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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殺』下重生,庶女媵妾》卷 三 雲海潮升吻餘暉 【番外 】棒殺之刑 文 / 滄海明珠

    陳秀輕笑著端了一盞酒慢慢地起身行至賀綰跟前,遞上去笑道:「姐姐的琴聲深得四郎君的真傳,猶如天籟,叫人聽著不由得沉醉下去。」

    賀綰接了酒,低聲笑道:「多謝夫人,夫人謬讚了。」

    「姐姐跟我還說這些。」陳秀笑著拉著賀綰的手送她至榻上。

    溫夫人便拿了帕子拭了一下嘴角,輕笑道:「阿繡在家的時候便跟阿綰要好,如今各自出嫁了,更是姐妹情深了。」

    謝夫人聽了這話先是一怔,繼而笑道:「夫人這話說的很是。原來九少夫人跟賀如夫人原是自家姐妹。」說著,她還若有其事的看了一眼賀敏。算起來,賀敏還是陳秀的嫡姐,只是如今身份大不相同。

    陸夫人笑著看了一眼身邊的謝瑛,謝瑛笑道:「算起來,九弟妹跟三少夫人更親近些呢。」

    賀敏微笑著低下頭去,溫夫人也含笑不語。

    謝夫人笑道:「是了,九少夫人和我這個兒媳婦原是姐妹的。當初……嗨!過去的事情不提也就罷了。」

    這話說到一半便止住,在座的人卻都清楚謝夫人沒說出來的那半句是當初陳秀被謝家提做媵妾的事情。陳秀又怎麼會不明白,她冷笑著抬頭看了謝夫人一眼,目光中的凌厲之色自然毫不掩飾。見眾人都不說話了,才對身邊的明璫說道:「酒喝多了,請諸位安坐,我出去走一走。」

    賀敏忙吩咐身邊的婢女:「好生給九少夫人帶路。」

    婢女姵香忙答應一聲,上前躬身道:「少夫人,奴婢為您領路。」

    陳秀淡笑一聲,起身扶著明璫的手轉過屏風從側門出去了。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蕭氏阿嬌坐在謝夫人身後,見一時間眾人都不再說話,便笑著起身說道:「妾早起囑咐小廚房裡做了幾樣點心,也不知這會兒烘焙好了沒有,妾去瞧瞧,諸位夫人少夫人且坐著說說話兒。」

    溫夫人笑道:「那就有勞你了。」

    賀敏也溫和的笑著點點頭,看著蕭氏阿嬌走了出去方拿了酒壺先給謝夫人斟酒,並溫婉的說道:「母親,剛剛阿綰妹妹的那首《彩雲追月》彈得極好,兒媳也有些手癢了,有心彈一曲孝敬母親。」

    謝夫人笑道:「你素來身子不爽快,今兒倒是好興致。」

    賀敏笑道:「兒媳藉著母親的福澤,身子也好了許多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身子好了,為我謝家開枝散葉,倒是比彈多少支曲子都好呢。」

    賀敏含笑起身走到瑤琴旁,款款坐下,為謝夫人撫曲。

    卻說陳秀隨著姵香出了閣樓後沿著白玉欄杆緩緩地行至角落處的靜室中,更衣洗漱後重新出來,臉上的不悅之色也盡數褪去。姵香察言觀色,低聲笑道:「少夫人,那邊有我家夫人特地準備下的香茶,若夫人不勝酒力,就請夫人在這邊雅間裡先用盞香茶。」

    陳秀回頭看了一眼姵香,心想還是這個雅間,上一世裡自己便在這裡遇見了蘇培。

    「你家夫人有心了。我剛喝了一肚子的茶水,這會兒已經喝不下茶去了,我們還是去那邊走走吧。」

    姵香忙欠了欠身子,似是心有顧忌的往一側看了看,才隨著陳秀往一旁走。來的時候明璫已經被陳秀特別的叮囑過,所以姵香悄悄地往一側看那一眼的神情並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走了幾步,明璫又悄悄地回頭,卻見蕭氏阿嬌從遊廊的一頭轉過來,便輕笑道:「咦?那不是蕭夫人麼?怎麼她沒在前面支應著,也來了後面?」

