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燃看完信之後,也是一臉愁色。
現在紫香爐落到了青奴的手裡,若是青奴交給安明鈺的話,那麼就更不容易得手了。
楚燃從床上起來,走到安明鈺的身邊,皺眉道,「你打算怎麼處置?」
安明鈺沉思片刻,方才輕動薄唇道,「赴約。」
雖然安明鈺武功高強,但是青奴又豈是等閒之輩,明日赴約之事,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現在天色已晚,你且先去休息。」安明鈺吩咐了一聲,抬腳向桌邊走去,看樣子,是打算在這裡休息了。
楚燃見他不願多言,便也識趣的不再多談,翻身倒在了床上,仰頭望著明滅的燭火,還有燭光旁邊撐著腦袋的青衣男子,不由得出聲道,「你當真要娶三公主嗎?」
聞言,安明鈺的身子輕輕一顫,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涼涼道,「為什麼這麼問?」
楚燃換了一個姿勢,單手撐著腦袋,看著回過頭來的安明鈺,幽幽道,「或許我該問,你當真要冒險奪皇位?」
如果說安明鈺娶三公主,只是為了榮華富貴,那麼派江漓玥殺了單陵,就不止是為貴這麼簡單了?
被楚燃一語指出長久以來的謀劃,安明鈺也不惱怒,清冷的眉目裡流露出些許讚賞的意味,大方的承認道,「沒錯,我的目的,不在權貴,不在名利,甚至不在赤焰國……」
楚燃眼睛危險瞇了起來,緩緩道,「巫越國這次發動戰爭,想必安駙馬爺推波助瀾不少。巫越國如今只剩下太子一名皇子,西越皇絕不會冒險讓太子御駕親征,這一次出兵攻打赤焰國,想必也是安駙馬獨攬大權的機會。」
安明鈺嘴角彎了彎,勾勒一抹輕淺的笑,拂袖揮滅了蠟燭,在一片昏暗的營帳裡,他的語氣也多了幾分陰冷,「記住了,我不是謀反,而是奪回屬於我的東西,所以欠我的人,必須付出他應有的代價,而且是十倍百倍千倍!」
他的語氣依舊冷冷清清,楚燃卻莫名打了一個寒顫,覺得安明鈺此話別有所指,但仔細一想,她和他又沒有什麼過節,便也沒有在意,轉身沉沉的睡去。
看到楚燃轉過身去,安明鈺的眼底浮現幾絲陰翳,冷冷的釘在楚燃的腦袋上,在心底冷笑道:夜楚燃,你欠我的,也遲早要還的。
第二日,上午。
紫香爐丟失一事,讓安明鈺或惱萬分,由於沒有屍人作後盾,所以巫越國也駐紮原地,沒有對赤焰國發起攻擊。
等拖得時間越長,變數也就越多。
還未等到正午時分,安明鈺就急急備馬離開了軍營,當然隨行的,還有楚燃這個小尾巴。
「喂,算你識相!帶上老娘,是你最明智的選擇!」楚燃騎了一匹馬,跟在了安明鈺的身後,得瑟的誇耀著自己。
安明鈺一路上雖然沒有理她,但唇角卻是微微上翹,很明顯,心情也算是十分不錯的。
楚燃騎馬的次數不多,並不是十分熟練。安明鈺看出了這一點,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把楚燃拉下了一大截,在前面遙遙領先著,楚燃不由得氣憤的大吼,「喂,你慢點!慢點啊!」
這一次,安明鈺居然勒住韁繩,停到了前面等她。
楚燃見狀,也勒住了韁繩,停到了他的旁邊,皺眉道,「怎麼了?為什麼停下來了?」
安明鈺扭頭看向她,笑道,「她讓我一人赴約,你留在這裡即可,若是有什麼事,我自然會放信號。」
「嗯,知道了。」楚燃巴不得跟上去,讓青奴給發現了,然後毀了紫香爐,省的她再費工夫,但在安明鈺的面前,還是做足了樣子,輕輕的點了點頭。
安明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扯了扯韁繩,策馬離開了樹林。
等安明鈺的身影消失不見後,楚燃也從馬上下來了,將駿馬栓到了樹上,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害怕安明鈺發現她的行蹤,楚燃不敢跟得太近了,保持了很長一段距離,無聲無息的移動著。
所以,等楚燃趕到約定的地點上,安明鈺已經見到了青奴。
楚燃藏在一顆大樹上,將遮蔽視線的樹葉移了移,只見青奴依舊穿著一件黑衣,將猙獰醜陋的面容暴露在空氣裡,而安明鈺站在她的面前,帶著同樣猙獰恐怖的鬼面具。
楚燃居高臨下,藉著高處的便利優勢,掃視了周圍的情況,但見青奴並未將紫香爐帶在身上,而周圍也沒有藏匿紫香爐的可疑地方。
楚燃雖然離得有點遠,但依稀可以聽到兩人的對話,好像是青奴在冷笑,「主子一人前來,是太過自信呢?還是……」
「青奴,紫香爐呢?」但還未說完,便被安明鈺不耐煩的打斷了。
安明鈺一開口便是紫香爐,立刻引起了青奴的醋意,沒好氣道,「如果屬下說,一不小心毀了紫香爐呢?」
幾乎是話音剛落之際,安明鈺已經掐住了青奴的脖子,動作之快如電光火石一瞬,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時候動手的。
