是先皇手下第一大猛將,如今雖然老邁,雄心卻絲毫不減當年呢,呵呵!」應嘯天笑得意味深長。
嗯,這些事婉媚也曾經聽說過。鎮國公佟鼎,歷任兩朝,在南疆征戰近二十年,收服大大小小三十六個南方蠻族,為大胤王朝開疆闢土九百里,在戰場上九死一生,仕途上也是幾起幾落,卻終於屹立至今。正因為他曾經立下這等不世功勳,兩個幼女才會一個入宮為貴妃,一個入端王府為正妃,稱得上滿門榮耀。也正因為如此,端王妃佟貞兒才會養成了那樣一副驕傲、目中無人、無所畏懼的性子。
婉媚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啊,我懂了!夫君是覺得兩位皇子實力懸殊,這才特意支持大皇子,幫助他與二皇子鬥上一鬥,從而……」坐收漁翁之利?
「呵呵!」應嘯天攬過她的肩,微微一笑,算作是默認了。可是漸漸的,他臉上的笑意冷了下去,化作了一種悲涼和無奈。
其實,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他也不想用這樣的法子報仇。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個是他堂兄,一個是他堂弟,少年時代,他們曾經一起在崇文館讀書,彼此並無交惡……可是,也許上天已經注定,他們都要為上一輩的罪孽付出代價!時機稍縱即逝,他實在不能猶疑了!
他暗歎一聲,收回思緒,對上婉媚明淨的目光,「夫人,我近日會頻繁外出,你留在府中,一定要幫我留意某幾人的舉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