    姵香忙回頭看了一眼,住了腳步等著蕭氏阿嬌走過來之後方福身道:「奴婢給二夫人請安。」

    蕭氏阿嬌見了陳秀便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說道:「九少夫人還沒回去呢。」

    「是啊,剛酒水喝的有些多,頭有些發暈,怕回去了又被灌酒,所以多才特意多轉了兩步,姐姐怎麼也出來了?」

    蕭家跟王家是姻親,王麟的母親是蕭氏女,陳秀叫蕭氏阿嬌一聲姐姐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陳秀是貞烈將軍,蕭氏阿嬌卻只是謝燕文的平妻,陳秀肯叫這聲姐姐,蕭氏阿嬌心裡十分的感激,忙欠身道:「妾剛剛回小廚房拿了些點心,少夫人若是不嫌棄,就請先用一點吧。」

    陳秀看了看阿嬌身後的婢女手裡拿著的食盒,笑道:「這可不好,這些東西是要拿到前面去的,我在這半路上截了去,可是不太好啊。」

    蕭氏阿嬌笑道:「少夫人乃是貴客,我家夫人自然是待若上賓的。這些點心不過小事,哪有什麼好不好的。」說著,她回頭吩咐婢女,「把這兩碟擺到那邊小亭子裡,那六碟子就勞煩姵香先替我送到閣樓上去吧。」

    姵香欠身答應,帶著剩下的幾個婢女轉身往樓閣上走去。

    明璫立在陳秀身後,目光一直隨著姵香直到她不見了蹤影方轉身跟進了小亭子裡。

    陳秀和阿嬌已經在小亭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來了。

    「少夫人,這個栗子糕是叫人選了飽滿的栗子煮熟後剝去殼,在加上蜂蜜調和了做的。裡面的餡兒是玫瑰絲。多餘的香料什麼的妾一點都沒有加,少夫人嘗嘗可還合口味。」阿嬌說著呃,手不自覺的扶到自己的肚子上,臉上皆是祥和溫情。

    陳秀想到了剛剛自己在席間的不適,也不自覺的笑了。伸手拿了一塊栗子糕輕輕地咬了一口,低聲說道:「這裡沒有外人,姐姐何必跟我客氣。阿媛生前跟我極好,家中十一郎君跟我也很熟悉,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表親呢。」

    阿嬌臉上的笑意頓時加深,忙朝著陳秀欠身,笑道:「妹妹既然這樣說,那我也不跟妹妹見外了。」

    陳秀輕笑,把手裡的半塊栗子糕放入口中,似是不經意的往一旁掃視一眼,卻見那邊有一個男子緩緩地朝這邊走來。待那人轉過一叢荼蘼之後方看清楚了,原來是蘇培。

    閣樓上的琴聲剛剛落下,蘇培這會兒便來了。

    陳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心想這可跟上一世的事情**不離十啊。差只差在,上一世是自己撫琴,這一世是賀綰和賀敏二人撫琴而已。

    還有就是,上一世是自己一個人在這小亭子裡坐著,這一世卻多了阿嬌這個人。只是此時阿嬌正攆著一顆酸杏砸著嘴巴,根本沒有注意到那邊的蘇培。

    蘇培穿過荼蘼花從,漫不經心的往這邊走,忽然抬頭看見亭子裡的兩個女子,先是怔了一下,待看清陳秀之後,眼神裡變多了幾分留戀。

    明璫看不過眼,想要上前呵斥,卻被陳秀悄悄地拉住。蘇培見陳秀對自己微笑,便索性上前來行至小涼亭跟前,長眉一揚,拱手道:「貞烈將軍安好。」

    他以待君子之禮相見,陳秀也不好太小氣了,便微笑點頭,說道:「蘇先生,許久不見了。」

    「是啊,將軍一去三年多,走的時候是小女兒家,回來時卻已經是貞烈將軍,將軍馳騁沙場,飲胡奴之血,為民族雪恥,真是叫我等七尺男兒汗顏啊。」

    陳秀輕笑搖頭,沒有多言。阿嬌卻面帶不虞之色看著蘇培,問道:「蘇先生,你不在東邊閣樓上喝酒聽曲,怎麼一個人跑到這邊來了?」

    蘇培微笑道:「是剛剛行令,在下輸了幾回,多吃了幾杯酒有些醉了,所以趁著這微風細雨出來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順便醒醒酒。」