在一片風吹葉的簌簌響聲中,安明鈺的聲音低沉又冰冷,「你再說一遍。」
青奴立刻紅了眼睛,輕輕抬起下巴,冷笑道,「殺啊!你動手殺死我啊!等我死了,你再休想等到紫香爐!」
安明鈺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冷冷的看著她,沒有太多情緒變化。反是青奴,突然跪到了地上,哽咽道,「主子如果肯答應青奴,不娶三公主為妻,青奴就將紫香爐奉還……」
「不可能。」還未等青奴說完,安明鈺已經冷冷打斷了她。
聞言,青奴冷笑著站了起來,冷冷的逼視著安明鈺,目光中有怨有恨有癡,「那就請主子廢了雙手雙腳……」
安明鈺挑了挑眉,顯然對這樣的提議,十分的不悅。
青奴卻視若無睹,自顧自的說道,「廢了你的雙手雙腳,就可以永遠留在我的身邊,與我雙宿雙棲。我本不忍心,是你逼我的。」
青奴眼中厲芒一閃,快步上前,想要制住安明鈺,卻沒想到安明鈺忽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睥睨的冷傲神態,好像在捏死一隻螞蟻。
本該中了她化功散毫無力氣的安明鈺,此刻竟然還能使出內力,楚燃不由得大愕,「你根本就沒有中毒?」
安明鈺眸光一冷,淡淡掃過她塗抹在指甲上的藥粉,幽幽道,「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
青奴微愣片刻,很快反應過來,有恃無恐道,「既然落到主子手裡,那就悉聽尊便了。」她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是打著小算盤,安明鈺如此重視紫香爐,怎麼會動手殺了她?
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安明鈺狂妄的冷笑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嗎?蠱蟲死了,紫香爐毀了,可以重新煉製,重新鍛鑄,但你的命若是沒了,還可以重新來過嗎?」安明鈺的五指漸漸收緊,在青奴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道紅痕,似乎來自地獄的惡魔,奪走了青奴的呼吸,讓她只能艱難的喘氣。
「……」狠唳絕情的安明鈺,碾碎了青奴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本來還想與之周旋的青奴,現在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絕望的合上了雙眼。
她以為,等待她的,將是死亡的黑暗。
卻沒想到……
一計吻輕輕落了下來,輕吻著她滿是傷疤的面容,溫柔的,細心的,好似充滿了濃濃的愛意,如夢境一般極不真實。
青奴倏然睜開眼睛,卻發現安明鈺早已經鬆開了她,剛才那一吻,快的好似一場錯覺,讓她分不清是真是假……
眼前的青衣男子,傲然而立風中,青衣飄袂,烏絲飄舞,整個如從青山碧水間走出了的謫仙一般,淡雅的,清冷的,風骨凜然,舉世無雙。
恍惚間,青奴才發現自己錯的多麼離譜,早在愛上這個人的時候,就注定輸的一敗塗地,如今約他出來見面,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輕輕一陣風吹過,明明只有短短幾秒鐘,卻好似過了千萬年……
安明鈺清眸微瞇,射出幾道銳利的寒芒,停留咋青奴的臉上,薄唇輕動道,「交出紫香爐,往事既往不咎,你還是鬼域的青堂主。」
「如果我……」青奴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見安明鈺堅定的目光,便又生生住了口,從腰間取出一支塤,輕笑道,「主子還記得你我的第一次相遇嗎?當初,我就站在白梅樹下吹塤,現在,我想再吹給主子聽一次……」
說完,也不等安明鈺回答,青奴將塤放在唇邊,慢慢的閉上眼睛,忘情的吹來起來。
琴聲蕭瑟,笛音清冷,塤聲悲涼,不知道是材質的緣故,還是青奴此刻的心境,低沉的塤聲,如秋雨般纏綿淒涼,如白梅般凌落分散,別有一番動人的意境。
安明鈺雖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在原地,但不難看出,他的心緒也微有動容,不知道是為眼前的女子,還是因為哀怨悲絕的旋律。
比起兩個人的沉重的情緒,楚燃到沒有太多的感歎,一心只想著奪回紫香爐,毀了紫香爐……
許是她強大的怨念起了作用,破空突然傳來一陣鷹鳴,只見一隻蒼鷹飛過來,兩隻爪子似乎抓住一個東西,不停的在空中盤旋!
