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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 墓室(二) 文 / 風上絃歌

    敵營中,墓室裡。

    任憑青奴如何又哭又鬧,安明鈺始終淡淡的站在原地,絲毫不為所動。

    明知道此人的冷血無情,青奴還是不甘心的抱住了他,哭著哀求道,「主子,放下你的仇恨好嗎?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找一個僻靜的山林,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好嗎?」

    說著,青奴輕輕踮起腳尖,主動將唇遞了過去,輕輕的吻著男子的唇瓣,動作極盡輕佻嫵媚,帶著濃濃的誘惑意味。

    安明鈺眸光一冷,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有些不耐煩的推開了青奴,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無聲的諷刺著。

    他的心從來不曾動搖,無論滄海桑田,還是天荒地老,都不會愛她一分一毫。

    「哈哈……」男子冰冷的眼神,觸動了青奴敏感脆弱的心,狠狠將指甲扣到安明鈺的胳膊裡,低聲冷笑道,「主子,青奴給了你一次機會,讓你隨我一起離開,是你拒絕了青奴的好意,那就休怪青奴無情了!」

    說到這裡,青奴聲音驀然一冷,狠狠的踹到了安明鈺的右腳,只聽「咯登」一聲脆響,好像是骨節錯位的原因。

    安明鈺身形不穩,用手撐到地面上,方才不至於狼狽倒在地上,但他的身子輕輕顫抖,額頭也滲出一絲絲冷汗,可見是在忍受劇烈的痛楚。

    「主子,很疼嗎?」見狀,青奴緩緩蹲下身,手指輕輕劃過男子的右腿,眼睛裡滿是擔心的神色,卻再下一秒,忽然將男子的腿重重按了下去,冷笑道,「疼嗎?痛嗎?你所有的疼痛加起來,都不及我的一分一毫!」

    「有時候,我真想廢了你的雙手雙腳,讓你一輩子只能呆在我的身邊,眼裡只能有我一個人的存在!」青奴心中的愛越深,眼底的恨就越多,緩緩的伸出右手,輕輕劃過安明鈺的胳膊,似乎再考慮,要不要再廢了他的雙手!

    面對青奴的挖苦諷刺,男子始終一言不發,彷彿所有的羞辱,都不過是一場煙雲,眼前的青奴也不過是一個笑話。

    無法忍受男子的眼裡沒有他,青奴由愛生恨,一把摘下男子的猙獰面具,用指腹輕輕描繪他的眉眼,有些貪戀道,「就是這張臉,讓我迷失了心;就是這張臉,讓我愛恨不得;就是這張臉,蠱惑了三公主!主子,青奴若是毀了你的臉,你說三公主還會願意嫁給你嗎?」

    青奴用指甲劃過男子的臉,卻終是不忍心劃下一道長痕,將頭埋在男子的胸前,語氣又哀怨又纏綿,「主子,別怕,就算你容貌盡毀,青奴也不會介意的,青奴的心早就給了你,今生也只愛你一人……」

    「就算無法得到你,就算被你恨一輩子,青奴也會一直愛著,所以在青奴離開之前,就再給青奴一點點回憶吧……」

    縮在角落裡的楚燃,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暗歎自己來的真不是時候,居然遇到了這種事了。

    青奴時而柔情時而惡毒的話語後,便是一陣寬衣解帶的聲音,聽到楚燃又是一陣心顫,難道她要觀看活春宮嗎?

    楚燃閉上眼睛,將頭扭到一邊去,還以為會聽到什麼曖昧的響動,卻聽到一陣冰冷的沒有溫度的命令,「青奴,我在給你一次機會,解開我的穴道,否則我會讓你體會到,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看到男子狠唳的眼神,青奴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去,繼續解著男子的腰帶,輕笑道,「怎麼了,主子怕了嗎?事到如今,青奴早已無所畏懼,若能和主子春風一度,今生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眼看猛女撲倒惡夫的好戲就要上演了,楚燃竟比安明鈺還要緊張萬分,在心底狠狠掙扎了一番後,還是決定早點動手!