    還是這幾句話,上一世他也是這樣說的吧。只可恨自己當時正沉浸在被謝夫人誇讚的喜悅中沒有細想而已,現在想來,蘇培的這幾句話竟不知道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陳秀心中一陣厭煩,便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阿嬌說道:「姐姐,咱們出來也有一會子了,這雨也下的大了些,還是回去吧。」

    阿嬌便慢慢地起身,隨著陳秀往外走,陳秀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濕滑的台階,轉頭吩咐明璫:「姐姐的婢女不在,你好生攙扶著姐姐。」

    明璫一怔,繼而想到陳秀的身子也有些不妥,雖然未曾找御醫診視,但剛剛那反應十有**也是有了,於是她便多留了心,先答應一聲,又道:「奴婢只得一把雨傘,還請少夫人稍等片刻,等奴婢送了蕭夫人過去後再來接少夫人。」

    陳秀如今鞭法超然,有幾年的底子在,自然不怕什麼,便點頭道:「嗯,蕭夫人有孕在身,務必妥當些。」說著,她索性轉身回去坐在了石凳上。

    蘇培眼看著明璫撐著傘攙扶著蕭氏阿嬌從自己的眼前過去,眼睛裡竟閃過一絲焦慮之色。

    陳秀心中頓時納悶,開始不明白蘇培因何會盯著阿嬌的身影,但又無意中看見那邊蔥綠之後閃過的一張俏臉後,方頓時明白,原來蘇培這次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蕭氏阿嬌了。

    想來也是,阿嬌如今是謝燕文的平妻又懷了身孕,若是能為謝燕文生一子,那賀敏在謝家可就無立錐之地了。上一世她害自己,這一世她要害阿嬌,所為的不過是哪個女子懷了謝燕文的孩子罷了。

    直到阿嬌走過了水上長廊進了水榭閣樓之中,蘇培才緩緩地轉過臉來看著陳秀,拱手道:「在下這裡還有一把傘,若將軍不嫌棄,就請先拿去一用。」

    陳秀輕笑搖頭:「不必了,先生也出來的久了,若再不回去,恐怕被人拿住了又要罰酒,還是快些回去吧。」

    蘇培還要再說什麼,卻見那邊有幾個男子撐著傘走了過來,為首之人身穿這遠山青色的袍服,峨冠博帶,玉樹臨風,正是謝家的五郎君謝允之。

    他身後跟著的還有兩個謝家子弟,另外還有蕭家的兩個郎君。

    陳秀微微蹙眉,扶著石桌慢慢地起身。

    蘇培察覺,轉頭看見王博,忙側了側身,等王博等人走近小亭子跟前時方躬身道:「五郎君也出來賞雨麼?」

    謝允之點點頭,又負手含笑行至涼亭內到陳秀的面前,朗聲笑問:「貞烈將軍是在這裡跟蘇先生談論琴道麼?這夏雨霏霏,若能臨著這碧水清波彈奏一曲,可真是妙事。」

    陳秀抬頭看著那邊走過來的明璫還有賀綰,淡淡的笑著搖搖頭:「今日是謝夫人的壽宴,縱然有好曲子也該去宴席上彈奏,在這裡彈奏算怎麼回事兒呢。」說著,她緩緩地抬腳往外邊走去。

    如今的陳秀再不是當初的未成年的小女兒模樣,她如今儀態萬千,目下無塵,一舉一動都帶著自由自在,正是那些自詡為名流士大夫所崇尚追求的真性自然。謝允之看著她緩緩地從自己面前走過,頓覺連自己的呼吸都帶著濁氣,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只是在陳秀走過他面前的一瞬間,謝允之又忽然按耐不住抬起頭來,不知所以的伸出手去,拉住了陳秀的衣袖。陳秀完全沒想到謝允之會有這樣的動作,一時怔住。

    倒是對面走過來的明璫忽然緊走幾步上前來,一把撇開謝允之的手,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謝允之頓時反應過來是自己失態,忙對著陳秀拱手,欠身道:「在下冒昧,還請貞烈將軍多多包涵。」