呵……是紫香爐!
楚燃心中一喜,卻不敢貿然出手,偷偷掃了安明鈺一眼,但見他沒有出手的意思,便決定「幫幫他」。
楚燃一個翻身下樹,穩穩的落到地上,然後快速出手,一邊向安明鈺擲出了匕首,一邊撿起一顆大小適中的石子,向著盤旋在樹上的老鷹擲去。
安明鈺聽到響聲,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只見一把匕首破空飛來,一時間驚愕,竟然忘了阻擋,一旁的青奴見狀,自是奮不顧身的衝了過去,擋在了安明鈺的面前。
等匕首插入她的背上時,楚燃也已經將墜落的老鷹抓到手裡,取下他爪子上綁的紫香爐,背過身子,將火折子扔到紫香爐裡面。
看到紫香爐緩緩冒充輕煙,還有可是躁動的黑色蠱蟲,楚燃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暗道總算解決了這些禍害。
但還未等她得意太久,安明鈺已經衝了過去,一道道厲掌劈面而來,毫不留情的取她性命。
一分鐘。
只需要拖一分鐘,這些蟲子都要煙消雲散。
楚燃暗自咬牙,一邊顧好紫香爐,一邊躲避安明鈺的攻擊,安明鈺是鐵了心要殺她,所以楚燃應付很吃力。
「你……」看著冒著濃煙的紫香爐,安明鈺氣的雙肩顫抖,他閉著眼睛都能猜的楚燃幹了什麼好事,暴怒之際,連一句話都懶得再說,只想殺了她!殺了她!
約莫半分鐘過去後,紫香爐裡已經燒起了大火,爐身變得十分滾燙,更有青色的火焰冒出來,左手被燙的通紅的楚燃,無奈之下,只能將紫香爐扔到了一邊,然後專心和安明鈺拆招,繼續拖延時間。
眼見還有補救的機會,安明鈺冷冷瞪了楚燃一眼,大罵道,「滾開!」但楚燃就像一塊牛皮糖,死死地纏著他,無論他如何拳打腳踢,都無法脫身。
「好!既然你執意求死,我就成全你!」安明鈺怒髮衝冠,一掌拍在楚燃的胸口,楚燃直接飛出十幾米,重重的裝在大樹上,腰都快碎成兩截了。
擺脫了楚燃之後,安明鈺急忙向前方奔去,將地上的紫香爐踢起來,不顧被烈火燒紅的爐蓋,將黑色的蠱蟲往下傾倒,但倒出來的,只有一層層厚厚的灰燼。
將近三百隻用精血飼養一個月的蠱蟲,就這麼的……灰飛煙滅。
「該死!」安明鈺低吼一聲,將繼續燒著的紫香爐扔到地上,用殺人般的目光瞪向楚燃,一步步的向她逼近,冷笑道,「人生有兩出悲劇,一者執意尋死,一者無力求生,你全包了。」
楚燃被撞得眼冒金星,看著滿身煞氣的安明鈺,恍惚間,還以為是從地獄裡爬出來染血的厲鬼,一時間覺得勝算剛加渺茫了。
事實證明,也的確是如此。
在發愣的時候,安明鈺已經將她提了起來,嘴角勾勒一抹嗜血的冷笑,低啞道,「你不是想見鬼王嗎?我送你去修羅地獄如何?到了哪裡,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說著,狠狠掐上她的脖子,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收緊……
安明鈺力氣之大,似要將她的脖子生生捏斷,楚燃知道,他也的確會這麼做,艱難的喘著氣,等待他露出破綻的時候,再絕地反擊。
不過,她或許太低估安明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的眼皮逐漸沉重中,安明鈺都沒有放手的跡象,楚燃這時才恍惚覺得,她好像玩完了。
正當此時,一道達達的馬蹄聲響起,楚燃恍惚間,似乎看到一抹白影靠近,白衣如雪,出塵若仙,衣袂翻飛,風度翩翩,像極了一個人。