    當下捉準機會,趁著青奴寬衣解帶的時候,一個無影腿,將青奴踹到一邊,然後拔出腰間的匕首駕到男子的脖子上,冷冷警告道,「打開墓室的門,否則我就讓他死!」

    青奴狠狠挨了一腳,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當看清楚燃的相貌時,不由得用殺人般的目光射向她,嘴角溢出一絲絲冷笑,低吼道,「果然是你!巫越國的奸細!早知道,我就該一刀挖掉你的心!」

    「少廢話!快點將墓室打開!」楚燃不耐煩的打斷了她,同時將刀又推進幾分,卻見安明鈺眼底沒有一絲慌亂,慢慢的俯下身去,將紫香爐抱在了懷裡,用手帕輕輕拭去周圍的灰塵。

    氣氛頓時變得詭異,透著一股不安靜的躁動。

    青奴看著安明鈺的舉動,卻有些無奈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主子把紫香爐看得比生命還重要,這麼說來,被主子無視的她,也沒有想像中的一文不值了!

    不過,她好不容易得到與安明鈺獨處的機會,卻被眼前的人破壞了好事,真是可惡至極!

    青奴氣的握緊了拳頭,恨不得將楚燃千刀萬剮!

    當看到屍兵的腰間的佩劍時,青奴眼前頓時一亮,隨手抽過屍兵的長劍,一步一步向楚燃逼近,警告道,「就算我打開了墓門,你也逃不出去的。倒不如先放了他,我可以饒你不死!」

    哼!真當她是傻子嗎?

    若是放了安明鈺,恐怕青奴也得死,到時候,她還有空顧她嗎?

    再說,她可信嗎?

    為了給青奴施加壓力,楚燃手中匕首一動,在安明鈺脖子上劃下一道細長的血痕,無聲警告著青奴:若再不開門的話,你親愛的主子就要與世長辭了!

    透著紫香爐微弱的光芒,青奴看到安明鈺脖子上的血跡,一時緊張,也停下了腳步,略帶狐疑道,「主子,其實你沒中毒對吧?」

    聞言,安明鈺淡淡看了她一眼,似是肯定,又似否認,讓青奴捉摸不透。若是沒中毒,又怎麼會任她宰割?但若中了毒,怎麼會如此淡定,絲毫不將挾持他的人放在眼裡?

    見青奴遲遲不動作,楚燃也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不著痕跡的低下頭去,將唇覆到了他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喂,好歹我也算是你索命的債主,你多少也配合一點,否則,惹惱了我,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聽到楚燃的聲音時,安明鈺身子頓時一僵,眼底掠過一絲疑光,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根本沒將楚燃的話放在眼裡。

    楚燃氣的磨了磨牙,繼續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時伸手去搶他懷中的紫香爐,安明鈺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將紫香爐向右一移,避開了楚燃的魔爪。

    如此一來三回,每當楚燃的手指快夠上紫香爐時,便被會安明鈺移走,好像是故意捉弄楚燃一般。

    哼!你要願意幫爺抱著,爺感謝還來不及呢!

    楚燃在心底低罵一聲,決定先離開墓室,再解決安明鈺和紫香爐。

    不過,青奴遲遲不肯動作,徹底激怒了心急如焚的楚燃,當下冷喝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還不肯打開墓室,我將砍下他的雙腳,再砍下他的雙手,挖掉他的眼珠子,直到你肯同意了為止!」

    說著,楚燃用手扣住安明鈺的脖子,同時將匕首舉了起來,正對著安明鈺的右手,準備一刀砍下來!

    不過她心底卻在默默希望,希望青奴能夠快點動作,否則砍手砍腳這種事情,還是非常的血腥暴力的!

    眼見楚燃的刀快要落下之際,青奴方才急了,慌忙道,「住手!快住手!他若是有半點損失,你也休想離開這裡!」

    生怕楚燃改變主意,青奴忙向墓門走去,無奈墓室太過黑暗,險些被地上的屍人絆倒,便將腰間的火折子去了出來,用來明。

    看到青奴拿出火折子,楚燃眼前頓時一亮,趁機安明鈺失神之際,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紫香爐,對著青奴大喊道,「喂!將火折扔過來!」

    聞言,青奴腳步一頓,詫異的回過頭來,「你要火折子幹什麼?」

    「哼,老娘有義務告訴你嗎?少廢話!快點將火折子給我!」說著,楚燃慢慢收緊了五指,威脅著青奴。

    青奴氣的握緊了拳頭,目光複雜的看了安明鈺一眼,然後將火折吹滅了,給楚燃扔了過去。

    之後,冷冷的轉過身去,跌跌撞撞的向前走,準備打開墓室的門。

    楚燃接過火折子之後,見安明鈺連站都站不穩了,便將他扔到了地上,一邊將火折子吹著,一邊將紫香爐打開,準備殺死這些毒蟲,看它們還怎麼作惡!