    陳秀冷笑:「謝家五郎君竟然也有失儀的時候,真是罕見。」

    跟著明璫身後的賀綺忽然輕笑:「記得當年咱們從洛陽遷徙至建康的時候,五郎君和家兄家姐一路同行,對我家三姐很是傾慕呢。」

    陳秀冷冷的看著賀綺,目光如劍。

    謝允之微微一笑,說道:「當初的賀家三女公子已經是因為才學和容貌而譽滿洛陽,如今更是名動天下。叫人怎生不仰慕呢。」

    陳秀哼了一聲,冷聲道:「謝家便是這樣的規矩麼?一個小小的侍妾也可以在這裡挑撥事端?而且,我看謝家五郎君和三郎君的侍妾到時頗有些心有靈犀的樣子。」

    「你……」賀綺頓時白了臉,「三姐還請慎言!」

    「慎言?」陳秀尖尖的下頜一揚,鄙夷的看著賀綺,「難道我說錯了嗎?」

    賀綰忙上前來挽著陳秀的胳膊,不悅的看了賀綺一眼:「少夫人何必跟這些人計較?沒得失了身份。」說著,又看著謝允之,冷笑道:「謝家五郎君是吃醉了吧?陳將軍跟王九郎情深似海,他們早在家族南遷之前便已經情根深種,雖然南遷之時少夫人不得已跟著賀氏家族一起走,可在半路上大郎君不是已經丟棄了她麼?如今舊話重提,謝家五郎君是想告訴大家這些舊事麼?」