楚燃極力睜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死亡卻如黑暗般湧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還未等來人靠近,便昏睡了過去。
安明鈺只是想懲罰楚燃,並沒有打算真的殺她,眼見江漓玥來了,便將楚燃扔到了地上。
失去了意識的楚燃,身子軟綿綿的滑落,無力倒在了地上。
江漓玥翻身下馬之時,便看到這麼一幕,心中不由得暗自疑惑:這名「女刺客」怎麼跟主子在一起,而主子為什麼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不過軍情緊急,他沒有時間考慮太多,快步走到安明鈺面前,拱手道,「主子,紫聖國二皇子公玉琉華孤身闖軍營,求見主子。」
公玉琉華不知死活的送上門來,讓安明鈺怒氣暫消,淡淡的語氣略帶疑惑道,「哦,現在正是打仗的時候,他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子來幹什麼?是來幫著赤焰國和巫越國講和?還是跑來和紫聖國結盟?」
「不,都不是。」安明鈺搖了搖頭,否認了江漓玥發說法,面露一絲難色,斟酌著開口道,「他說,說……」
江漓玥一向辦事乾淨利落,說話也不會拖泥帶水,安明鈺見他如此吞吞吐吐,神色也變得凝重,沉聲道,「講清楚!」
被安明鈺的冰冷的口吻震了一下,江漓玥低下頭,幽幽的開口道,「他說是來勸將軍退兵的!」
「退兵?」安明鈺高挑著眉頭,驚訝的重複了一次,繼續接連冷笑出聲,不屑道,「哼!好大的口氣啊!」
「江漓玥!帶青奴回營!」安明鈺猛地轉過身,對江漓玥冷冷吩咐了一句,然後將倒在地上的楚燃抱起,向著前方的駿馬走去。
在兩人錯身而過之際,看著楚燃脖子上的紅痕,江漓玥輕輕皺了皺眉頭,再三思量一番,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主子,昨晚屬下刺殺單陵時,被她看見了。本來想要殺她滅口,一時大意竟被她逃脫了。」
江漓玥雖然好奇兩人的關係,卻也不敢問出口,只是在淡然無波的語氣中,時不時透露著一股殺氣。
安明鈺明白他的心思,抱著楚燃停到了原地,扭過頭去看著江漓玥,定定道,「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江漓玥微微一愣,不知道安明鈺是什麼意思,只能如實回答道,「據屬下所知,她應該是赤焰國的人,假扮成屍人混進軍營之中,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從墓室之中逃脫,又假扮成舞姬圖謀不軌。」
聞言,安明鈺只是笑了笑,然後繼續往前走,嘴角微微勾起,悠悠吐了一句,「她不是別人,正是與你共事多年的左護法——夜楚燃!」
「什麼?」沒想到此人竟是夜楚燃,江漓玥面容一僵,呆呆望著楚燃凊媚的面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鬼域之中,分設為兩大護法,四大堂主,全歸鬼王親自管理。
為了保護鬼域之人的秘密,鬼王、護法、四大堂主,都帶著不同的面具,並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有鬼王清楚各人的長相,兩大護法知道鬼王的相貌,其他人一概不知,可謂是十分神秘。
而且,據青堂主青奴所說,左護法不是失去了記憶,現在怎麼又到了巫越國,莫非她又恢復了記憶?