    正當楚燃冷笑之際,忽感有人抱著她的大腿,楚燃一個腳步不穩,頓時跌倒在地,火折子和紫香爐都滾到一邊。

    原本毫無反抗之力的安明鈺,此刻一個翻身,將紫香爐抱進來懷裡,同時快速向墓門跑去。

    楚燃冷笑一聲,怎會讓他得逞,當下伸腿一勾,趁著安明鈺倒下的時候,搶走他懷中的紫香爐。

    無奈安明鈺力氣過大,來不及抽身的楚燃,便和他雙雙倒在地上,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搶。

    走到墓門口的青奴,聽到墓室裡打鬥的聲音,也立刻折了回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安明鈺還留有一手!

    看到青奴匆匆趕來,楚燃暗叫一聲不好,出手更加狠唳不留情,而安明鈺也打定了主意,要與紫香爐同生同死,兩人激烈的搏鬥之間,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機關,竟雙雙掉了下去。

    兩人不知道下落了多久,方才重重摔倒了地上。

    「啊!老娘的腰!」楚燃輕呼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卻見自己坐在了安明鈺的身上,而安明鈺好像已經昏死了過去。

    他不會被她壓死吧?

    「喂!醒醒!再不醒來的話,老娘就搶你的紫香爐了!」楚燃吞了吞口水,輕輕拍了拍安明鈺的臉,但安明鈺一點動靜也沒有。

    安明鈺是巫越國的駙馬,楚燃懶得管他的死活,伸手去搶他懷中的紫香爐,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也難以挪動紫金爐分毫,不由得狐疑的看看沉睡的安明鈺,真懷疑他又在裝!

    要不然將他的雙手砍下來,那麼紫金爐自然就是她的了!

    楚燃靈機一動,興奮的將匕首掏了出來,可當看他毫無生氣的樣子時,匕首又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算了,殺了他,還髒了她的手!

    楚燃心底暗罵一聲,將匕首重新收好,然後使勁搖著安明鈺,同時扯著他的耳朵,大聲的吼叫著,「喂——快給老娘醒來!要不然就割了你的耳朵!喂!醒醒!」

    但無論她怎麼聲嘶力竭的吼叫,安明鈺都沒有一丁點的動靜,楚燃抓住他的手腕,卻感他脈搏極其微弱,手腳也異常的冰冷,這才意識到安明鈺情況不對。

    楚燃頓時急了,一邊給他暗輸內力,一邊低聲呢喃道,「喂!你不要死了!快點給老娘醒來!要不然你的紫香爐就是老娘的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楚燃有點累的時候,安明鈺方才有了動靜,嗓音略帶沙啞道,「你不是希望我死嗎?為什麼還出手救我?」

    剛才昏昏沉沉的安明鈺,自然聽到了楚燃的哪些「罵聲」,覺得刺耳粗俗以外,竟還多了點其它的感覺。

    「喂,別動……」楚燃正在給安明鈺傳輸真氣,幫助他御寒,但安明鈺將身子挪到一邊,拒絕接受她的好意。

    楚燃略帶尷尬的收回了手,在心中逕自咒罵道:靠!你以為老娘想救你!但是你死了,老娘還怎麼出去?再說,這裡黑漆漆的,就只有你老娘兩個人!老娘不過是找一個作伴!等離開了這裡,看老娘不先宰了你!

    不過正如她所說的,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估計還要相依為命一段時間,還是不要把關係弄僵了。

    於是,楚燃無所聳聳肩,淡淡一笑改口道,「我並無意傷你。若要殺了你,早就動手了。」

    聞言,安明鈺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晦暗不明,然後什麼也沒說,淡淡的扭過頭去。

    總覺得眼前的穿著破爛盔甲的女子,十分眼熟,但她的臉上佈滿了血痕,仔細看去,只能看到無數密密麻麻的傷疤,並非他認識的那個人。

    所以,身體十分虛弱的安明鈺,將身子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打算閉目養神。

    看著悠閒自若的男子,楚燃倒更加著急了,若是她們被青奴找到,那麼她可就遭殃了!但他們若沒有被找到,難道他們就要被困一輩子嗎?

    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夠避開青奴,從這裡逃出去,然後搶走他的手中的紫香爐,將蠱蟲全部燒死!