    謝允之的思緒早在陳秀斥責賀綺的時候便清醒了,此時被賀綰這一通提點,早就慚愧之極,忙朝著陳秀拱手:「是在下失儀了,將軍大人大量,還請多多海涵。」

    雨越發的大了,嘩嘩的雨聲在耳邊聒噪,陳秀心中一陣煩悶,便對賀綰道:「罷了,咱們且回去吧。」

    明璫忙撐著傘上前和賀綰一左一右扶著她往那邊閣樓裡去了,只留下謝允之等人站在原地發愣。

    賀綺被搶白後心有不甘,卻又不敢在謝允之面前放肆,只得福了福身轉身欲走,謝允之卻把她叫住:「綺娘,今日的事情我就不跟三兄說了,你好自為之。」

    「五郎?」賀綺頓時慌亂,回頭看著謝允之,十分委屈的說道:「妾如此這般,還不是為五郎解圍麼?」

    「愚蠢。」謝允之大袖一甩,轉身走了。

    一直立在一旁不言語的蘇培無奈的看了一眼賀綺,忙轉身跟上。

    陳秀心裡不痛快,回到席間便不多話,只坐了一會兒瞧著雨點子小了便起身告辭。

    謝夫人忙叫賀敏相送,賀綺在賀敏身後服侍不敢多言。

    蕭氏阿嬌忙從謝夫人身後站起來,欠身道:「妾與少夫人雖然是初次相見,但總覺得十分的投緣,母親,妾也去送送少夫人。」

    謝夫人蹙了蹙眉,說道:「外邊下著雨,你有身子的人要多當心些。」

    陳秀忙道:「以後說話的日子長著呢,外頭下雨路滑,姐姐還是不要出去了。等改天天氣好了,我再下帖子請姐姐去我們那邊品茶。」

    蕭氏難捨的笑道:「這怎麼敢當,只要少夫人若是不嫌聒噪罷了。」

    說這話,蕭氏阿嬌還是起身送陳秀至閣樓外,看著賀敏帶著賀綺送陳秀走過湖上長廊,消失在湖邊的花木之後才轉身進去。

    陳秀要走,自然有人去通知了王博,王博一向是不喜歡熱鬧的,這次能來已經難得,聽說陳秀要走,他便立刻起身同謝燕文告辭。

    王博夫婦在謝家府邸二門外上馬車離去,賀敏便對身邊的謝燕文說道:「王九郎同三妹真是伉儷情深。」

    謝燕文側臉看了看賀敏消瘦的面容,輕笑道:「他們的恩愛已經是建康城的一段佳話了。再說,阿繡付出了那麼多,王九郎如此對她也是應該的。」

    自從蕭氏進門,謝燕文已經許久不曾與賀敏單獨相處,就算是場面上二人在一起,也不過三言兩語便混過去了,像今日這樣能面帶微笑的說幾句話,還真是罕見。

    賀敏心中苦澀難言,臉上卻帶著溫婉的笑容,輕聲歎道:「阿繡也是苦盡甘來了。」

    謝燕文含笑點頭,再也不說什麼,轉身進裡面去了。

    賀敏看著他清貴的身影翩躚而去,心裡便像是被一根麻繩緩緩地勒著,痛不可擋。

    賀綺抬手接過姵香手裡的雨傘,對著自己的婢女擺擺手,身後的婢女僕婦們立刻會意,都放慢了腳步緩緩的落在後面。

    「夫人慢些。」賀綺一手撐著雨傘,另一隻手攙扶著賀敏的手臂,低聲提醒著。

    賀敏心裡不痛快,此時又無外人,自然不必端著,便不悅的說道:「怕什麼,瞧著這光景,我還不一下摔死了更心靜些。」

    「夫人萬不可如此灰心。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那又怎麼樣?三郎的心不在我這裡,你更是不中用。與其讓我看蕭氏的臉色,還不如死了痛快。倒是你……到時那蕭氏上位成為正室夫人的時候,你怕是生不如死。」

    「夫人萬不可如此!那蕭氏不過是有了幾個月的身孕罷了,能不能安穩的生下來尚不好說,就算是生下來了,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夫人何必如此灰心?」

    賀敏側眼看了賀綺一眼,悶聲道:「你瞧著這光景,她那胎會不穩麼?再說,就算她生個女兒又如何?能生女兒就能生兒子,有了三郎的寵愛,不是想生什麼就生什麼?」

    賀綺咬了咬唇,低聲說道:「夫人,妾倒是有一個辦法……」

    賀敏猛然止住腳步,回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僕婦們,低聲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等過了這兩日再說。」

    賀綺點點頭不再多說,只回身吩咐:「姵香,夫人腰酸,你先扶著她去歇息片刻吧,老夫人那裡我去說一聲。」

    姵香忙答應著上前來,扶著賀敏往旁邊的偏院走去。

    建康城的天空中雨絲纏綿,寬敞的青石街道上泛著點點水花,馬車裡一對壁人相依。

    「九郎。」陳秀靠在王博的肩頭,低低的叫了一聲。

    「嗯,是誰讓卿卿不高興了嗎?」王博的手扣在她的腰上,輕輕地揉捏。

    「今日我見了阿嬌。她的容貌跟阿媛竟有三分相似呢。眉眼處尤甚。」

    「她們是堂姐妹,有些相似是常理。」

    「你說,蕭家嫡女怎麼會嫁給謝燕文做平妻呢?」

    王博沉思片刻後,方緩緩地開口,「聽說阿嬌生的日子不好,所以蕭家的長輩不怎麼喜歡她。」這些別家的瑣事他從不多言,只是因為是她問,所以才說。

    「平妻的名分雖然不低,但總是在正妻之下。阿嬌如今懷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分娩。」她又往他的懷裡擠了擠,似是在害怕什麼。

    王博納悶的問:「謝家盼孫子都盼瘋了,謝燕文雖然姬妾眾多,但連個庶出的子女都沒有。如今阿嬌有孕,他們自然萬分小心。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我也說不清楚,今日見過她們那些女人,總覺得有些異樣。」陳秀自然不能說『棒殺』之事。

    上一世的事情如今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變,她不再是謝燕文的媵妾,賀綰也不再是赫敏的心腹。上一世裡賀綺也不是謝燕文的妾氏,蕭氏阿嬌也未曾出現。

    可是,謝家的壽宴,蘇培的出現,卻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樣,甚至連一些話語,一些瑣事都跟上一世保持著一致。賀敏沒有身孕,且不得謝燕文的喜愛,為了保住身份地位,她難免不會昏了頭。

    只是這些事情,無憑無據的,陳秀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王博看她的神色,便抬手揉著她的肩膀,說道:「若你實在不放心,回頭就跟十一弟說一聲,他說話蕭長鶴還是會聽的。有蕭長鶴關照,謝燕文的那個平妻也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也只能這樣了,陳秀點點頭,這一世她不願與謝家有過多的牽扯,謝家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多說多管。若不是因為死去的阿媛,對蕭氏阿嬌的事情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陳秀死而重生,雖然可以預測幾分未來,也可以早知某些人的生死,但卻抵擋不住陽光下寸草的撩生,擋不住漫漫山河的起落沉浮,儘管自己的結局被更改,過程也已經被添減,甚至面目全非,就像陳秀這一生的滄桑與華麗。但有些注定的事情,一個煌煌王朝都不能逆轉,更何況她一個單薄微弱的人。