還未等江漓玥想明白,只聞一陣策馬揚塵的聲音,方纔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緩步向遠處重傷昏迷的青奴走去,撿起遺失在地上紫香爐,然後策馬追了上來。
巫越國,敵營中。
等安明鈺到軍營事,楚燃也已經被顛醒了,詫異了看了一眼身後的安明鈺,還以為自己花了眼。
對上他詫異的目光,安明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將她扶下了馬,對著一旁的士兵吩咐道,「送她回本將軍的軍營,好生看管。」
楚燃現在落到了他的手裡,也沒有什麼權利拒絕什麼,便也打算跟著屍兵離開,但還走幾步,便聽到身後的士兵對安明鈺道,「將軍,您總算回來了,紫聖國二皇子突然來訪,副將軍昨夜不幸辭世,現在左先鋒鄒繆正在接待。」
「嗯,本將軍知道了,你且……」安明鈺的話還沒說完,忽見有人衝過來,定睛一看,正是一臉著急的楚燃。
「你、你剛剛說什麼?誰、誰來了?」楚燃提著士兵的衣領,目光凌厲的逼視著。
士兵不知道楚燃的身份,既不推開她得罪了安明鈺,又怕洩露軍情被安明鈺之罪,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用為難的目光向安明鈺請示。
「放開他!」安明鈺拍掉楚燃的手,給她一計安靜的眼神,然後扭頭對士兵道,「這件事本王來處理,你先下去吧。」
等士兵離開以後,安明鈺冷冷掃過楚燃,輕嗤道,「怎麼,你也認識紫聖國二皇子?」
「我、我當然……不認識了。」楚燃暗自咂咂舌,怪自己嘴太笨了,差點就承認了。若是被安明鈺知道了她的身份,豈不是反而連累公玉琉華?
思及此,楚燃搖了搖頭,裝作一副氣憤的樣子,瞎編道,「公玉琉華殺了我們全家,我與他有著血海深仇,每次聽到他的名字,就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聞言,安明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仔細的打量了她半響後,竟一個人轉身走,並悠悠的飄了一句,「既然有著血海深仇,那麼本將軍就發發慈悲,讓你一見你的仇人咯。」
「是,那就多謝將軍了。」沒想到安明鈺這麼好說話,楚燃連忙追了上去,等走到鄒繆的營帳前時,方才覺得自己太過於心急了。
一聽到公玉琉華的名字,她就以為他是來找她的,卻也不想想,前些日她要親手殺了他,他怎麼可能不恨她?而且,公玉琉華是紫聖國的二皇子,紫聖國遲遲不出兵來救,沒準就是要等巫越、穹傲兩國滅了赤焰國後,再暗中謀取利益,公玉琉華此次前來,很有可能是來談和結盟的!
楚燃如聞晴天霹靂,煞時怔愣在了原地,對著前方的安明鈺,淡淡道,「多謝將軍好意,我不去了。」說完,轉身就往前走,離那個營帳越遠越好。
安明鈺美目一瞇,擋在她的面前,冷冷道,「剛才你不是還急著見殺父仇人?怎麼現在反而退縮了?是怕了?還是……」
為免安明鈺起疑,楚燃握緊了拳頭,隱忍著怒火道,「怕?小人就是豁了這條命,也要動手殺了他!但……公玉琉華此次前來,恐怕有要事和將軍商議,將軍能留小人一命,小人已經是萬分感激,若是貿然隨將軍進去,一時間怒火沖天,忍不住殺了公玉琉華,可是太對不起將軍了。」
「哈哈……」安明鈺低笑了幾聲,從袖中取出一支匕首來,放到了楚燃的手上,緩緩道,「公玉琉華此次前來,不是議和的,而是前來挑釁的,本將軍之所以帶著你,就是要你尋找機會——殺了他!」
「什——麼?殺、殺了他?」楚燃身子一震,無聲握緊了匕首,發出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不已。
安明鈺當作沒有聽見,拉著她繼續往前走,笑的牲畜無害道,「這把匕首塗滿了劇毒,只有輕輕的挨一下,就會化為一灘血水。到時候,就算他死了,也沒有知道他怎麼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的人,又如何指證巫越國呢?如此一來,既幫本將軍除了心腹大患,也幫你除了殺父仇人,怎麼你不開心嗎?」
對上安明鈺探究的目光,楚燃牽動嘴角,強扯出一抹笑來,感激到,「將軍如此為小人著想,真是驚煞小人了。將軍放心,楚燃一定不讓將軍失望。」
走了幾步,安明鈺忽然停了下來,笑著問道,「認識了這麼多天,本將軍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楚燃微愣片刻,忙低下頭回答道,「楚舒。」