    許是楚燃的眼神太過刺骨,安明鈺倏然睜開眼睛,懶懶的看了楚燃一眼,充滿了晦暗不明的心思。

    楚燃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卻在心底暗自給自己打氣,等心神鎮定下來後,給他一計牲畜無害的笑容,悄悄的想男子挪過去,套近乎道,「喂,其實我是來這裡找人的!」同時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暫時還是不要打紫香爐的主意。

    安明鈺顯然不願搭理她,但在她灼灼的目光下,還是選擇了開口,涼涼的吐字,「哦,一個敵軍的奸細,來找其他的奸細嗎?若是本王活著出去,倒可以讓你一嘗所願。」

    不理會他的嘲諷,楚燃睜大了眼睛,無辜的搖了搖頭,「我不是奸細,否則,我早就殺了你。我真的是來找人的……」

    任憑楚燃多麼認真的解釋,安明鈺都是無動於衷,唇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絲不屑的輕笑。

    楚燃雖然生氣,但轉念一想,如果兩人身份對調,她也不可能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不過楚燃打定了注意,一定要將此人拿下,方才能順利離開這裡,所以厚著臉皮繼續套近乎,「喂,不瞞你說,其實我是鬼域的人?」

    說著,為了證明自己的可靠性,差點將肩頭的青焰標誌給他看,但當看他鄙夷的眼神時,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若是他信了,不用她說什麼,自然就信了。

    如果他不信,她就是把心挖出來,他還是不信的。

    得到他的無數白眼,楚燃也識趣的閉了嘴,將頭向後一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想學他一樣閉目養神,但怎麼都睡不著,索性再次扯起了話題,「喂,你認識鬼王嗎?」

    聞言,安明鈺靜默,無視。在楚燃鍥而不捨的問了十幾遍之後,冷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楚燃輕咳幾聲,拿出做殺手的架子,冷冷道,「鬼王是我的哥哥,我就是鬼域的左護法。」

    「呵……」安明鈺似是就早料到了,只是輕笑了一聲,扭頭對著楚燃道,「你知道有多人冒充鬼王的妹妹,被鬼王砍斷雙手雙腳扔了出餵狗嗎?」

    絲毫不在乎他嘲諷的語氣,楚燃眼前一亮,興奮的抓住了安明鈺的胳膊,「這麼說來,你認識鬼王了?」

    安明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推開她的手,「不是很熟。」

    果然套近乎是有用的!

    楚燃心中暗暗一喜,繼續再接再厲的努力,「喂,那你能不能帶我去見鬼王,到時候在下必有重謝,要知道在下可是鬼王的妹妹,堂堂鬼域的左護法,絕不會虧待你的。」

    安明鈺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反問道,「見了鬼王之後,你想要幹什麼?況且你那什麼感謝我?萬一你是鬼域的叛徒,想要刺殺鬼王呢?」

    「這……」楚燃一時語塞,她倒沒有考慮這麼多,尋找鬼王,不過是掩飾身份的借口。她見青奴在此,想必巫越國中有鬼域的人馬,和鬼王相認以後,日後好方便她行事。

    就在楚燃沉默之時,紫香爐裡的蠱蟲開始躁動,爭著從紫香爐裡爬出來,不停的將蓋子掀了起來,之後又重重的落下。

    安明鈺聽到詭異的聲音,連忙扭頭看去,但看到爬出的肥大蟲子時,不由得目光一緊,將楚燃推到了一邊,同時奪過她的腰間匕首!

    「喂!那是我的匕首!」楚燃發現匕首被奪,氣憤的衝著安明鈺大喊,但安明鈺卻充耳不聞,快速將袖子挽起來,用匕首劃了一刀,鮮血滲進紫香爐,一陣躁動之後,居然平息了下來。

    楚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安明鈺隨手扯一塊布,將傷口包紮起來時,楚燃方才反應過來。

    「喂,你在以血養蠱?」楚燃走近一看,方才發現他的胳膊上滿是傷痕,深淺不一,都是新添上去的。

    安明鈺冷冷看了她一眼,居然破天荒的回答道,「沒錯。這些蠱蟲極其貪婪,將屍身全部吃乾淨,只剩下皚皚的白骨,又極力渴食人血。」

    聽他說完以後,楚燃目光變得複雜,沉默了半響,方才蠕動嘴唇道,「你這是養虎為患,終有一日,會自食其果的。」

    「哈哈……」安明鈺聽後,竟是一陣冷笑,不知在笑她,還是在自嘲。

    之後,兩人便都不再說話,一陣死寂的沉默之後,沒有聽到任何響動的楚燃,竟靜靜的睡著了。

    就在她睡著之後,安明鈺倏然睜開眼睛,冷冷的注視著楚燃的臉上,眼底騰起冰冷的殺意,但當看到楚燃毫無防備的睡姿時,不知為何又將手收了回來。

    所謂放長線釣大魚,他不妨暫時留她一條小命,好找出赤焰國的奸細!