    回府之後,明璫悄悄地找了御醫來給陳秀診脈。

    王博詫異,還以為陳秀在外邊吃壞了什麼,熟料御醫診脈後躬身給他道喜,說少夫人有孕了。

    狂烈的驚喜讓他們夫婦一瞬間竟說不出話來,還是明璫含笑上前謝了御醫,又拿了豐厚的賞賜來,親自送了出去。

    夜裡,王博攬著陳秀躺在流雲暗紋紫色冰綃紗帳裡,修長的手指平坦的小腹上流連往返,鳳目波光粼粼,半夜尚不能入睡。

    陳秀閉著眼睛,懶懶的說:「九郎,這次我們生個女兒吧。」

    「嗯,女兒也好。」

    「其實,我還是喜歡兒子。」陳秀翻了個身,伸出手臂去攀上他的脖子,「兒子的話,跟皓兒作伴也很好啊。」

    「是啊,兒子也很好。」明媚的目光一轉,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心。

    「那你到底是喜歡兒子還是女兒啊?」陳秀抬手輕輕地推了他一眼,彎眉微蹙。

    「我們兩個的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很好。」

    陳秀有孕的事情在王家散揚開來,王昖很是高興,便同王博商議,回明陛下,讓陳秀請了假在家中安心養胎,把朝中不多的政事也推了出去。

    袁夫人叫人送了好多補品過來,並打發王博的乳母和自己姐姐當年的陪嫁嬤嬤一同過來服侍陳秀,叫她好生養胎,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王家上下一陣忙碌,陳秀也被自己懷孕的事情給混的忘了時間,直到六月裡的那一場大雨不期而至。

    一個焦雷閃電天與地撕裂開來,夢中鋪天蓋地的血紅和腥膻之氣壓得陳秀喘不過氣來,被雷聲一驚,她忽的一下坐起,尖叫一聲:「九郎!」

    帳幔外坐在腳踏上的明璫忙起身應道:「少夫人,九郎君在前面書房,奴婢在呢。」

    陳秀捂著胸口喘息著:「快!快……」

    「少夫人,您怎麼了?」明璫自然不明白陳秀嘴裡的『快』是什麼意思,忙把帳子撩起來,拿了一件衫子披在她肩頭,勸道:「外邊下了好大的雨,您怕是被這悶雷給驚到了。」

    「快打發人去謝家!」

    「少夫人!」明璫忙低聲勸道:「這大雨天的,打發人去謝家做什麼?」

    陳秀頓時無語。剛剛的夢境依然清晰如在眼前,可是她也已經回過神來,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少夫人,您沒事兒吧?」外頭的嬤嬤聞聲進來詢問。

    明璫見陳秀依然愣愣的,便回頭吩咐:「無事,少夫人做了個噩夢,你們去端安胎的湯藥來。」

    「明璫。」陳秀緩緩地靠在身後摞起來的三隻枕頭上,緩緩地說道,「我剛才夢見阿嬌出事了。你打發人去謝家探聽一下。」

    「阿嬌?」明璫想了想才明白陳秀說的是蕭氏阿嬌,便點點頭說道:「這也不是難事,少夫人且好生躺著,奴婢這就打發人去瞧瞧。」

    陳秀又拉住明璫的手說道:「我們打發人去不如蕭家打發人去。」

    「那……奴婢去叫人跟十一郎君說說?」

    陳秀點點頭,說道:「越快越好。」

    明璫答應著出去,陳秀頹然的靠在枕上,心中暗暗地想著,但願上一世的事情和這一世毫無關係,但願一切都不會發生。

    明璫出去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回來,她先打發了人帶著補品去謝府探望蕭氏阿嬌,又去見了王博,跟王博說了陳秀的意思,恰好王麟在,他便叫人去約了蕭長鶴一起去謝家拜訪謝燕文。

    大雨一直到晚間方才漸漸地停了,陳秀扶著明璫的手緩緩地出了屋子,雨後微涼,晚風夾雜著冷清的水汽撲面而來,六月天裡竟帶著幾分寒氣,夕陽已經沉下去,天邊一抹血色雲霞在碧青的天空中十分的刺眼。