「楚——舒?」聽到這兩個字時,安明鈺臉色驟然一變,連目光也開始變得冰冷,但因為楚燃低著頭,所以看不到他的變化,只聽他壓低了聲音道,「楚舒,你當真不知道我是誰嗎?」
楚燃抬起頭,仔細打量了半響,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搖了搖頭,道,「認識,也不認識。」
「哦,怎麼講?」安明鈺手指輕顫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盯著楚燃,期待著她的答案,只聽她一字一句道,「明著,你是巫越國的安大將軍,但是暗地裡,卻還鬼域的人有所勾結,也許你正和鬼域的人做交易,或者說……你就是鬼域之人!」
「哈哈……」聞言,安明鈺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拉著她的手往營帳走去,並輕聲解釋道,「走吧,別讓二皇子等得急了。」
「來!二皇子來喝酒!」還未走進營帳,便看到一人端起酒杯的影子,另一個影子接過酒杯,第一道影子立刻推搡著旁邊的人,「快!還不快給二皇子斟酒!」
公玉琉華也不拒絕,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隨手接過酒杯,準備往嘴裡送去。
這時,營帳忽然走進一人,青衣黑髮鬼面具,正是大將軍安明鈺,但令眾人奇怪的是,安明鈺的身後還跟了一名白衣女子,粉黛微施,頭髮只用一根髮帶束起,隨意披灑在了身後。
安明鈺抬眼看著公玉琉華,公玉琉華也挑眉看著安明鈺,鄒繆看著「相顧無言」的兩人,心中浮現一絲淡淡的疑惑。剛才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什麼,他似乎看到公玉琉華的笑容有一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過來,就如同往常一樣。
不知道兩人還要對視多久,鄒繆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先對著安明鈺道,「將軍,這位就是紫聖國的二皇子。」隨即,又扭頭看向公玉琉華,指著安明鈺道,「二皇子,這就是我軍的主帥安大將軍。」
「二皇子……」
「安將軍……」
安明鈺和公玉琉華相視一笑,同時移開了目光,安明鈺拉住楚燃的手,一起在桌邊坐下,向著眾人道,「這是本將軍新的寵姬——楚舒。」
寵姬?
聽到這個稱謂的時候,楚燃的眉頭無聲挑了挑,冷冷的瞪了安明鈺一眼,然後緊張的看著公玉琉華,想要解釋些什麼的時候,卻見公玉琉華壓根沒有看她一眼,一時間滿是失望,也沒有了心情。
楚燃低下頭輕歎一聲,端起酒壺為安明鈺斟上酒,低下頭的時候,方才發現燕琅也在這裡。
兩個人對視一眼,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這時,安明鈺端起一杯酒,笑著看向公玉琉華,「紫聖國二皇子遠道而來,不知可有怠慢了二皇子?」
公玉琉華也忙端起一杯酒,應道,「貴朝的禮儀十分周道,琉華並無任何失禮之處。」
安明鈺將酒一飲而盡,接著道,「巫越國雖與紫聖國雖無爭執,但兩國素不往來,不知道二皇子所來何事?」
公玉琉華將酒杯擱下,微微低下了頭,一縷烏絲滑落,遮擋了他左臉上的黑蓮,只見他嘴角微勾淡淡道,「本王來此,是來將軍一個忠告。」
「哦,二皇子但說無妨,安某洗耳恭聽。」公玉琉華毫不客氣的口吻,讓安明鈺的眉峰輕攏,臉上雖然掛著笑意,但眼底卻早是一片冰寒。
公玉琉華好似沒有看見,繼續天不怕地不怕的說道,「為了將軍的安危,還是早些退兵為好。」
聞言,安明鈺卻是一陣冷笑,「哈哈,為了本將軍的安危?而不是為了巫越國麼?只要能滅了赤焰國,本將軍的生死又算什麼?」
公玉琉華仍是笑著,鳳目微微一挑,眼神帶著幾分慵懶幾分隨意,悠悠歎道,「將軍的忠心日月可鑒,可惜,將軍再怎麼為君盡忠,立下多少顯赫的戰功,在西越皇的眼裡,也不過是一個外戚而已!甚至在太子的眼中,不過是準備謀反的——叛臣!」
公玉琉華如此咄咄逼人,鄒繆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安明鈺卻並不惱怒,嘴角依舊掛著笑容,戲謔道,「本將軍現在知道,二皇子是來幹什麼的了?呵呵,挑撥離間是嗎?這種小兒科的手段,未免太幼稚了點?」