    如此想著,安明鈺一時疲憊,竟也沉沉的睡去。

    「咳咳,咳咳……」楚燃熟睡之際,忽聞一陣咳嗽聲,生生將她吵了醒來。

    楚燃揉了揉眼睛,瞪著熟睡的安明鈺,恨不得立刻將他踹醒,但湊近了一看,方才發現安明鈺情況不對。

    因為他帶著面具,所以楚燃看不到他的臉色,只見他的嘴唇乾裂毫無血色,手腳冰涼微微顫抖,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像只受傷的野獸死咬著下唇,倔強的不肯發出一丁點響聲。

    他是敵軍的大將軍,又是巫越國的駙馬,她好像沒有什麼理由要救他,楚燃便將手又縮了回去,閉上眼睛視若無睹,但安明鈺的咳嗽聲越來越大,讓楚燃再無忽視。

    罷了,就救他這麼一回。

    楚燃輕歎一聲,將手腕劃破了,將血滴在他的唇瓣上,染成一片醉人的緋紅。

    楚燃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這張鬼面具下是怎麼一張臉,但想了想,還是將手收了回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應趁人之危。

    過了一會,安明鈺方才安靜下來,楚燃將他放到一邊,也倒頭靠著牆睡去了。

    第二天,楚燃是被人生生掐住脖子搖醒的,一抬眼,便看到安明鈺陰晴不定的面容,便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無聲示意他什麼事?

    對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安明鈺目光一緊,漸漸收緊了五指,冷冷道,「費盡心機的接近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楚燃懶懶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大清早的發什麼瘋,漫不經心的解釋道,「我說過了,我是來找人的。」

    「你——」安明鈺雙眸危險瞇起,眼底射出兩道寒芒,冷冷的釘在楚燃臉上,似要將她看得明明白白,但嘴裡殘留的血腥味,卻讓他有一刻的茫然,嗓音略帶沙啞道,「出了這裡,我依然會殺了你。」

    說完,安明鈺收回了手,低下頭不再理她。

    「嗯……」楚燃也不介意,淡淡應了一聲,看著安明鈺的側臉,眼底掠過一絲殺意,在心底暗暗補了一句:說不定,我也會殺了你。

    偌大的墓室之內,除了紫香爐鑲嵌的四顆夜明珠發出微弱的光芒,其餘的地方一片黑漆漆,十分詭異恐怖。

    楚燃看了安明鈺一眼,率先打破了沉默,略帶抱怨道,「喂,過去多久了,她怎麼還沒來救你?」

    聞言,安明鈺眸光一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或許希望我死在這裡。」

    楚燃搖了搖頭,飛快的否定道,「怎麼可能?她這麼愛你。」

    安明鈺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她,一雙黑眸無波無瀾,開口幽幽道,「比起愛,想必她更恨我。」

    楚燃雖不懂兩人的恩恩怨怨,但從青奴的隻言片語之中,還是大概瞭解了一些,一時間心有所感,脫口而出道,「那你呢?你愛她嗎?畢竟,她為你付出了這麼多,難道你心裡沒有一點動容?」

    安明鈺身子一僵,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很久,久到楚燃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安明鈺方才開口幽幽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對她從未動過心,更遑論愛與恨。」

    「果真冷血無情。」楚燃暗自咂咂舌,語氣不明的說道。

    安明鈺也沒惱怒,似乎冷血無情並非什麼貶義詞,而是對他最好最貼切的形容。

    看著這樣的安明鈺,楚燃無端想起了公玉琉華,不解道「仇恨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為了仇恨,你可以犧牲一切嗎?難道就不能放下嗎?」

    「放下?」安明鈺似乎像受了刺激一般,突然抬起頭來,冰冷的黑眸中毫無溫度,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我本來是祭月國的太子,卻在一夕之間,淪為了階下囚。若非部眾捨命相救,我不過是亂風崗中一堆枯骨!國仇、家恨、屈辱,如同烙鐵般深深印在我的心口,除非死了,我方才忘記,也方能……解脫。」

    安明鈺滿眼的恨意,眼底似燃燒著熊熊怒火,讓楚燃彷彿看見了的自己,當初不也正如他一般,復仇、雪恥、奪權,是她生命中的一切,直到她死去的時候,方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

    當初自己陷入恨火中,執迷不悟,偏執狂妄,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讓他清醒過來,讓他放下仇恨呢?