    王博從外邊進來,見著立在廊簷下的陳秀腳步頓了頓,白皙的臉上帶著幾分無奈之色。

    「九郎?」陳秀見了他便移步迎上去。

    「卿卿。」王博忙走過來握住陳秀的手,低聲說道:「外邊水汽太重,還是金屋子裡去吧。」

    「屋裡太悶了,我們在那邊坐一坐。」陳秀拉著王博去那邊一從湘妃竹旁的石凳上走去。

    早有僕婦婢女見了過去拿帕子把石凳擦乾,又拿過兩個鵝羽墊子來放在上面。王博扶著陳秀坐下後自己方在她旁邊落座,拉著她的手輕聲歎道:「謝家有消息傳來,說蕭氏的孩子沒了。」

    陳秀頓覺身上一陣酸痛,似是再經歷那『棒殺』之痛,咬著牙忍了半晌才問:「那阿嬌呢?」

    王博攥著陳秀的手,低聲勸道:「事出有因,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阿嬌會死吧?」陳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上一世是自己,這一世是阿嬌。看來賀敏的手段還真是狠辣。自己是庶女又只是媵妾的身份,而阿嬌到底是蕭氏嫡女又是平妻的身份,竟也逃不過她的毒手。

    「御醫正在給她醫治,能保住一條命便是萬幸。」

    陳秀冷笑道:「賀敏還真是有手段。」

    王博低聲歎道:「據說是蕭氏不貞,腹中胎兒並不是謝燕文的。這樣的恥辱就算是寒門之家也未必能容忍,何況謝家。這是別人的家事,我們也無能為力。卿卿還是顧全自己的身子要緊。」

    「姦夫是誰?不會是蘇培吧?」

    王博一怔,不解的問道:「卿卿怎麼知道?」

    還真是蘇培。陳秀苦澀一笑,低下頭去。

    「好了,不要多想了,這裡濕氣太重,不能久坐。」王博說著站起身來拉著陳秀起身,往屋子裡去了。

    夜裡,陳秀臥在床上輾轉難眠,等王博漸漸睡熟之後方悄悄地起身至外間,喚了明璫過來細問。

    原來事情跟上一世並無太大的差別,依然是有人告發,蕭氏和蘇培所謂的姦情敗露,賀敏出面料理,為了顧全謝家的顏面,從庶民中請了一個懂醫術的人來為蕭氏診脈,斷定受孕的日子謝燕文正好不在家。之後又有僕人證明那幾日蘇培幾番來謝家府中與蕭氏見面。

    唯一與上一世不同的是,蘇培居然肯出面,當眾承認自己與蕭氏早就暗通款曲。

    在這個年代裡,風流名士與別人的姬妾有染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無奈蕭氏是謝燕文明媒正娶的平妻,最容不得的是她居然懷著別人的孩子冒充謝家的香火。

    此事斷然不容,謝老夫人被此事氣的昏死過去,謝公翥便把此事交給賀敏處置。

    賀敏只說蕭氏腹中的孽種不能留,便素手一揮,便命人執行『棒殺』之刑。

    棒殺孕婦腹中的孩子,孕婦也是九死一生。況且還是在如此大雨之中。

    若不是王麟和蕭長鶴及時造訪,恐怕阿嬌也跟她肚子裡的孩子一起去見閻王爺了。

    陳秀聽出一身的冷汗。明璫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緊握的素手,慌張的勸道:「少夫人,幸虧十一郎堅持要之前給蕭氏診脈的御醫前來,證明那個從外邊找來的什麼醫者診斷的受孕日期不對,才阻止了那『棒殺』之刑,蕭夫人已經被救活了,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您且想開些,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我知道,你不必擔心。」陳秀緩緩地出了一口氣,又叮囑明璫:「四個月大的孩子就這樣活生生的被打了下來,那賀氏的心太狠毒了!」

    明璫勸道:「這件事情蕭家不會罷休的。只是賀家怎麼說都跟少夫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陳秀搖頭,冷聲道:「我姓陳,跟賀家早就沒什麼聯繫。」

    「是。」明璫忙低頭應道:「奴婢明白。」

    ------題外話------

    親們,番外又來了哦!

    不知親們想賀敏怎麼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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