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和公公回下陽村。」
秀娘淡淡的說完這句就走了,可一轉身就踩到了啥東西,她疑惑的低下頭,抬起腳,看到了地上那倆個大小一樣的搓衣板子。
秀娘居高臨下的瞅著這倆搓衣板子,還別說,把這倆板子放到一塊,站起身來,離遠些瞧著,還真有點啥不一樣的地方。
她用腳尖碰了碰跟前的板子,瞇著眼兒瞅了瞅,忽的,她腦中有個念想閃過,可就是太快了,她沒拿捏得住。
就在這茬,秀娘的耳邊響起了沈氏的話,「不聽我老婆子的話,趁早得吃虧,瞅著跟別人一樣,都是一個腦袋瓜子,就是少少根筋……」
秀娘本來是要走的,可聽到了沈氏的話,腳下一頓,瞅了一眼腳邊的搓衣板子,神情古怪的看著沈氏,「婆婆,你剛說什麼?」
沈氏兩手叉腰,哼了一聲,這小婆子以為她不敢說麼,「我說,你的腦袋瓜子瞅著和別人一樣,可就是少……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秀娘一彎腰,把地上的搓衣板子拿著舉了起來。
作坊裡那十來個夥計,本的在院子裡打磨木工刀具的,可他們瞅到這茬了,都替沈氏捏了一把汗,他們倆手攥得緊緊,瞅著秀娘手裡的板子,差點就喊出聲了,秀娘嫂子,砸下去!
沈氏瞪大著倆眼泡子,瞧著秀娘就要拿著板子掄下來了,她大叫一聲,抱住了自個兒的腦袋。
秀娘把倆塊搓衣板子舉了起來,頓了一下,歡情的笑著,「哈哈,我知道了。」
沈氏一愣。慢慢的把手鬆開,看到秀娘舉著板子在自個兒跟前晃著,「你、你知道了麼?」
「我知道這倆板子有啥(不一樣)……婆婆,謝謝你的少根筋兒了。」
秀娘拿著倆板子,笑叨了幾句,就往前櫃那邊過去了。
沈氏愣登的眨了眨眼兒,對走過來的楚老爹說了,「這小婆子是不是罵我著哩?」
秀娘從後院出來,瞧著鋪子裡沒啥人,不過她也曉得。這個時候都到晌午了,街面上的人兒都回家做飯去了,當然就冷清了。本來櫃上是有倆個夥計盯著的,可這會兒就剩下一個,他跟王二和楚戈坐到一塊說叨著啥。
她掀起門簾掛到一旁走進來,「楚戈。」
楚戈回頭看過來了,「秀娘?你咋過來了?」
秀娘沒說叨啥。緊著幾步到了他們身旁,王二起身給她招呼了一聲,秀娘點了點頭,把板子放到了木櫃上。
她對楚戈笑了笑,站在他身邊,問了問那個夥計。看這兩天櫃上收到了多少銀子。
那夥計一時沒想起來,這倆天收到的都是些散碎銀子,秀娘這茬問了。他才打開前櫃的抽屜清點一下。
「嗯……掌櫃的,秀娘嫂子,咱這兩天差不離收了……收了有二十六兩五錢……」
秀娘聽了點了點頭,對王二說了,「王二。你這會兒帶上一個人,到咱經常收木料的那幾家木行去。看有多少木料就收多少回來。」
王二看了看楚戈,有些為難的說了,「秀娘嫂子,咱作坊裡好些事你都不知道,那幾家木行說是……」
秀娘打斷王二的話,「他們不就是要咱先給銀子麼,這事兒我聽楚戈說過了,現在咱先是要把板子造出來,他們要銀子,咱給他們就是了。」
她對王二說完了,又對那個夥計說了,「剛你說櫃上不是還有二十多兩銀子麼,你和王二,一併把銀子帶上了去,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完了快些先拉回來,讓夥計們開工」
王二聽了一頓,睜大這眼兒,「秀娘嫂子,你說的是真的,咱真的要開工哩。」
秀娘一笑,說了,「真的,你倆趕緊去拉木料……」
楚戈喊了秀娘一聲,打斷她的話,尋思著和她小聲的說了,「秀娘,咱鋪子裡這兩天,還沒有人來跟咱下單,要搓衣板子,剛我已經喊著三兒去馬館了,他和那裡的一個小掌櫃能說得上話,我讓他去問了問情況,要不,等他來了,咱再做打算。」
秀娘聽到楚戈說的,才想著起來,剛才在院子裡,要不是沈氏打岔的話,她也是要來找三兒的,讓他去問問那個小掌櫃,本來這園木行的板子和她家的是差不多的,可為什麼那些掌櫃的就是要到園木行那裡去進貨哩。
可是這會兒,楚戈倒是想到她前面去了,早就喊著三兒去馬館那了,秀娘估摸著是王二和三兒把自個兒探聽到的都和楚戈說了,這直愣子才想到這個的。
不過,秀娘喊著要想開工,也是有她的理由的,秀娘瞅了楚戈一眼,沒有說叨啥,只是讓王二他們拿上銀子趕緊去,早些弄回木料,好讓作坊裡的夥計早些開工,還說了,再過兩天,這躉貨的就要來了,他們得先備著些搓衣板子才是。
王二和那個夥計瞧著秀娘這麼說了,他們有些遲疑,沒有動彈的看了看楚戈,「掌櫃的……」
楚戈瞅著秀娘,尋思了一會,就讓王二他們按照秀娘的話辦去了,可等著他倆拿上銀子走了,他立馬就問叨秀娘是咋回事了,她咋就那麼確定,這躉貨的過些天就會來哩?