面對安明鈺的冷嘲熱諷,公玉琉華倒是從容自若,只是優雅的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七日之內,自見分曉。」
說完,起身便往營帳外走去,竟絲毫不將安明鈺等人放在眼裡,而且……自始至終,從未看過楚燃一眼。
如此「蠻橫無理」的公玉琉華,讓安明鈺無聲捏緊了酒杯,而鄒繆更是忍無可忍,一掌拍到桌子上怒道,「公玉琉華!你當著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嗎?來人!給我將他攔住!」
門外的守兵聽來,立刻衝過來,擋在了公玉琉華的面前,無聲的威脅道。
公玉琉華停下腳步,危險的瞇起眼眸,慢慢的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望著安明鈺,沉聲道,「怎麼,安將軍還準備留本王在此嗎?」
安明鈺也從桌上起來,走到了公玉琉華的面前,同時笑的高深莫測道,「為了證明二皇子的神機妙算,恐怕這七日之內,要勞請二皇子住在這裡了。」
安明鈺等人不知,此舉正中公玉琉華的下懷,所以他只是輕皺眉頭,略微沉默了片刻,便笑著回應道,「那就叨擾將軍了。」
「應該的。」安明鈺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拍了拍手掌,對著營帳外跪下的士兵吩咐道,「紫聖國二皇子遠道而來,還不快去為二皇子收拾住處!」
說完,安明鈺似乎也打算離開,畢竟有許多軍務處置,公玉琉華見安明鈺要離開了,忙出聲喚道,「安將軍,慢著……」等安明鈺回過頭來,方才輕笑著說道,「七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知道本王可有資格,向安將軍討一個人呢?」
說完,公玉琉華微微偏過頭,向楚燃這邊的方向望來,烏黑的眼眸似古潭般深沉幽靜,透著一股不可捉摸的深邃。
安明鈺微微一愣,順著公玉琉華的方向望去,看到楚燃和燕琅兩人時,忽地想起了什麼,有些曖昧的笑了笑,「自然,二皇子請隨意。」
「那本王就不客氣了……」公玉琉華轉過身,慢慢的向這邊走來,他的臉上明明掛著笑容,一雙深不見底的烏黑眼眸,卻更似凝聚著萬千幽怨,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她,彷彿吸食靈魂的黑色漩渦,深邃的讓人無法直視。
楚燃被他瞧得心頭一緊,慌忙移開了目光,手指無聲抓緊了衣角,不知為何,連呼吸也變得緊張。
正當楚燃魂不附體之際,公玉琉華忽然停了下來,停到了她的面前,似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烏黑的眸子沉了沉,然後伸手指著旁邊的燕琅,笑道,「我要她,不知道將軍可捨得?」
那一刻,楚燃的心無端沉了下來,睫毛輕顫,眸光閃爍,薄唇輕抿,雙肩不停的發抖,依稀間,她看到自己一劍刺穿他的心,是否早在那一刻,就注定了現今的形同陌路。
思及此,楚燃死咬著下唇,臉色慘白不已,將指甲扣到了肉裡,一時間竟不敢在想。
反觀,公玉琉華神色淡然,眉目平靜而溫和,明明就在她的身邊,卻對她視而不見。
遠在門口的安明鈺,看到眼前有趣的一幕,嘴角勾勒一抹弧度,笑的意味深長道,「遠到是客,二皇子的要求,本將軍自然全部聽從。」說著,將目光移到發呆的燕琅身上,半吩咐半提醒道,「燕琅,聽見了沒有?可要好生伺候好二皇子,否則本將軍拿你是問。」說完,方才看向楚燃,略帶戲謔道,「舒兒,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隨本將軍回營!」
經安明鈺一聲輕喝,楚燃才恍惚回過神來,在轉身的剎那,忍不住看了公玉琉華一眼,卻見他唇邊含著淺笑,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楚燃目光一暗,只覺得胸口氣血上湧,匆忙別開了視線,快步向著前方走去。
就在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公玉琉華嘴角的笑意剎那間消失,眸底也蘊藏著陣陣寒光,帶著一點點的落寞和無奈,只歎明月雖圓秋葉幾多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