    想到這裡,楚燃的心似乎撕裂起來,腦中似乎浮現絕情絕望的眼神,心中充滿了愧疚與歉意……

    安明鈺將楚燃神色不對,也漸漸冷靜下來,有點暗恨自己,怎麼對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撕下偽裝的面具?

    不過當下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將此人除掉,以免走漏了風聲。

    陷入沉默中的楚燃,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冰冷的目光,直到空空如也的肚子叫了起來,方才有些尷尬的抬起了頭,「咳咳,這裡有吃的嗎?」

    楚燃說這些話,也沒指望安明鈺回答,因為無論怎樣想,都覺得不太可能。死人的墓室裡一定堆滿了金銀古董,哪裡有什麼吃的喝的?

    但沒想到安明鈺竟點了點頭,嘴角微微勾起到,「有……」

    楚燃眼睛頓時一亮,直勾勾的盯著安明鈺,並同時扭頭望著四周,興奮到,「在、在哪裡?」

    安明鈺沒有理他,將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牆壁上,想要從地上站起來,無奈他右腳被青奴廢了,跌下來的時候,又被楚燃當作人肉墊,所以傷勢越加沉重起來,竟差點倒在了地上。

    楚燃見狀,連忙將他扶起,畢竟他是這裡的主人,跟著他混才能有吃有喝,就算要殺他的話,也要先填飽自己的肚子!

    不巧,安明鈺也是這麼想的。要想避開青奴,從這個墓室走出去的話,至少要半天的時間,他現在右腿廢了,若是強行走了出去,恐怕這只腿就要廢了。既然又免費的「枴杖」,又何樂而不為呢?

    墓室的防盜系統特別嚴密,每走十步,便會遇到一扇門,單單走了十幾分鐘,楚燃便已經被拐暈了,但觀安明鈺依舊氣定神閒,從容不迫的向前走去。

    楚燃嘴角一勾,噙著一絲得逞的笑意。她就知道,他一定有辦法走出這裡,果然抱他的大腿是沒錯的!

    不過楚燃在得意之際,同時也在暗暗疑惑,他怎麼對這裡如此熟悉?熟悉到了一種變態的地步!

    又陪著安明鈺走了半個時辰後,楚燃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喂,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對這裡如此清楚?」

    聞言,安明鈺腳步一頓,微微垂下了眼眸,冷冷注視著漆黑的前方,聲音沉了又沉,「這是為我母妃修建的墓室,當初祭月國滅亡之時,母妃便將我藏到了這裡,我在這裡呆了將近半個月,等到赤焰國的兵馬都撤退後,方才從墓室裡逃了出來。」

    楚燃身子略微一僵,有些尷尬的移開了視線,她似乎問了什麼不該問的東西,但安明鈺卻毫不介意,事隔多年,再次走過這條密道,一時間感慨萬千,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險些將他淹沒。

    只見他平靜的眸光,逐漸變得陰冷嗜血,嘴角勾起殘忍的笑意,「當赤焰國大軍包圍皇城時,父皇將所有的大軍交給羅珉,命羅珉務必在守住一夜,但羅珉卻公然反叛,害的祭月國頃刻淪亡,父皇母妃慘死於宮中……」

    說到這裡,安明鈺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最諷刺的,莫過於竟將一名賤人的女兒送了出去,而將我和眾多皇子棄之不顧!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安明鈺扭過頭問她,一雙黑眸隱隱泛著血絲,楚燃莫名一陣心疼,扶他的動作也放輕了,過了半響,方才輕歎道,「一朝人死恩情斷,最是無情帝王家。或許你該慶幸,有一位甘願為你而死的母妃,讓你能擺脫祭月國太子的身份。」

    聽出楚燃的輕歎聲,安明鈺微微一愣,十幾年來,他只想著祭月國的滅亡,母妃慘死與宮中的情仇,自己一路顛沛流離的孤苦,卻從來沒有想過,若是祭月國沒有滅亡,若他還是太子祭月國日後的帝王,之後的日子又是怎麼樣的光景?