秀娘想著逗逗他,「你既然都讓王二他們去了,那就是相信我了,幹啥還問叨?」
楚戈愣登了下,眨了眨眼兒,支支吾吾的說叨著,「是、是信你著,可啥事兒、不都得,弄個明白……」
秀娘帶著倆酒窩對他笑了笑,也不逗這直愣子了,就說叨著讓楚戈走近些,看著櫃上的倆板子。
「楚戈,你瞅瞅,這倆板子裡,有一個是咱作坊裡自個兒造的,一個是王家妹子從園木行那裡弄來的,你能不能從中尋出那個是咱作坊裡造的。」
秀娘說完了,頗為得意的看著楚戈,這兩個板子,一沒有標記,二沒有款式,咋看之下根本就認不出來的……
楚戈低頭看了一眼兒,指著秀娘右手邊那個,「這塊是咱作坊裡自個兒造的。」
秀娘一頓,微微張了張嘴,看了看櫃上的倆個板子,又看了看楚戈。
楚戈瞧著秀娘那驚愣的樣子,忍不住的笑了一下,平時瞅著那麼靈透的人兒,這會兒卻是一副愣登的樣子,粉潤潤的小嘴兒微微張著,水透透的大眼睛睜的老大,真真是好玩的很哩。
秀娘說著,「楚戈,你、你咋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楚戈緩了緩笑意,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猜的。」其實秀娘今早洗衣裳,就使著那塊板子,這不,木板子底下那邊還濕著哩。
秀娘扁了扁嘴,有些幽怨的說了,「你這猜的也太準了些麼。」
楚戈暗自又笑了笑,然後就說到正題上了,「秀娘,剛我就想問了,你拿這兩塊板子出來幹啥?」
秀娘瞅著問叨楚戈了,「這倆板子,有啥不一樣的麼?」
楚戈老實的說了,「嗯,我瞅著也沒啥不一樣的。」
「當然有不一樣的地方了,要不我也不用尋摸一早上了……喏,你瞅瞅這倆板子上的……」
秀娘抿了抿嘴,指著那倆板子說叨著,其實說白了,這也沒啥特別的,就是這搓衣板子中間,本來是該鑿二十來道溝槽的,可是園木行那一家,就只弄了十五六道,溝槽留的太寬了,這樣的話,衣服根本就洗不乾淨的,而且還不好搓洗。
早先她就是太專注於這倆個搓衣板子的外形了,沒往細裡瞧,雖說打一開始她就覺得有啥不一樣的地方,可就是琢磨不透。
直到剛才在院子裡,沈氏說了那句話,『瞅著都是一樣的,可就是少……』,雖然不是啥好話,不過還是讓她咂摸出來的。
秀娘歪了歪腦袋,伸手搓了搓跟前的搓衣板子,「哎,要不說這園木行的夥計偷懶哩。」
楚戈看著秀娘,說了,「園木行的夥計偷懶?」
秀娘說了,「嗯,他們作坊裡的夥計定是想著,把溝槽鑿的寬些,刻上幾刀子就好了,可不就省事兒了麼。」
楚戈笑了笑,說了,「那也不是,這園木行是造大物件的作坊,使得工具也是大些,這怨不得人家的夥計。」
秀娘瞅著他一笑,「啥怨啊,我還想謝謝他們哩,要不是這樣,咱那些『回頭客』咋回來哩。」
楚戈一頓瞅著秀娘,「啥回頭客啊?」
秀娘說了,「你想啊,以前在咱這進板子的客人,雖說最近這些天是跑到園木行那裡去了,不管是便宜還是別的啥,他們都只管買賣罷了,根本就不會在意這東西好不好使。」
楚戈聽了只是木木的應了一聲,可是秀娘知道這直愣子壓根就沒明白。
秀娘抿了抿嘴說了,「所以我說的意思就是,那些使過咱板子的婆姨,就會知道咱的板子好使,和別的婆姨嘮嗑的時候,她們就會說叨起咱們的板子,那些人兒就會找著那家店買去。」
「可反過來,那些使了園木行板子的婆姨,就會知道那板子並不好使,也會和別的婆姨說叨,那樣的話,誰還會去買園木行造的板子啊。」
她越說越熱火,一手指著門外頭,對著楚戈說了,「所以你就等著吧,過不了多久,咱鋪子裡的那些老主顧准來……」
這茬,外面傳來一句笑聲,「呵呵,不用等,這有仨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