    恐怕還不及現在來的逍遙自在?

    或許,他也會三宮六院,見異思遷,成為風流不羈的薄倖皇帝?

    或許,他應該放下仇恨?和心愛的人歸隱山野,然後一生一世……

    不過,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畢竟仇恨的種子已經深植多年。

    在黑漆漆的墓室裡,兩個人相依為命,互相摻扶著行走。

    安明鈺側過頭,似乎在楚燃的身上看到了一絲光亮,給他多年仇恨的人生增添了一些新的念頭;而楚燃望著安明鈺,似乎從安明鈺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為仇所困,不得解脫……

    一時間,兩個人心思各異,思索著一些事情,也無心再說話,只是木然的向前走……

    安明鈺對這裡極為熟悉,所以並未遇到什麼機關,一路順利的走了出來,等重新看見光明的時候,楚燃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用手擋住強烈的光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沒有覺得空氣這麼清新過。

    安明鈺瞇著眼,看著旁邊的楚燃,柔和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既然已經利用完了,也該當場解決她了吧!

    安明鈺無聲握緊了拳頭,冷眼看著守在前方的士兵,只要他微微一張口,任是她武功再多麼高強,也是插翅難逃!但不知為何,他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許是嗓子太過乾澀,或是殘留的血腥味,激起了他難能僅有的悲憫之心。

    早已察覺到安明鈺的殺意,楚燃也無聲按住了匕首,但見安明鈺遲遲沒有動手,便扭過頭來對他輕輕一笑,「大將軍就算要殺小人,不妨讓小人先吃飽再死!否則小人可能會陰魂不散,一直纏著將軍直到老死!」

    正值黃昏時分,楚燃逆光而立,金色的餘輝灑在她的臉上,她的臉上污穢不堪,沾染了灰塵,也有骯髒的血跡,更加猙獰的疤痕,但不知為何,安明鈺覺得她的笑容十分溫暖,如春風拂如他的心間,一時間竟微微失了神。

    楚燃見安明鈺發呆,肚子已經餓的呱呱叫,直接拖著他就走,同時小聲埋怨道:

    「將軍愣在原地不動,是決定反悔不給小人吃嗎?」

    「哼!將軍真是小氣,巫越國地曠人多,竟連一丁點糧食都捨不得嗎?」

    「喂,你可是堂堂一國將軍啊!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呢?」

    「……」

    等安明鈺回過神時,便聽到楚燃的碎唸唸,就像一個哭著要糖吃的孩子,當下吩咐一名士兵去準備飯菜,然後抬腳往營帳中走去,卻發現楚燃愣在了原地。

    「怎麼了?」安明鈺見楚燃神色古怪,微微挑著眉頭問道。

    「沒、沒什麼。」楚燃一路上碎唸唸,就是裝作和安明鈺很親密的樣子,方才不至於引起這些守軍的懷疑。現在安明鈺的力氣恢復了一些,要掙脫她的束縛同時命人擒住她,這些都不是難事,所以當安明鈺吩咐士兵備菜的時候,楚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奇怪的是,安明鈺竟未做什麼手腳,倒讓楚燃疑惑了好一會兒。

    安明鈺偏過頭,看著若有所思的楚燃,不由得輕笑了一聲,「放心,本將軍從來一言九鼎,就算真的要殺你,也會等你吃飽了,再送你的上路!」

    只等進來安明鈺的營帳,楚燃方才有些回過神來,打量著四周的佈置,可以用四個字形容——簡單乾淨!

    整個營帳之中,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琴,顯得十分空曠,地面上鋪了條紅毯,十分的乾淨整潔。

    不得不說,巫越軍的辦事效率還是極快的,安明鈺幾乎前一秒才吩咐備膳,下一秒士兵已經將飯菜端來進來。

    因為是行軍打仗的緣故,巫越國的將軍的伙食雖不咋滴,可是比她的好多了。

    一盤涼拌的野菜,一盤紅燒的茄子,一盤噴香的烤雞,還有一壺甘醇的美酒。

    楚燃聞著飯菜的香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安明鈺一眼,便開始拔起雞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安明鈺著急處理腿上的傷勢,並沒有功夫去管楚燃,只見他將手放在右腿上,猛地一按,發出咯登一聲脆響,便將錯位的骨頭接好了。

    整個過程快的只有幾秒鐘,但其中的痛楚卻是難以想像,只見一滴冷汗從安明鈺額際滑落,足見他忍得有多麼辛苦。

    接好骨肉之後,安明鈺又摸了一些跌打損傷的藥水,然後將褲子緩緩放下,扭頭看向前方的楚燃,不由得身子一僵。

    「你、很餓嗎?」剛剛才端進來的飯菜,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已經有一個盤子空了,楚燃嘴裡更是塞了一個雞腿,將酒壺往下倒了到,好像在抱怨美酒太少了。

    如此震撼的一幕,讓安明鈺幾乎驚得目瞪口呆,從小錦衣玉食,之後更是溫文有禮,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女子。

    不……眼前的人真的是女子嗎?

    注意安明鈺詫異的目光,楚燃扭過頭對他甜甜一笑,幸福的有些落淚的感覺。當初她到沂水城的時候,沂水城已經被圍困了一個月之久,不久,城主府的糧草著火,更是只剩下了饅頭吃,等到公玉琉華送來了大米,她又為了尋找屍兵的解藥,到了蛇沼去尋找解藥。在蛇沼的這些日子裡,風餐露宿,烤魚打獵,野果充飢,能不能吃飽就先不說了,更重要的是她失去了味覺!

    所以,吃完了這些飯菜後,楚燃摸了摸自己鼓起來的肚子,差點開心的流淚,不就隔了一條河嗎,待遇怎麼就差這麼多。

    看到楚燃滿意的笑容,安明鈺的目光卻逐漸冰冷,既然已經吃飽了,他是不是應該送她上路了!

    安明鈺別過頭去,將壓在枕頭下的匕首拿出,悄悄的藏在了袖子裡,準備快點解決楚燃。

    誰知,忽然一道黑影闖入,打亂了他的計劃。

    「青奴,你來幹什麼!」安明鈺看著神色冰冷的青奴,眼底逐漸浮現冷冽的殺意,膽敢違背他的命令,就如同背叛了他,那麼下場一定會很慘烈!

    青奴愛恨交織的眼神,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安明鈺,氣的無聲握緊了雙手,在安明鈺以為青奴會動手之時,她卻忽然轉了身想著楚燃襲去。

    好一個聲東擊西!

    楚燃在心中冷笑一聲,將頭向後一仰,躲過青奴的攻擊,同時一個轉身,扣住了青奴持匕首的手,等到將盤子裡的最後一根青菜嚼完,方才扭頭看著旁邊面色鐵青的青奴,無奈道,「青堂主,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你要找的負心情郎在哪裡?」

    說著,還沖安明鈺的方向怒了努嘴,無聲示意她不要搞錯了人!

    看著楚燃這張同樣醜陋的臉,青奴眼底的怒火更熾,不知道一向冷血無情的主子怎麼會饒了這個人,還將她帶到了自己的營帳中來!這個髒兮兮的醜不拉幾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

    對上青奴冰冷的目光,楚燃方才有些明白,敢情是她吃醋了,方才來打她洩恨!

    不過,她可沒空陪她玩!

    楚燃冷笑一聲,身形一移,忽然聽到了安明鈺的面前,動作如電光火石一瞬,快的來不及眨眼。

    「你……」還未等安明鈺反應過來,楚燃一掌劈到他的後頸,安明鈺便帶著震驚昏睡過去。

    楚燃不敢耽擱,連忙奪過安明鈺身後的紫香爐,準備先逃出這裡,在想辦法毀了他!

    但還未等楚燃轉過身,已經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正在上下的移動著,無聲的威脅她。

    沒想到青奴還有如此實力,如今落到了她的手裡,楚燃除了怪自己輕敵,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楚燃暗歎一聲,抱著紫香爐,緩緩的轉過身來,看著面目猙獰的青奴,再看著青奴眼裡同樣醜陋的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後的安明鈺,商量道,「青堂主的心思在他,在下的心思在紫香爐,你我二人既然有同樣的遭遇,青堂主又何必為難在下呢?」

    青奴眼底殺意不改,冷冰冰的目光掃過他,嘴角勾起殘忍的笑意,「本來我想在這裡殺了他,但是我現在改變了主意,決定先殺了你!

    ------題外話------

    謝謝九不棄親滴鮮花,還有小韓知魚親滴鮮花,最近為了萬更,熬得脖子酸痛,等到明天的時候,我會再檢查一次錯別字,然後改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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